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秦天攥了攥手提袋，把睡衣放回屋里后，跟在老爸后面推开了书房的门。

　　门刚一打开，迎面就飞来了一个黑色的重物，伴随着老爸的怒骂。

　　“畜生！”

　　飞来的是一个深色的玻璃烟灰缸，秦天没能躲开，也没想过躲，老爸估计也没想直接砸死他，烟灰缸擦着他的太阳穴飞了过去，砸在了他脑后的墙上。

　　但是老爸算好了角度却没能算好后续反应，啪的一声闷响，烟灰缸炸开，碎片四散飞溅，有一片从墙上弹回来，在他耳后深深的划了一道。

　　应该是流血了，秦天觉得脖子后面有热乎乎的液体淌进了衣领里，但是没感觉到多疼，更多的是在耳边炸开的巨响和老爸的怒喝声，震得耳朵一阵轰鸣。

　　秦天晃了晃，微微偏了下头。

　　老爸并没有留意划过他耳后的玻璃碎片，怒目而视的指着他，“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在外面要怎么折腾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你怎么敢把这些破事儿带回家里！还让你妈为了你这些破事儿伤心！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妈为了你操碎了多少心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够······你究竟想把这个家变成什么样儿你告诉我！”

　　“我没想让妈伤心。”耳后的伤口这时才开始慢慢恢复了痛觉，一抽一抽的，张嘴说话都会跟着抽痛，秦天定了定神儿，走到老爸跟前，看着老爸说，“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不成器的儿子，也成不了器。不管是钢琴，还是什么。而我就是这样了，弹不出你想要的曲子，也谱不来你想要的辉煌。你也一直都清楚不是吗？从我初中的时候开始，你应该就察觉到了，我跟别人不一样，跟你想要的也不一样，所以你嘴上不说，却一直用尽各种方式约束我，限制我，刺激我，让我时刻都活在紧张不安，和对自己的恐惧和否定里！”

　　“是的，我喜欢男人。”秦天深吸了口气，“可这根本就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想要逃避就能忽略的！”

　　“你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说出这种话来的！”老爸胸口剧烈起伏着，瞪视着他，指着他的鼻尖说，“喜欢男人还是骄傲怎么着？你这是变态，是有病！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老爸眼中的杀气能聚成一把剑，秦天感觉抡起来就能横扫一片街，还是不留全尸的那种。

　　秦天笑了笑。变态，有病，不要脸的东西。过往老爸每每看到他欲言又止的那种鄙夷厌弃的眼神，都没有此刻这一句砸在他心上，沉痛的让他窒息。

　　然而，相比上一次面对老爸同样的指责怒骂时的沉默和逃避，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解脱和畅快。

　　“笑！你还有脸笑！”老爸手指哆嗦的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但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压住了火气，没有狠狠的甩他一巴掌让他滚。

　　“我不管你改不改的了，你要还认你妈，还认这个家，那你就给我憋回去！改不了不要紧，找个姑娘把婚结了，以后爱怎么折腾我都不管，但不要让你妈看着你这样肮脏恶心的一面！”

　　秦天猛地抬起头。

　　“听到了没有！”老爸突然吼了一声。

　　秦天定定的看着老爸，忍不住嗤笑出声，“我听到了，但是，我做不到，也不想这样做。妈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解释，既然你不想管，那就别管了，我自己的人生我会自己看着办——”

　　“混账！”

　　老爸终于还是把这一巴掌扇了下来。

　　老爸是个文艺人，虽然一直都对他不满，却也很少像这样发脾气，更不会动手打人，顶多会砸了他看不顺眼的乐器。秦天一直以为老爸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加这一嗓子却让秦天真正见识了老爸隐藏多年的深厚内力。

　　连偏头躲一下都来不及，就被抽的踉跄了好几步，撞到一座古董花瓶才停下来。

　　花瓶在身后碎了一地，保证来一百瓶502也黏不起来。

　　要让江北看见，估计又得痛心疾首的骂他败家玩意儿了。

　　十几万的花瓶呢。

　　老爸似乎也非常震惊自己的爆发力，瞪着自己指尖上的血迹愣了好几秒。

　　脸应该没破，只木木的疼。老爸手上的血是从他耳后的伤口染上的。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老妈冲了进来，看到老爸举着染血的手就哭着喊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你要杀了我儿子吗！”

　　“我······”老爸显然还没思考出血究竟从何而来，还怒瞪着眼儿愣在那里。

　　老妈扑到他身边儿，捧住他的头看到了耳后的伤口，血流的应该很猛，老妈吓得花容失色，连再骂老爸两句都顾不上了，本来就哭的红肿的眼睛眼泪跟发了黄河水似得。

　　“小天，儿子，你怎么样啊？”老妈抱着他的头哭的很大声，“你说话，能听见吗？我是妈妈！”

　　“妈，我没事儿。”秦天轻轻摇了摇头，还行，那一巴掌震得他眼前黑了一瞬就很快恢复了，耳后的伤口也不是很疼，就是老妈在耳边的大嗓门儿喊的他有点头晕耳涨，他按住老妈发抖的手，笑了笑，“真没事儿，别担心。”

　　“怎么没事儿啊，都流血了！”老妈这才转头冲老爸吼，“还站着干嘛啊，赶紧打电话送医院啊！”

　　“他······”老爸瞪着眼儿，最后也没说出话来，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了老吴过来开车。

　　“不用去医院，就划破了点皮儿。”秦天有些不好受，看着老妈着急心疼的样子，突然有点后悔今天开口说了那些话，应该先缓一缓，至少让老妈有个适应的过程的。

　　可是他却不后悔说的话。

　　哪怕今天真的被老爸打死，也不后悔。

　　“这是怎么弄的啊！”老妈还是不放心，抱着他的头仔细看了看伤口，怎么都想不出这是指甲能划出来的伤口，冲老爸喊，“你拿什么打他了，让你好好跟他说，谁让你打他了啊！头都两半了！”

　　“······你别夸张，哪有两半，人还好好的喘气呢。”老爸无奈的说。

　　“不是我爸打的，就玻璃片儿割了一下。”秦天说。

　　秦天觉得这点伤真没什么，可老妈吓得不轻，最后还是在老妈的坚持下去了医院。

　　伤口不大，缝了三针。

　　缝完针后老妈扑到秦天面前问了好几遍还认识她是谁不，秦天口齿清晰的回了好几遍“你是我妈，亲妈”，老妈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又拉着医生问了半天，自作主张的给办了住院手续。

　　老爸在治疗室外面全程冷着个脸陪着，在老妈和医生说完话后，忍不住说了一句，“指甲大的伤也用得着住院。”

　　老妈立马爆发了，指着老爸的鼻子吼，“给你脑袋上拿烟灰缸砸一下试试！我告诉你姓秦的，我儿子的脑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记得我这个妈了，我······我就不活了！”

　　“脑袋本来就圆的，哪来的三长两短，你别大惊小怪的。”老爸底气不足的说，“再说，烟灰缸也没砸他脑袋上，就碎片儿崩了一下······”

　　“你还说！”老妈连哭带喊捶了老爸好几下，“你怎么就知道没砸到，你以为你是神投手啊！”

　　“行行行，住院住院！住他个十年八年的！这儿是医院，别吵着别人·······”老爸彻底放弃了自辩，扛着老妈的拳头快步去前台办理手续了。

　　秦天按了按纱布，伤口不大又是再脑袋上就没打麻药，这会儿才觉出疼来，而且是跳着一下一下的疼。

　　老爸的态度不过是因为抗不过老妈对他的心疼，老爸这个人挺神奇的，平时对谁都一副该了几百万的冷脸，偏偏对老妈各种没辙，但这不代表老爸就接受了他的性向问题。

　　老妈也是一样。

　　事情并没有因为他流了几滴血就圆满解决，秦天心里依然烦躁不安。这会儿伴着后脑勺疼，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这个点儿江北应该吃完晚饭，喂完狗儿子了，通常睡前会给他打个电话，但是今天没打。可能是中午打过了的缘故。

　　秦天往兜里摸了摸，摸了个空才发现手机不在。

　　估计是老爸抽他那一巴掌时从兜里甩了出来。

　　秦天猛地站了起来。万一江北想起来给他打电话他却没接，江北一定还会打，但手机落在了家里，老爸回家之后捡到手机刚好接了电话，跟江北说了什么就麻烦了。

　　“你怎么站起来了，赶紧躺下！”老妈从外面进来，连忙过来将他往床上按。“你爸去办住院手续了，先在医院住两天，观察一下，别砸出什么问题来。”

　　“我真没事儿，脑袋真没砸着。”秦天有点着急回家，抬手就要把手上的针拔掉。

　　“你怎么这么犟！成心不让我放心是不是！”老妈一下又红了眼圈，死死抓住他的手，说，“你想回家，等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了再回，就急这一刻干嘛，消炎针都没打完呢。我已经打电话让阿姨做了吃的，一会儿就送过来了，今晚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秦天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又堵了回去，老妈的小题大做让他心疼的厉害，可又担心江北的电话会被老爸接到。想借老妈的手机先给江北说一声，但在对上老妈的眼睛时，最终还是没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