37

  怎么与记忆中不大一样了。

  铭心点了点头道:“确是云儿没错。属下查过,这个云儿擅妆容,想来殿下当日见他时,他曾上过妆,此乃他的真面目。”

  而今这张脸没有当初那般像云曦,却也有两分相似。

  穆承泽沉思半晌,道:“先把人救过来,我还有事要问他。”

  铭心应了。因六皇子府与将军府素有来往,将云儿接进府恐会被云曦发现,穆承泽便命铭心另外置了一处宅院,暂且将云儿挪过去养伤。

  处理完此事,穆承泽重返六皇子府书房,又写废了几张纸,终于忍不住道:“铭心,你可会写折子?”

  铭心头一回听六皇子问起这个,抽了抽嘴角道:“属下许多东西都略懂一些,但是写奏折的话,属下,呃,七窍通了六窍。”

  “……”

  那便是一窍不通了。

  穆承泽烦躁地扔了笔,道:“我也不大会。奇怪,只是奏请去礼佛而已,怎么写怎么别扭。”

  云曦要去漠北了,穆承泽当然不愿让表哥一个人走,他原想着找个借口出皇城,偷偷摸摸跟在表哥身边,谁知写了半日,折子也未写出来。

  铭心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想去礼佛吗?”

  穆承泽点了点头。

  铭心一时间张大了嘴,六皇子一向不信鬼神,怎么这会儿想起要拜佛了?估计是要暗中随侯爷……随将军去漠北吧。

  铭心老实劝道:“殿下从不礼佛的,怎么突然???”

  难怪折子写不出来。就算写出来了,皇上也不会信的,太假了。

  穆承泽会意:“那换成打猎呢?”

  铭心瞥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两步:“殿下您也……从不打猎。”

  “那散心如何?”穆承泽有些怒。

  铭心思量片刻道:“应当可行。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准。”

  “一般只要说得过去,他就不会管我。”

  穆承泽心道,管他准不准,反正非要跟着表哥走的,大不了就是被罚。除了像三皇子那样犯了事的,一般对自己儿子,皇帝顶多训斥打板子抄书禁足,六皇子很小就见识过了,如今已不足为惧。

  请求去散心的奏折终于写完,穆承泽正要遣人送进宫去,宫中却传出音信,一直在寿康宫静养的太后昨夜梦见了先帝,据说先帝生前与太后伉俪情深,经常携手去往九华山的落英寺烧香,太后一觉醒来,便想着去落英寺拜上一拜,住上一段时日,缅怀先帝。

  皇太后一向无欲无求,忽然有此恳请,穆子越当即便允了,命人去准备太后出行的仪仗,确定随行人员。他按理也该跟着去,但九华山离皇城有段距离,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有朝臣提议,可派一名皇子替皇帝尽孝,陪太后去一趟九华山。

  提出如此贴心主意的人正是齐国公。周家原本有两位皇子,前阵子三皇子被逐,齐国公府作为母家,宛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了好些时日,不过待德慧太子葬礼结束,穆子越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齐国公才渐渐把心放宽。太子一案,齐国公的确也被蒙在鼓里,三皇子有才干也有主见,所作所为并不总是告知母家。因着七皇子婚事,齐国公对三皇子很有些怨言,谋害太子一事,若齐国公得知,必会拦着三皇子,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齐国公如今只能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七皇子身上,但愿七皇子争点气,也不枉费周家辛苦操持一场。

  齐国公原是想着,陪太后礼佛乃是至孝之举,七皇子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皇帝定会派七皇子前去,如此便可轻松获得大功一件。他想得挺美,穆承沛却不乐意。

  按太后的意思,是要在九华山呆一段日子的,并未提何时归来,极有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陪伴太后虽是大功,可如今其他皇子背地里都憋足了拉拢朝臣,讨好皇帝,若他去挣这大功,三天两头不在皇帝面前,说不定待他回来连新太子都立了,那便得不偿失了。

  再者,穆子越与太后的关系并不融洽。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如今的太后是穆子越的嫡母,而非生母。太后当年也是有自己儿子的,后来因病去世,先帝千挑万选才选中穆子越继承大位。穆子越生母早逝,登基后便尊嫡母为太后,太后一直很是低调,常言身体不太好,轻易不出寿康宫,穆子越对这个嫡母,顶多也就是个面子情。去不去九华山,恐怕在皇帝眼里都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还有便是,佛门乃清苦之地,穆承沛从小锦衣玉食,想到要吃斋念佛没个尽头,脸都皱了,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故而穆子越向他看过来时,穆承沛忙道:“儿臣很乐意为父皇分忧,只是父皇知道的,儿臣这张脸受了伤,至今没好利索,经不得奔波……”

  穆子越的目光从七皇子脸上轻轻掠过,七皇子的脸经多少太医诊治还是老样子,整日抹着药青青绿绿的,一股子怪味,穆子越多看两眼,都觉得脸疼。

  五皇子穆承涣倒是闲来无事,主动请旨想去九华山看看。

  穆子越直接便驳了他:“承涣,你还是给朕老实呆在皇城。”

  他对五皇子的杀伤力再清楚不过。想当年,这货把宫里的锦鲤全都糟践了。落英寺他是知道的,先帝常去,听说那儿也有个池子养着鱼,他可不想让五皇子把魔爪伸向佛门清净之地,那样如何对得起先帝?

  就只剩下四皇子与六皇子了。

  穆承浚内心并不想去,七皇子能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但他没什么借口推脱,穆子越也不像宠爱七皇子那样宠爱他。且礼佛这件事,穆子越理应会偏向交给年长一些的皇子,穆承浚觉得自己就要倒霉了。

  穆承泽低头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礼部尚书出列道:“殿下们各个都极有孝心,只是依臣看,礼佛光有孝心是不够的,也得看各位殿下是否有佛缘……”

  皇太后出行,相干事务必是交由礼部打理,礼部尚书当然可提出不同意见,如今他急于找个新靠山,抛出来的橄榄枝穆承浚马上便接了。

  “父皇,礼部尚书言之有理。不若请钦天监测算一下,再行定夺。”

  只要不是当庭定下来,那么还有办法扭转乾坤。

  穆子越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提醒了朕,拜佛并非小事,的确不可莽撞。”

  穆子越遂命钦天监的官员测算,他到要看看,这个结果是不是与他心里想的一样。

  两日后,钦天监有了结论,不出穆子越意料,果然几位皇子中,最适合陪太后去九华山的,是六皇子。

  说六皇子有佛缘,没人会信。不过七皇子看六皇子不顺眼,四皇子也不愿去九华山,将这差事扣在六皇子身上,既不得罪其他人,且六皇子本身得了这功劳,也没什么用。

  穆子越本来就倾向叫六皇子去。他对太后没什么深厚感情,太后地位特殊,他自然不希望她与皇子们有过多接触,但是六皇子就不同了。云曦快要离开皇城,在穆子越眼里,六皇子就成了无权无势,孤身一人,陪太后去礼佛,让其远离皇子之争,也算是对六皇子的补偿。

  穆子越点了头,穆承泽一声未吭地领旨,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云曦这几日已不必上朝,多往敬王府跑了几趟。消息传来,云曦愣了一下,转向敬王惊喜地道:“舅舅,这便是你的法子?”

  敬王悠然自得地托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清茶。

  要抬高六皇子身份,何必靠后宫妃嫔,太后是最好的。哪怕六皇子只是陪伴太后礼佛一天,到时都可以说成是“养在太后膝下,得太后教养”,皇家的人最会玩此类把戏,哪怕皇帝与太后关系再一般,只要他承认太后名号,六皇子就可以沾光,再论出身,可就不一样了。

  七皇子生母如今连个份位都没有,只是庶人,四皇子五皇子生母如今是妃,六皇子生母是嫔,略低了些,可是养在太后膝下却是独一无二的,太后乃先帝嫡妻,这份尊荣,可是穆子越当年都没有的。

  可笑四皇子与七皇子,只顾着眼前的朝臣,却忘了太后之尊,就算皇帝与太后并不亲近,她依然是大楚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是皇帝的长辈,得太后一句话,抵得上多少助力呢。

  “可是太后这些年轻易不出寿康宫的,舅舅怎会请到她……”

  太后思念先帝,估计梦见先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唯独这一次提出要去九华山,也只有这般,才能光明正大要走一个皇子。穆子越好面子,可又不会亲自陪着太后去,所以能去的,只会是能替代皇帝尽孝的皇子。至于公主们,已出嫁的不便离家,未出嫁的也不宜抛头露面,且公主分量轻了些,穆子越根本提都没提公主们。

  敬王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虽我与太后也无交情,但做做交易却未尝不可。而且太后对那小子很感兴趣,想亲自见一见那小子,也不知他走了哪辈子的狗屎运,哼!”

  敬王回想起传信给六皇子时,那小子连声谢都没有,虽然敬王也不在乎,可那是什么态度,仿佛还嫌他多事,若不是看在云曦的面子,他管那小子是死是活!

  其实敬王并不知,云曦出城在即,六皇子也在找借口离开,敬王此举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可是九华山与漠北在两个方向,以后少不得要来回奔波,故而六皇子并不是十分满意。

  敬王被六皇子气着了,磨了磨牙道:“到时我把咏心也一起送过去。”

  云曦惊道:“舅舅,咏心还小,您最疼爱咏心,怎么舍得?”

  敬王垂眸,看向远处嫡女与下人玩耍的欢快身影,沉声道:“这是我必须付出的诚意,否则太后为何要相助?你放心,论辈分,咏心是太后孙女,太后会对她好的,养在太后名下,对她有好处。有咏心在,我与王妃也能时常去九华山看一眼。”

  顺便还能帮你照看一下六皇子。

  敬王未能明言之事,正是云曦前来敬王府之意,云曦湿了眼角,双膝跪下,朝敬王隆重一拜:“多谢舅舅佑护。”

  敬王亲自将他扶起,温声道:“希望那小子从今往后争气一点,不要辜负你我之心。”

  他原本站六皇子也有一丝犹豫,但皇帝既然对云曦下手,就别怪他以后翻脸无情。

  59、同行

  云曦已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托皇帝的福,这会儿,将军府的眼线已自行走得差不多了,府中只余下跟随了他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人。张顺仍会留下继续替他照料将军府,兰菲还是老样子,云曦生怕下次回来小丫头真成老丫头了,得找个人帮忙念着兰菲的亲事,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六皇子。

  兰菲不解道:“少爷,为何是殿下呢?”

  六殿下根本不是会操心这些的人啊。

  云曦清咳了一声:“你不是说,要等少爷我娶了妻,由少夫人来管你吗?所以少爷我就把你托付给他了。”

  因之前将军府有各处眼线,云曦与穆承泽当着众人的面并无出格之举,但是瞒不过各自亲近的几个心腹,如赵允,兰菲,铭心还有春喜。铭心自不必提,春喜应是除他以外最早发现的,后来赵允与兰菲也慢慢看出来了。殿下老是宿在少爷房里,与少爷同进同出,有时还非要与少爷一同沐浴,感觉比幼时还要亲密许多。有一次殿下与少爷都起晚了,兰菲隔了门去叫,听见了低而混杂的喘息,兰菲从不知道自家少爷也会发出这般好听的声音,当即便红着脸跑开了。

  少爷与殿下在一处了。

  兰菲起初只觉得匪夷所思,仔细一想,却是再水到渠成不过了。少爷对殿下一向掏心掏肺,如今殿下长大了以身相许,可不就成了……少、少夫人?

  兰菲惊恐地道:“少爷,少爷,我好得很,一点也不想嫁人,还是别劳烦殿下啦!”

  她真怕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六殿下一抬手就把她按进喜堂。

  云曦只是吓唬吓唬她,听她还是一门心思不想成亲,也只能随她去了。

  赵允想随云曦去漠北,因他与兰萱已成家了,云曦不愿拆散他们,故而赵允求了又求,表示可以带上家眷,甚至全家都跟着云曦走,云曦仍是不准。赵允与兰萱已有了孩子,漠北贫瘠之地对于小孩子来说太过艰苦,云曦不忍心孩子也要跟着大人们颠沛流离。

  如此这般,云曦身边就没有得用的人了。铭心没过几日便奉了六皇子之命来到云曦身边,暂代赵允跟随云曦,云曦担心六皇子安全,铭心却道,六皇子在太后处要比漠北安全得多,云曦想了想问:“你走了,阿泽怎么办?”

  铭心坦然道:“将军请放心,殿下那边还有刻骨照应。”

  阿泽这一对下属的名字令云曦想笑很久了,原本这两个都是他拨给六皇子的,云曦自己比较倾向于叫本名,六皇子却别出心裁地为他们起了另外的名号,合起来便是铭心刻骨。云曦领悟过来有些动容,这是阿泽的心意,他勾了勾唇角后便大方接受下了

  赵允不甘心自己被踢了,拉着云曦悄悄道:“少爷别太相信铭心,我曾见他买了一处院落,将一个男孩子安置在那里。那男孩子眉清目秀,来历不明,而且……”

  赵允的表情有些复杂,压低声音道:“而且长得有点像少爷。”

  铭心甚是防人,赵允也只能远远一瞥,他知道云曦与六皇子的事,对他来说,少爷喜欢谁就是谁,自然与谁相配,但铭心的一举一动,就有些悖主的意味了。

  云曦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倒没赵允那般奇思妙想,铭心是六皇子的人,所作所为皆是六皇子授意,那就是说,阿泽在外头置了个院子,养了一个像他的男孩子?

  不太对,六皇子府本也没外人去,把人养在外面,要瞒的还能是谁?

  阿泽……竟有外室了。

  云曦一时间晕头转向,蓦然想起了去见敬王时,敬王妃的告诫。

  敬王妃仍在为六皇子相看适宜的女孩儿,哪怕云曦亲自澄清过,敬王妃却不以为意。

  “既是要上位的人,身边怎能没个女子,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敬王妃如今完全就是按着太子妃的条件在挑人,女方家世绝不能低了,脾性也要能母仪天下,联姻之后,六皇子又可多一份来自妻族的助力。

  “眼下是皇子,再往后,三宫六院都会有。哪怕只是寻常男子,齐人尚有一妻一妾呢。”

  敬王妃谈起妻妾,很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早些年,她也要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像敬王一般最后幡然醒悟的丈夫少而又少,而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又想着锅里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痴情的大多只是女人,若换成男人与男人,变数更大。敬王妃不会贸然去泼云曦的冷水,云曦与六皇子会不会长久本不在她考虑之内,她想的,只是如何通过联姻,让六皇子从中谋取更大的利益。皇家的每一场婚姻,本就是以利益为重,皇家的人也分得清,喜欢谁与娶谁,根本不是一码事,更何况是不能成亲的两个男子呢。

  按敬王妃的意思,大约就是要趁着云曦远在漠北时,把六皇子妃搞定,云曦日后也能眼不见心不烦,权当不知道就行了。

  云曦明白敬王妃所言皆是事实,心里仍不是滋味,但真的做了皇帝,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敬王妃的意思阿泽也清楚,连他自己都未说什么,云曦不好刻意去追问,毕竟总把阿泽婚事挂在嘴边的也是他自己。仿佛在赌气一样,倘若对方根本不在乎,他又何必要在意呢?

  不过,六皇子妃还能勉强当做是迫不得已,但养外室就太过分了吧,云曦无比酸涩地想,都说人走茶凉,他还没走呢,又飞快地找了个像他的人,几个意思啊?!

  不巧的是,六皇子因太后那边屡有安排,临行前的几日,连一点空闲都抽不出来,只能偶尔让铭心来递个话,云曦内心有些失落,尽管面上仍是一派祥和。

  “表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笑起来好曲扭啊。”

  就连穆承浩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哦,云曦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发酸的脸。

  有时他会控制不住想,阿泽一心复仇,会不会连同对他的感情,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为的只是得到他毫无保留地支持,以及通过他获取敬王的信任?不会的。随即他又会自己摇一摇头,阿泽并非这样的人,而且即便真的如此又怎样呢,云曦不会轻易动情,也不会三妻四妾,既然喜欢了,哪怕前头是刀山火海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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