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萧记得自己从半空坠落的刹那,从火光中走出来的男人正是陆琨。
可皇上怎么会驾崩呢?
她暗暗揣摩:莫非是重生早了,没看全的缘故?
这大半年有不少人暗暗猜忌着,不知皇上能撐多久?能否安然度过?
宫中太医用尽各种办法不见疗效,人们已逐渐对此事不抱希望,即便连皇上和秦太后也有了听天由命的想法。
可真等到驾崩这日来临,还是让人唏嘘。
陆琨隔日傍晚才回家,见到林萧说得第一句话就是:“皇上并非因为走水而亡。”
林萧非常惊讶,“那是怎么回事?”
“自尽。”
“啊?”林萧更觉得奇怪:“这是何道理?”
陆琨沉默片刻,“大概因为愧疚?”
“……”
整夜未眠风尘仆仆,陆琨的衣袍落满灰尘,衣衫下摆也被火撩焦,刚毅光洁的额头也有些灰蒙蒙。
林萧心疼道:“夫君辛苦了,我先让人摆膳,夫君回屋洗洗换身衣裳,咱们先用膳可好?”
陆琨应了,往偏屋而去。
等换完衣裳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方木盒子,表面雕刻着镂空的梅花,边缘用纯铜包边,非常精致。
林萧立刻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生辰礼,昨儿没回来,今儿补上。”
林萧眉眼弯弯,在他脸上“啪嗒”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打开方木盒子,从里面立刻射出一道荧光,盒子里装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玉平安玉扣。
菠菜绿的细腻光泽温润晶莹,即便林萧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此时也被这枚宝贝惊艳了。
“哇,是纯种帝王绿!”
“嗯,送给我的乖囡囡,愿你天天开心。”
“……”林萧咧嘴笑了。
这么大块帝王绿也不知是从哪里淘换来的?可是价值连城。哦不对,是有价无市。
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即便自己不差钱不差宝贝,可当收到心爱男人精心准备的礼物时还是会开心得像个孩子。
林萧高兴地挽着陆琨坐到桌前,亲自盛汤布菜,卿卿我我吃完这顿甜蜜的晚膳。
夜色寂静,万籁无声。
银色月光铺满大地,纸窗被院里树木映上厚厚几重阴影,躺在榻上清晰可见。
屋内洋溢着一片春光和爱的芬芳,林萧探出手摸黑抓过床头上放着的一条手帕,给陆琨擦拭额头上的汗粒儿。
一边擦,一边柔声道:“夫君这阵子辛劳,今晚又累了,我们还是早点安歇吧。”
“为夫不累。”陆琨忽然直起上半身将她压在身下:“保证还能大战三百回合,咱们再来?”
“唉呀!”林萧立刻求饶,娇声道:“你不累我累啊,明晚咱再继续呗?”
被压着动弹不得,她只好假装不情愿蹬了两下腿表示抗议。
“哼哼。”
陆琨不甘心地在她脖子上啃了几下,这才放过她。
夜色正浓,林萧蜷着身子趴在陆琨怀中,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陆琨轻轻抚摸了下她的秀发,“明日你和我一同入宫。”
林萧又睁开眼:“为什么?”
“你在我身边更安全,而且我想随时看见你。”
“……哦,那好吧。”
反正在家也闲着无事,还不如入宫瞧瞧佳沐,林萧就此应下。
隔日入宫林萧远远瞧见内外到处挂着白幡,宫门口一片混乱,看守得人员也突然多了好几倍,各个戎装戴整。
问了陆琨才知二皇子一改从前温顺的一面,同太子对立,朝堂权势动荡九个月,终于迎来巅峰状态。
太子是皇后所生,二皇子是如贵妃所生,皇后性格温婉,太子像极了她。
以前如贵妃没被打入冷宫,二皇子的风头就一直盖过太子,如同如贵妃也比皇后风头更胜一筹。太子皇后在二皇子如贵妃面前,就像个受气包。
现在如贵妃打入冷宫,皇帝驾崩,留下的遗诏上明确昭示让太子继位成为新任国君,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向锋芒毕露的二皇子又当仁不让了。
林萧叹口气,自古皇宫皆如此,这事儿还得让劳心伤身的秦太后定夺。
“夫君,你去忙,我去佳沐那儿等你。”
陆琨点头,特意嘱咐:“记得不可随处走动,今日宫里人多又杂,碰上麻烦不好脱身。乖乖等着,等我有空就去寻你。”
“我知道。”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这么近的路,拐过弯去就是。”林萧不想让他绕过去又绕回来,多费功夫,便道:“有绿竹跟着我,你大可放心。”
陆琨思索片刻同意了,因为秦太后还在等他。又细细嘱咐几句,便大步往卿和宫走去。
等他离开,林萧带着绿竹清雨拐上通往灵韵宫的小道。
丛丛绿草从石砖缝隙中冒着头,宫内上空一片悲鸣,气氛压抑。
让林萧意外的是快要走到灵韵宫门前居然碰上了几个熟人:千依、花如、梦柯、斐羽。
四女身着皇宫侍卫衣裳,蒙着黑色面纱,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若是不认识的定会认不出,可林萧只瞧着身段就认了个明明白白。
“几位好久不见。”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
千依浅浅问道:“三夫人也入宫了。”
“是啊,夫君说不放心把我独自留在家中,就带着我一起来了。”
千依又问:“夫人可是要去灵韵宫?”
“正是。”
“夫人和苗昭媛的感情真好。”
“是吧,我俩自幼就是好姐妹,同穿一条裙子那种。”
千依忽然笑了:“真让人羡慕。”
林萧意味深长望着几人,轻笑着道:“何必羡慕?几位美人的母亲不也有这种好姐妹么?”
四女一僵。
千依谨慎盯着她的脸:“陆三爷同夫人伉俪情深,真是无话不说。”
“非也,这是我推测出来的。”林萧浅浅一勾唇角:“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就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推测出来,你们觉得我聪不聪明?”
千依同几位姐妹交换了个眼神,道:“既然夫人如此有信心,何不娓娓道来,让姐妹们看看夫人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花如双臂环胸,紧紧盯着林萧淡定自若的小脸,也道:“不知三夫人会不会被打脸?”
林萧:“我不过一句玩笑话,几位美女何必当真?”
这时斐羽往一侧走了几步,挡住林萧即将前行的小道。
“话既然说到这儿,夫人最好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我可要追究夫人要挟我们姐妹去营救陆三爷一事了。”
绿竹和清雨蹭一下就将林萧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盯着四女。虽然敌强我弱,敌多我少,但气势上不输半分。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
“唉呀,你们这几个女人!真是的!”林萧一摆手:“绿竹清雨你俩让开,我没事。”
她的目光从四女倔强的脸庞扫过,无奈道:“是你们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可别怪我揭短儿。”
“可以!”
林萧前后左右看看无人,便压低声音:“我就直言了。十多年前不到二十年前吧,南方突然□□,皇上亲自率兵镇压,可是遇到了点麻烦,于是就找了一位苗疆女子帮忙……”
她把前些日子楚悠然同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四女的举动。
四女纷纷睁大眼睛盯着她的脸,面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等林萧话音刚落,花如突然冷声问道:“你说得这些乱七八糟和我们姐妹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呀?”林萧瞪大一双美目灼灼望着几人:“这失踪苗女就是你们姐妹母亲的好友啊,你们的母亲也是天下毒母的徒弟,和这位关系比亲姐妹还亲。”
“我猜,这位苗女不堪重压,也不想让皇上为难,便偷着出了皇宫杳无音信。大概结果并无善终吧?不然,你们四位也不会费尽心思从苗疆跑来京城,又找到陆三爷帮忙,想灭了皇上给苗女报仇……”
“哗啦!”
林萧还没说完,一柄长剑已经指在她胸前:“你怎么会知道?”
“休得对夫人无理!”
绿竹蓄势待发准备救人,被林萧制止:“别怕,她不会动我的。”
“可……”
“你先退下!”
“……是。”
绿竹不太情愿退下,林萧又解释道:“我都说过是我猜的,其实就是推测出来的,毕竟只要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就像之前的我傻了吧唧胸大无脑一样,常常被人骂一无是处。”
“当时一定很多人知道。”林萧说话轻缓,不徐不疾:“你们同三爷商量,却没得到应允,最后实在等不及,就在年夜饭上亲自动手给皇上下毒,可怜虞源九却做了你们的替罪羊。”
不知不觉,千依轻轻把剑放下。四女沉默。
“我觉得你们好傻,三爷怎么可能会出手帮你们?我们家诸多金银财宝都是皇上赏的,三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就算真觉得你们母亲的好友冤屈,也不可能主动去对付皇上啊。”
林萧无奈一摊手:“其实说到底,皇上对这位苗女还是有几分情义的。他早就知道不是虞源九下的毒,为了替你们开脱,干脆让虞源九承担了。反正虞源九本就罪名昭著,也不差这一件。”
“你们见皇上一直还不死,一怒之下干脆放火烧了寝宫。皇上本来可以逃生,因为愧疚,加上体内毒性越来越重无药可解,干脆就投身火海当成被烧死了。”
“对于一个饱受折磨的人,死大概是唯一的解脱。皇上留了遗书昭告天下:更夫贪睡,不幸引燃寝宫内殿,火势蔓延。”
四女彻底惊呆。
难道皇上不是被烧死的,而是主动投身火海而亡?
林萧见四女此样,便知自己预料无差。
又继续道:“我其实有件事不明白,你们的母亲和这位苗女关系既然这么好,为何她不亲自报仇,而让四位女儿前来?”
毕竟快二十年的事,还能想着替好朋友报仇雪恨,这闺蜜关系也是杠杠的。
千依是四女中的老大,也是最先从震撼惊呆中反应过来的人。
她微微叹口气,悲恸道:“我们的母亲去年因病而亡,她想方设法报仇想了十几年,都没有成功。我知道,其实并不是她笨,而是她每次看见皇上鞠躬尽瘁处理朝政,便下不去手。因为皇上已死,天下必乱。”
“母亲死前和我们说,这仇不要再报,不过我们姐妹四人不甘心。凭什么我们的姨母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命丧黄泉?而那个肇事者却依然稳坐上位?这不公平!”
林萧眨眨眼:居然是姨母和亲外甥女关系,难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