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那叫玉屏的丫鬟赶紧把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看了地上的树杈一眼,“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然后踢了那树杈一脚,再去看自己因为挡树杈被剐蹭了一下的胳膊。
夏桃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把两碗颜色差不多的药给换了一下位置,“那你下次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些。”
玉屏也确实没什么事,拂掉头上落的叶子,重新提起食盒,将上头洒出来的药汁擦干,往主院去了。
同样都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为什么玉露就能得了脸伺候在将军的身边?玉屏这些天正因为这事心不在焉呢,所以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到了主院就把那碗她以为是避子汤的药给了杜妈妈,由杜妈妈看着玉露喝下。而苏天崇的药则是由顾氏亲手端了过去。
苏天崇看到顾氏端了药过来,吸了吸鼻子道:“都大好了,怎么还喝药?”
“这是最后一碗了,喝了才能好得利索。”顾氏知道苏天崇身子才好,昨晚就把玉露留在房中,其实心里正不痛快呢。
苏天崇接过药碗,再次吸了吸鼻子,总觉得今日的药味有些刺鼻。但顾氏说是最后一碗,也不可能是新换了药。他便试探性的喝了一口,然后又立即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药?怎么不是我惯常喝的?”苏天崇皱了皱眉。
这一问,倒是把顾氏给问懵了,“夫君说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外边杜妈妈就在外间唤了她一声,“夫人。”
顾氏知道杜妈妈肯定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贸然打扰她。便对苏天崇道:“夫君先喝药,妾身去去就来。”
苏天崇又何尝不知杜妈妈有事,而且还是想瞒着他的事情。他再次皱眉看了一眼眼前的药,放下药碗往门口走了几步。
苏天崇是习武之人,耳力灵敏,所以不用贴在门边偷听就能听见她们说话,更何况那杜妈妈说话的声音在他看来也并不算小。
“夫人,药弄错了。”
顾氏眉头一挑,想起刚刚苏天崇说药味不对,恍然明白,“是把给玉露的避子汤弄混了?”
杜妈妈点点头,“玉露那丫头还算老实,是她喝了觉得不对,来禀老奴的。”
屋里苏天崇听到避子汤三个字,不由脸色一凛看向那碗药,所以说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刚才是喝了避子汤?
“真是胡闹!”苏天崇大喝一声:“妒妇!”
且不说他是不是喝了避子汤,如今他又不是没有嫡子,有妾室通房为他开枝散叶那是好事,顾氏这个妒妇,凭什么在这件事上替他做主。
避子汤的事,苏天崇是真的生气了,她罚了顾氏禁足一个月闭门反思,而且休沐回来再也没去过正房。
*
最近苏绾心情不错。这日她依旧去了樊家,刚进门不久就看见樊少夫人带着丫鬟们忙东忙西。
“少夫人。”苏绾走过去打了招呼。
樊少夫人则主动说道:“今日是阿离的生辰,绾姐儿晚上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既然是家宴,那我留下来就不方便了吧。”苏绾礼貌的婉拒。
“你大哥哥他没在家,只有我们三个女子,没什么不方便的。”樊少夫人道:“阿离只你这一个朋友,如今你能留下她会很开心的。”
苏绾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面对樊少夫人的挚意的邀请,不知道为什么就没继续狠得下心来拒绝。也许苏绾一向对樊少夫人这个看起来十分恬淡的年轻女子印象很好吧。
樊少夫人也没给苏绾再次拒绝的机会,“家里的厨娘手艺很不错的,绾姐儿待会尝尝。”
苏绾也没在扭捏,抬步进了樊离的院子。虽然一如往常,但苏绾总觉得今日的樊离有些提不起兴致。是因为年纪又大了一岁还嫁不出去吗?
苏绾真想良心建议一下,其实以樊家的财力,樊离招个赘婿还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有太高的条件要求,最好是哪个刚破产的小商户家。
想到这里,苏绾果然是觉得自己话本子看多了,一天满脑子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晚膳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樊少夫人却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樊离依旧兴致不高,连筷子动得都不多。苏绾倒是想大快朵颐,但毕竟在人家家里,只能随着兴致不高的主人。
“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们放不开啊,平日两个小姐妹不是玩得很好吗!”樊少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又道:“我让她们在园子里摆上酒菜,再挂几盏琉璃宫灯。你们两个小姐妹一边赏灯一边吃些果酒。”
樊离今日不是兴致不高,他根本就是心情不好。既是他的生辰,又怎么会不思念已故的太子和太子妃呢。他的父母大仇至今没有得报,他这个当嫡子的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庆祝生辰。
樊离从帷帽里抬眼看向樊少夫人,这个女子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真的是在火中丧生的樊离,这几年一直全心的照顾。樊家为他也已经做的太多了,甚至连子嗣都不敢要。
樊少夫人见樊离没有拒绝,便命丫鬟们去园子里摆酒席。准备好了才叫两个人过去,自己没有再出现。
此时苏绾和樊离已经坐在湖中的亭子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瓜果酒菜。亭子周围挂了好些盏漂亮的琉璃宫灯,和星月交相辉映。
这布置的还挺浪漫,怎么跟情侣约会似的?就是眼前的人有些一言难尽。此时苏绾也有些遗憾,为什么前世光顾着在职场上拼杀,都没有好好的谈过一场恋爱。
苏绾暗自叹息,她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总觉得自己像一株没有根的浮萍。
樊离隔着帷帽就看到苏绾那一会儿嫌弃一会儿遗憾又叹息的表情。
然他今日心情十分沉重,真的没有什么心思逗她。于是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苏绾见樊离自斟自饮,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前世的时候是一瓶红酒下肚都不会脸红的人,这点果酒算什么。要是把樊离给拼倒了,让她管自己叫姐姐。这样也许能开心一点。
苏绾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于是樊离喝一杯,她就喝一杯。
樊离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苏绾也一直在喝酒,他遥望着月亮,想起小时候在东宫的事情。
那日也是他的生辰,月亮也如今日这般的亮。他的母亲先太子妃亲手给他做了一件漂亮的褂子,是宝蓝色的。他还记得当时穿上之后所有的宫人那赞叹的目光。
他们都赞:太孙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将来一定会娶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不像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厌弃的。
而他的父亲先太子则亲手做了一个小□□给他,让他以后日日勤勉练习。他是建章帝的嫡长孙,出生就被封为太孙,未来是要继承皇位的。
他的父母都是那么宽厚温和的人,人人称赞。不想却落得那般的下场。
樊离再一杯酒下肚,有些甜的果酒也变得苦涩无比。
“啪”的一声,面前传来酒杯落下的声音。樊离看了坐在她对面的小姑娘一眼。他倒是差点把她给忘了。
只见小姑娘鼓着嘴,咕咚一声把酒咽下。脸颊已经喝得通红,目光也不甚清明。
“小樊离,你听好了。”苏绾叉着腰道。
小樊离?她这是喝多了在他面前撒野呢。
“以后管我苏绾叫姐姐,知道吗?叫姐姐。”
樊离把手伸进帷帽里去,摩挲了下唇角。现在算她喝多了,他不跟她计较。
没有听见对面的人叫姐姐,苏绾有点不高兴。她伸手指着对方,却觉得对面那个白色的身影有些迷迷糊糊的,还一个劲儿的在晃动。
“你别晃!晃得姐姐头晕!怎么不听话?嗯?”苏绾干脆站起了身。
看着对面晃晃悠悠指着自己身后廊柱的苏绾,樊离都被她气笑了。感情这是喝多了?就这点酒量还敢在外头喝酒?不会是又想借着酒劲占他便宜吧?
“你……你给我老实坐着。”苏绾看着还在晃悠的樊离,决定走过去给她个爆栗。不听话就打。
她这一迈步,脚下被裙子绊了下,身子本来就飘,竟“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樊离还等着她扑过来,没想到她身子一歪竟然掉进了湖里。这不是他院中的莲池,湖水深的很,樊离想都没想,摘下帷帽就跳入了湖中。
他先是伸手拉了一把,没有摸到人。此时正在缩骨,是无法泅水的。他也没想那么多,先是舒展开身体,然后向水底游去。很快就寻到了往水底坠落的苏绾。
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衣裙在水中散开,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樊离的心一沉,快速向苏绾游去,把人揽进怀里往湖面上带。
在水的冲击下,假脸皮已经脱离并溶于了水中,不远处已经有丫鬟呼喊的声音。樊离不敢露面,只将苏绾托出水面,他的整个脸还埋在水下。
他游到湖边,只将苏绾先托上岸。他先是在水中重新缩了骨,再扯过岸边的帷帽戴上,这才也跟着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