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提示

　　不知道科林一个人的开普特镇一日游过得如何。蓝德和安斯艾尔一路逛吃逛吃，待到日暮时分回到旅店，看到他已经和西泽、索菲亚他们在大厅吃晚饭了。

　　蓝德打了一声招呼就要上楼，被西泽拦了下来：“兰斯，一会儿去你房间，我跟索菲亚有一些新发现！吃完饭说。”

　　“好的。”

　　待到五人聚齐，西泽有些激动地捧着日记翻开了被折了角的某一页：“我和索菲亚读到这里，发现这个写日记的人很可能是那个魔鬼，就是那个编织幻境的角色。”

　　蓝德有些吃惊，没有想到一名魔族会潜伏到人类世界的疗养院做医生，而且他前面的日记画风都非常岁月静好，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

　　蓝德把日记本接过来。

　　“见证了诸多生老病死，我开始明白人类是脆弱的。这份脆弱我无法感同身受，然而心中却逐渐有了悲哀的想法。与其被告知已经注定的悲惨命运，我只想成为一个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茫然者。或许那样会好受一些。”

　　这一段文字写于整本日记的中后期，距离那场爆炸没有多久了。

　　蓝德他们昨晚没有细细地读过，也因此错过了这一节中比较明显透露出这人身份的信号。

　　日记的主人把自己和人类分割开来，显然他就是被困住的魔鬼了。

　　这个发现令人吃惊。

　　他的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一种人道主义，一种人文关怀。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他说他已经被告知了既定的命运，这是否意味着他知道整个疗养院包括人在内都要被炸毁呢？

　　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对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帮助，但是故事线似乎又被串起来了一点。

　　-

　　第二天。

　　几人走进垃圾场，第一时间去看了停在那里的垃圾车。

　　本来已经做好侥幸心理靠不住的准备了，谁知这么一看，里面被铲过去的骨灰并没有消失。

　　“我的天！这是成功了吗？是负责人给的信息不准确还是说我们太厉害了直接镇住了这股邪气啊哈哈哈哈。”科林喜不自胜。

　　众人都很惊讶，虽然他们昨天都同意这样做，但是其实心里觉得明天肯定还是要从头整理思路的，谁曾想竟然没有发生复原的变化。

　　这样一来还纠结什么？管它背后有什么故事，有什么关联，铲就完事儿了！

　　大家你一铲我一铲，愉快地工作了起来。

　　“清扫开普特镇垃圾场”这个任务从本身字面上的意义变成他们掌控不了的神秘任务，现在又变回了本身。

　　除了这个要被处理的“垃圾”比较不同寻常外，到头来他们还是做做简单的体力活就行了。

　　看到沉默的安斯艾尔，蓝德总觉得可能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这样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他倒没有停止的想法。

　　直到全部骨灰都被运上了车的这一天。

　　西泽打电话给负责人，问他们骨灰要运到哪里，被通知处理好的话对方会开车来接。

　　想不到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原定的15天期限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了4天罢了。

　　这一通展开虎头蛇尾，然而大家都没有失望的意思，实在是很喜悦。

　　然而仿佛是专为打脸准备的，几人晚上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即日返校的，隔天早上却接到了负责人质问的电话。

　　“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怎么就通知我们解决了？”对方已经把装有大批骨灰的收运车开往确定的地点进行处理了，也准备第二天正常运营垃圾场呢，谁知道早上一去看不还是和他们当时自己处理没有区别吗？！

　　蓝德几人再次赶往垃圾场，只见里面还是堆了两座小山，仿佛他们之前两天在那里铲的几万次铲子都是在梦中发生的。

　　……

　　为什么会这样？

　　倒不如一开始就是如此，现在还费了他们的体力，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唉，那现在还是要面对这个古怪的情况了呗。”

　　几人愁眉苦脸。

　　蓝德也感到有些心累。

　　头绪，头绪，头绪。

　　就是因为没有头绪他们才用了笨方法，可是谁知几天下来还是在原地踏步罢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蓝德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去想想根源上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把骨灰运上收运车时没有发生复原，而收运车开走后复原就产生了？

　　……因为收运车还在垃圾场内。

　　换句话说，骨灰所谓的复原并不是指原样出现在分毫不差的位置，可能只是不肯离开这个垃圾场，或者说——

　　不能离开这个疗养院。

　　骨灰和焦尸腿，都逃不过一个火字。

　　同一个地点，同一场灾难，为什么是不同的时间？

　　联系起来，这肯定就是同一场火。

　　那这些骨灰和焦尸部位是那场爆炸中死去的人们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场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故，会影响到今天的开普特镇？

　　蓝德想不通。

　　“安斯艾尔，我需要你的友情帮助。”

　　回到旅店，蓝德还是决定向外挂屈服。

　　有挂不用非君子。

　　“一点点，就一点点提示。”蓝德三根手指捏在一起示意这个小就他手指肚那么小。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但是这其实为难我们魔王大人了，他也不是逻辑推理的人才，他只是实力碾压。让他帮忙解决比让他给什么鬼提示要简单得多。

　　他只能试图从结果出发。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蓝德又理解成什么样。不过什么样都没关系，如果这份“提示”没能让蓝德解决事情，那他偷偷出手就好了。

　　这就是善意的谎言。

　　还得把握着“小提示”的尺度，安斯艾尔迟疑着开口：“只是一群死物……”

　　他话刚说到这里，还在想后面怎么编下去，蓝德突然抬手紧张地叫停。

　　“好，好，说到这里就行，我先消化消化。”

　　说罢蓝德把安斯艾尔从床上拉起来推到门外，向他挥挥手表示晚安。

　　魔王好脾气地被挤出了203的大门。

　　安斯艾尔：……

　　蓝德倒不是真的把魔王当做一个“工具人”，只是他怕自己跟安斯艾尔共处一室总是忍不住问东问西。

　　他先自己捋一捋。

　　蓝德走进浴室，在水流中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会更加流畅。

　　如果是想到了解决方法而能力不足，这他都认了，这真的需要拜托安斯艾尔。

　　可是他连自己的脑子都不用就等着安斯艾尔把成功的结果嚼碎了喂他嘴里，实在有点太“那个”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是哪个。

　　不过一群死物。

　　一群指代骨灰，确实是死物。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骨灰是人死后经过焚烧骨骼化成的物质——这是废话。

　　往深的地方稍微想一想，安斯艾尔为什么要单独点出来呢？死物的定义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对应的是活物。

　　也就是说，死物没有活物才拥有的主观能动性，这是不是意味着，所谓的复原跟骨灰本身没关系？

　　这个想法一出来确实帮蓝德跳出了一个原本的想象误区。

　　受疗养院幻境和笔记本的影响，蓝德没有忘记那些死在大火中的人们存有“怨念”。

　　比如他们驱使了魔鬼作为代表，织造一个幻境拉无辜的生人进来替死。比如他们以讲述疗养院日常的日记本为蓝图，怨念寄托在上面成为一串串蓝德见过的“鬼画符”。

　　蓝德之前想过，既然他怀疑只是同一批人，那么骨灰不停在疗养院复原，是否是这批人的“怨念”没有了结，不肯离开。

　　可是安斯艾尔说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死物。

　　死物没有自主能力的，这背后要指向的信息是——骨灰是被动复原的。

　　这是一个就连被束缚住不能离开生界的灵魂都必须寄居实体才能行动的世界。

　　水柱从蓝德的头发丝上滴落下来，他被染湿的睫毛微颤，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什么。

　　-

　　第二天。

　　蓝德比众人要更早的起了床，此时天还未亮。初冬的季节，约莫五六点左右的样子。

　　蓝德蹑手蹑脚地开了门，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昨天被他“赶出去”的安斯艾尔倚靠在墙边。

　　酷爱睡觉的魔王这是怎么了？知道他有行动特意来蹲点还是从被他推出门就没走？？

　　不可能。

　　蓝德默默否认了第二个可能，他最近脑回路越来越奇特。

　　安斯艾尔挑眉看着蓝德，蓝德想了想决定把他带上。

　　其实本来他也想过醒来去敲安斯艾尔的门，但是考虑到这样太打扰魔王的休息时间了。没想到对方已经早早地在门口守着了，像是知道他要出门一样。

　　“去垃圾场。”蓝德小声地说了目的地，向楼梯口的方向指了指。他放轻动作，尽量不制造什么动静惊醒其他人。

　　两个人在暗夜中向垃圾场行进。

　　“你昨天那句话真的对我很有启发，我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试试对不对的。你既然来了，我是该直接问你好，还是去实践试试呢？”

　　蓝德嘴上这样问，可是显然他一定要试试，迈步的动作都没有停过。

　　“……”安斯艾尔都不知道那几个字哪里有启发，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些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