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历史局限
早饭后,姚羽湉和许辰亦来到了侧门口,马车早已准备好,姚絮如一会儿就要从这里被送到家庙。
再见到姚絮如时,姚羽湉很是惊讶,因为此时的姚羽湉再不复往日昂首踏步的积极模样,而是一种浑浑噩噩、仿佛失了魂的似的状态。
可能是听到仆妇向姚羽湉问安的声音,姚絮如的眼神缓缓飘来,眼神中渐渐升起几分光亮,待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姚羽湉时,姚絮如激动地就要上前想要拉住姚羽湉,口中急急地唤道:“姐姐”,可是却被仆妇紧紧地拽住。
往日的姚絮如虽然不受姚崇文待见,但却因为是姚崇文唯一的女儿和白文霜的优待而地位尊贵,如今却沦落到被仆妇粗鲁对待的地步,可是姚絮如却毫不在意,看着姚羽湉焦急地问道:“姐姐,你知道三表哥的消息吗?他怎么样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祈求说道:“以前是妹妹错了,求姐姐可怜妹妹一回,告诉我,三表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姚羽湉将打听到的事如实地告诉了姚絮如,“他今天一大早就被何大人亲自带走了。”
“姐姐有见过他吗?他还好吗?”姚絮如全身再无锋芒,有的只是楚楚可怜。
姚羽湉摇了摇头,她真的舍不得将“何仲棋被何由达打折了腿”的事告诉姚絮如,“应该还好。”
姚絮如虽然依旧哭着,但是语气中满是满足,“那就好。”
“为什么?”姚羽湉很是好奇,一向争强好胜的姚絮如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的下场吗?你现在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下场?”姚絮如嘴角扬起嘲讽和悲哀的笑, “如果我不走,下场会更惨,至少……还能和三表哥相守过。” 姚絮如笑着笑着又哭了,“我做不到嫡母那么大气,做不到姨娘那么没心肝,当我发现我所追求的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不值得的时候,我只想成全自己。”
姚絮如看着姚羽湉那满是怜惜的表情,语气坦然地说道:“不用可怜我,这是我咎由自取的。我身为姚府贵女,父亲是当朝尚书,身份清贵,可是却如此不知自爱,与人苟且私奔,险些将姚府的声誉毁于一旦,这是我的报应,所以你不用可怜我。你应该恨我,你应该埋怨我,因为我差点连累你。”
活得明明白白,却还要一意孤行?这是勇气还是作死?或许都有吧。“如果你真的想退婚,为什么不去和叔父提呢?为什么要走这种极端的路?很多事并不是‘非死即伤’的。”姚羽湉认为姚絮如作出私奔的决定应该是压抑之下的爆发。
“我怎么没有呢?”姚絮如提起往事,眼泪又止不住了,“三表哥为了让表舅能够允许他继续读书,为了能有资格向姚府提亲,跪在表舅书房门口整整三天,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又累又饿到不省人事,可是却没得成全。提出要迎娶我,却被表舅斥责痴心妄想,被罚在祠堂活生生跪了三天,期间又晕了好几次。”姚羽湉想起当初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碎了,她的三表哥不是懦夫,所以她也有了抗争的勇气,“而我也跪在姨娘的面前,求她去和父亲求情,退去婚约,成全我和三表哥,可是姨娘不止不帮我,还骂我是贱人,骂我不知廉耻,派人将我软禁起来,更放言,她就是死也不会成全我和三表哥,让我乖乖待嫁。”
姚絮如哭得不能自已,“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其实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对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固执,为了一纸婚约就要这么对我们。”想到伤心事,姚絮如几乎瘫倒在了地上。
姚羽湉见了姚絮如这副可怜样子,心中的悲悯泛滥,“妹妹……”许辰亦拦住姚羽湉,然后示意仆妇带走姚絮如。
看着姚絮如的背影,姚羽湉挽住许辰亦的手,难过地问道:“就这么走了?她才十五岁啊。”
“过几年吧。”许辰亦将手覆在姚羽湉的手上,安抚说道:“等这件事慢慢淡下来,我们去求一求,换一个身份或许还能重新来过。”
顶风而上确实不可行,姚羽湉使劲地点了点头,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认为她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许辰亦和姚羽湉漫步在花园中,看着满园鲜花说道:“是对是错,因标准而定,时代不同,人也不同。只是出身在高门,她还是比太多的女孩子要幸运得多,锦衣玉食还能读书,但同时她身上的责任也就越重,很多时候不能随心所欲。”
责任……姚羽湉在心里慢慢地琢磨着这两个字……许辰亦却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随后,许辰亦和姚羽湉分开,许辰亦去了前院向姚崇文赔罪,姚羽湉则留在花园里观赏花草,不知是心境发生了变化还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姚羽湉现在很喜欢充满生机的事物。
姚羽湉在花园中穿梭,无意中发现往日叽叽喳喳的春花、秋月今日分外的安静,不止没有窃窃私语,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少了,成了规规矩矩的随侍丫鬟。
姚羽湉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都有了心事?”
春花、秋月对视一眼,春花胆怯地说道:“夫人您不知道,老爷因为絮如姑娘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简直是雷霆之怒,奴婢也是问过厨房的小姐妹才知道的,好多的仆妇因为这件事发卖的被发卖,被赶下庄子的被赶下庄子,甚至还有直接被杖毙的,昨天晚上还发落了一波。”
秋月红着脸说道:“您也知道我们姐妹二人成天碎嘴,现在要是开口肯定说的也是絮如姑娘这事,万一被人听到,不止自己有麻烦,还有给您惹麻烦,所以干脆闭嘴,这一两天我们还忍得住。”
看着春花、秋月戚戚然的表情,姚羽湉才切身地体会到许辰亦口中的那句“责任”的重量。姚絮如明知故犯,连累了那么多人,其中更多是无辜,着实可气可恨。可是在历史的局限里实在是矛盾重重,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总有人受苦,总有人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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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马车上,姚羽湉紧紧地依偎在许辰亦身边,许辰亦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想回去。”姚羽湉黯然地说道:“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好复杂。”
许辰亦伸手搂住姚羽湉,温柔地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其实哪里都是复杂的,只是区别在于你是否能接触得到。你所感受到的安宁只是因为有人在付出着。”许辰亦试探着说道:“就像你爸爸一样。”
“你会不会嫌弃我自私?”姚羽湉羞赧地说道:“我从来都是只想着自己。”
许辰亦笑了,转身伸手抬起姚羽湉的小脸,姚羽湉羞于和许辰亦对视,但是许辰亦双手捧住姚羽湉的圆脸,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以前不还是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吗?现在怎么了?”
姚羽湉红着脸诚实地说道:“怕你嫌弃我。你那么努力,我却……”
许辰亦轻轻地亲了姚羽湉一下,随后说道:“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我也害怕,只是因为我有更害怕的东西,所以才会冒着风险去做事。”
“我好像真的做不到。”姚羽湉有些委屈地问道:“到时候你见了那些和你志同道合的人,会不会就会嫌弃我?”眼中闪烁着点点祈求和期盼。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许辰亦将姚羽湉拉到自己的腿上,宠溺地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许辰亦的眼光是那么的耀眼,吸引了姚羽湉的注意。不管怎么样,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姚羽湉非常满足,甜笑得像一个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子,忍不住双手绕住许辰亦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上去。姚羽湉难得主动,许辰亦按住姚羽湉,加深了这个吻。
二人腻腻歪歪了一路,直到来到市集,许辰亦才慢慢地放开了姚羽湉,并亲自为姚羽湉整理衣衫。姚羽湉掀开车帘,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想买个人。”许辰亦早就打听过人牙子聚集的地方,所以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许辰亦本想让姚羽湉留在车内,但是姚羽湉好奇,无奈下只好让她跟着一起来了。
姚羽湉见着街边那些人,很多是青壮年,少一些是老弱病残,在看到许辰亦一手交钱一手领人后,姚羽湉的心又开始有些不舒服。不过转瞬姚羽湉就开始自嘲,明明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侯夫人,享受着那么多仆妇的服侍,现在这样的悲悯岂不是鳄鱼的眼泪?
姚羽湉轻轻地抚着肚子,有些好奇,将来她的宝宝降临,她该怎样教育她的宝宝?该怎样教他认识这个社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