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脑

  那是非常久远的过去了,那时的弋秦刚刚拿到剥夺权限的能力,对一切都还懵懵懂懂。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弋秦了。”

  冰冷的柳叶刀划过肌肤,渗出点点晶莹的血滴。那样美丽的颜色,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

  他冷静地分离着血肉和神经,眼中却带着狂热的色彩。邪恶的科学家啊,盗走了一个少年的身体,也许这个少年曾经美丽,但现在却只能被无情地剥开头颅,身体被随意地丢在一边,脆弱的脑子被放在营养液中,链接上电极和计算机。

  他感觉到了造物主的伟力,近乎狂热地编译着一段又一段程序。他注视着显示器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象。

  雪白的天花板。屏幕中的少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最终露出来墨玉般的眸子。少年愣了片刻,举起自己苍白脆弱的手臂,青色的血管尤为明显,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却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摔在了地上。

  “哈,哈……”少年喘着气,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紧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绕过了他的背和膝关节,把他抱起来放回了病床上。

  “doctor?”

  “你现在还需要时间恢复,情况已经在好转了。”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少年撇过头,刘海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露出脆弱而纤细的脖子。

  “好吧,不过我只能陪你一会儿。”医生无奈地坐在床前,少年拉住他的衣角,瞳孔逐渐聚焦。

  【世界扫描中】

  【扫描完毕】

  【任务目标:获取世界权限】

  【任务信息:

  轮回次数:28次

  分级任务1:致使全世界陷入缸中之脑世界

  分级任务2:世界毁灭】

  医生很快就离开了,他把清晨刚刚摘下的尤带露水的花朵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少年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似乎想残忍地把它撕下,又似乎只是羡慕它的活力。

  不过,也快死了吧。弋秦的眼中满是冷漠。

  屏幕外的科学家痴狂地盯着这个漂亮脆弱的少年,脸上满是潮红。“啊——啊,多么完美的作品啊。他的名字,他的过去全部被我抹除,他是属于我的,我创造出的生命!”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缸中之脑,凝聚了他所有的心血。

  “我不想一个人,doctor……”少年脆弱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

  邪恶的科学家提出了需要更多素材的要求,自从得到了弋秦,过去那些素材制造出的拙劣作品被科学家破坏的一塌糊涂,那些残缺的玩意,不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要为他完美的作品制造出更多的同伴。

  制造出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世界。这个疯狂的想法席卷了他的脑海。

  “你想要重来吗?

  你是否对过去经历的人生还存在着诸多遗憾?

  你是否有不顾一切也想改变的过去?

  你曾经有没有厌倦过这个无趣的世界,厌倦自己庸庸碌碌的人生?”

  恶魔的话语在耳边蛊惑着科学家,而科学家用恶魔的话语蛊惑平庸而无知的人们。无能而卑微的你,将拥有崭新的人生,将比任何人活的都光鲜亮丽。

  被生活压迫的乞丐,被现实逼迫的堕落肮脏的妓/女,因为事故而失去了仅有事物的无依无靠的人啊,在谁也不在意的时候,默默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邪恶的科学家依旧孜孜不倦地观察着弋秦的生活。一点一点被他蛊惑,重复着美好的梦境。

  他创造出弋秦关于过去的梦境。梦中的孩子啊,坐在医生的腿上,仰起头,拥有星空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孩童的天真。而医生捧着童话书,开始讲童话。

  “……最后啊,每个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沉浸在最美好的世界之中,永远不会疲惫。故事就讲到这里了,那么,晚安,我的小天使。”

  “嗯,晚安,doctor。”

  弋秦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他坐在草地上,沐浴阳光,光芒把他的脸染成了金色。弋秦翻阅着偶尔看见的书籍——《缸中之脑》,和当初医生讲的童话故事有着同样的结局。

  “doctor,这本书真有意思,这个实验现在还在进行吗?”

  “是的,从未停止。”

  “那怎么才能解决掉最基本的问题:我们是否处在缸中之脑的困境中呢?这本书上说这个实验是没有意义的。”

  “你觉得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我不清楚,doctor。我可以感受到小草的律动,可以明白阳光的温暖,可以闻到花的芬芳。也可以感受到心脏在永不停止地跳动。我觉得很幸福。”

  “确实我们没有办法证明。”医生在弋秦身边坐下,他抚摸着弋秦柔软的头发,“我们的大脑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缸中之脑,还是颅中之脑。按照理论大脑被刺激可以完美地复现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你根本无法分辨清楚。甚至,随着技术的进步,就连增添和删除记忆都可以办到。”

  “听起来真可怕。”弋秦随意地翻开《缸中之脑》,“不过啊,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够了,doctor。”

  “真实和虚假不重要吗?”

  画面变成了黑色。

  “博士,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关于‘缸中之脑’的实验预算减少了……”

  “上级已经决定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实验……”

  “我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处于这种困境……”

  “忘记一切吧……”

  带着心爱的大脑逃离,科学家知道再过不久,它将完全损坏。无法接受心爱的大脑即将逝去的现实,科学家拒绝接受将弋秦永远放逐在冰冷黑暗的世界里。他花费巨资,保存好大脑。

  “等着我,我会为你创造一个世界。”说出狂妄话语的科学家,仿佛一个疯子,邪恶的科学家啊,被众人唾弃。

  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也许只是一瞬间,时间的概念在科学家脑海中变得模糊。他凭借着在脑域方面惊人的研究,创造出了全息世界,曾经的黑点被掩埋,他变得光鲜亮丽。将心爱的大脑的数据导入世界,看着弋秦成为全息世界的中心,他的意识不断壮大。

  信息随着手机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大脑里面,在不知不觉中,人们陷入了睡眠,再也无法醒来。

  “全部的人类,都成为世界的粮食吧!”疯狂的科学家哈哈大笑,此刻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他用最后的程序,把自己导入了全息世界中。

  “doctor,你回来了?”仍是少年的弋秦坐在花园里。

  “缸中之脑的实验全部完成了。”科学家笑着,拥抱着弋秦。

  “还在继续着,doctor。”弋秦说着。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同样是缸中之脑的科学家不在意地看着弋秦。从科学家开始实验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故事发生的一切都是处在缸中的科学家的大脑自我生成的。

  “只是有点可惜,你们都在我的世界里,而我只想在你的世界里存在。”科学家这么说着,却甘愿沉浸在虚假的世界里。

  拉下电闸,结束这一场荒唐的梦境。弋秦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而营养液中的大脑逐渐分解,凝聚成一颗珠子。

  弋秦将珠子吞入灵魂。

  “我想存在于你的世界中。”

  “如你所愿,doctor。”

  世界分崩离析。

缸中之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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