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天中午晓木做饭时打碎了店里的汤碗,汤碗上面印有一只色彩鲜艳的狐狸。晓木直觉是顾家乂和徐川为了纪念谁购置的。她怕惹的他们不高兴,趁着这两天店里活儿少,向顾家乂说准备去商场看看。
顾家乂安排了兼职生陈以安和徐川顾店,同晓木去了附近的商场。
平措前些日子从家里独立出来,与林之予同住一个小区,串门时听说林之予和邓茵要去商场买生活用品,便跟着一起。
平措没想到能在同一座城市再遇到晓木,家里的人都以为她早就离开C市,或者死了。
“我没看错吧?”平措嗤笑,黝黑的脸浮上一抹鄙夷。
邓茵顺着平措的目光看过去,“是晓木。”
林之予正认真的选杯具,并未受到他们对话的影响。
邓茵补了一句:“我们昨天见过她,她和他们店里的人上门安装书架。”
“是吗,她现在在做什么?”
“具体也不知道,在一家手工店上班。”
“她以前不是能的不行吗?怎么会呆在手工店?”
邓茵瞪了平措一眼,平措不爽,弯腰折腾购物车内的商品。
晓木踮脚看最上层的碗盘,被顾家乂的大手按回了原地,“安分点。”
这一幕恰好被林之予看到。
她身边还真的是从来不缺人,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林之予低头对比架子上的杯子,每一种式样都取了两只。然后推着车说:“走了。”
再次看到林之予、邓茵的时候,晓木呆愣了几秒,一时站定无语。
他们三人居然到现在都还是形影不离。
依然是邓茵先打的招呼,“晓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唉,就是呢。”一双手顿时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落在了推车上扶着。
林之予向顾家乂点点头。
这一次他彻底当她为空气了。
晓木从未想过他们再见会这样陌生,陌生到让她以为那些金黄灿灿的日子都是自己臆想的。
一旁的平措这时开口:“这么有缘,十多年不见的人居然在这么平常的地方见到。”
晓木扶着推车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骨节开始泛白,眼底多了一抹厌恶。
她刚想说话,顾家乂推动购物车对着林之予说:“你们慢慢逛,我们去那边看看。”
“呵,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自己躲起来十多年不联系,现在几句客套话都没有。”
“你少说两句。”
“买完了没有,买完了就走。”林之予的周身的气压极低。
邓茵和平措意识到气氛不对,都不再讲话。
晓木最终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汤碗,她愧疚地说要在网上找一遍。顾家乂斜她一眼,晓木噤声。
他随意拿了一些看上去还不错的,俩人便去往收银台结账,兜兜转转再也没有遇到那三人,晓木起伏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林之予开车,平措和邓茵坐在后座。
平措仍然很气愤,“我真的没有见过像她那么冷血的人,十多年都没有回家看过家人,奶奶死的时候都没见到她,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们一直在国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别总是这样口不择言。”
“我口不择言?她没有尽的孝道都是我尽的,怎么着我还不能抱怨几句。”
林之予车开的很平稳,平措却越发激动起来。
“她以前有多黏之予哥,现在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我看就是那时候跟着那黄毛混的人性都没有了,邓茵我跟你说你别帮她说话。高二的时候你和之予哥谈恋爱的时候她对你有多坏,偷摸把你生物课本撕了,叫我逮住了,才给你去老师那里换了一本。她真的就是嫉妒心太强了,我刚到晓家,大家都特关心我,她也是生怕我抢了她的东西一样。刚刚那男的保不定是她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你说什么呢?”
“怎么我说错了吗?她就是不可理喻。”
“我和之予高中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你记错了吧。”邓茵眼里闪过尴尬和不安,立马否认。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谈,但是她给我讲你们在谈。就是她和黄毛混社会的那段时间。”
车一个急转弯在路边停下。
林之予说:“平措,下车,你自己走回去。”
“我去,之予哥,你怎么了?”
“下车。”
平措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车嗖的一声开走了,留下平措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车上邓茵不敢再说什么,林之予脸色铁青,车开得飞快。
经过H医院时,邓茵下了车。
林之予独自一人回了家。
他都不知道自己和邓茵高中谈了恋爱,她是哪里知道的?平时叽叽喳喳话多的跟麻雀一样,重要的事情却只口不提,问都不问一声。
呵,他怎么给忘了,那一段时间她正和吕都谈恋爱,怕是看谁都在恋爱。
去年六月份,覃岳欣在电话里通知他林国章病重,他匆匆回国,没想林国章打算让他管理公司。
半个月后,林国章去世,他向律师表明了不愿继承的意思,打算假期结束依然出国做原本的工作。
剩下的几天假期,林之予乘公交去那些他熟悉的地方闲逛,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人。
当他透过公交车窗看到街上长头发的晓木时,真的信了他和她之间缘分未尽,决定留在国内。
现在看来,完全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
林之予用的还是林国章生前用的办公室,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了一番,风格大不同。
一直跟在林国章身边的律师老刘年长林之予十多岁,看着自己前老板的影子和气息逐渐在这间屋子里消失,也看到新的东西正填满这间屋子。
“咱们得去会一会徐志秀那帮人,不能一直这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老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对正签文件的林之予道。
这位新老板聪慧果敢,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同他的父亲一样。只是他身上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好。跟他们约晚上七点久里茶室。”
林之予和刘岩解决完徐志秀等人的问题,已是晚上八点多。
刘岩车开的稳,林之予靠在后座休息,酒精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整个人非常疲惫,此刻眼睛都不想睁开。
刘岩偶尔看一眼后座的林之予,想问点什么,林之予忽然开口道:“岩哥,能不能开到橡子街25号?”
刘岩看了一眼导航页面说:“可以。”刚刚想问的事情也忘记了,便再无多言。
晓木关好店内的水电气,收拾背包准备回家。
店门被推开时她纳闷:怎么九点了还会有人来。
店里的玻璃墙隔音效果佳,墙壁也装了隔音板,充分隔绝了店外的声音,此时店内只有人的脚步声。
晓木手里还握着未装进背包的相机,听他似乎径直往商品架那边去,几秒不到,脚步声变大。
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结账。”
晓木装好相机,拉好背包的拉链,转身朝收银台移动。
逐渐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他以前特别讨厌酒味,现在居然也开始喝酒。
晓木看了他一眼,恰好迎上他的视线,瞬间似被火烫,低头慌张的找本子和笔。
再抬头时已恢复理智:“我准备下班了,电脑已经关了。需要收五十三块现金。”
她弯腰写着时间和产品信息,安静的空间内响起他掏钱夹找钱的声音。随即头顶上落下一句:“我没有现金。”
“啊?”晓木又不得不抬头看他。
他说的理直气壮,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晓木用公式化的口吻说:“你拿走好了,算是给你的售后礼物。上次你定的书架我们忘了送了。”
“可以手机支付。”
晓木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能扫他的付款码,就听他说:“怎么,今天也没有带手机么?”
想来那天在他家犯的蠢被他记住了,他话里的讥讽味十足。
晓木原本想说她的手机没有这一项功能,一想本身与他们相比她混得就够不好了,再拿出老年手机岂不是丢尽了脸。
于是晓木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晓木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以及轻微的磨牙声。他把笔和本子挪过去,俯身写着什么。
“这是我电话,等你手机有电了联系我。”
他写完,本子一扔就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晓木看着他的背影,眼眶里原本打转的眼泪瞬间落到嘴边。
晓木将本子和笔放回原位,单肩挎上背包,关灯锁门。
眼睛不断地涌出泪水,沿着熟悉的路走回家。每走一步夏天那种独有的粘稠湿热、混乱不堪的记忆就会再现,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