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申画师一行刚离开。
那八人合力清理现场,挖坑掩埋,一桩血腥的冲突瞬间被掩盖。其中一人将此消息送回都城。
远在都城的主子展信一瞧,向来波澜不惊的玉脸也略显僵硬。
申画师怎么会扯出成王?
这头恶心的肥猪。
樊郡王将信烧毁,下令道:“再派一队人马。绝不允许旁人伤及申画师一根毫发。若遇反击,一律杀无赦。”
成王是皇亲,有精壮的护卫队,私养大批死士和士兵,向来横行霸道。申画师一名弱质芊芊的女子,哪有还击之力。区区几日,成王方面已派了几批人马袭击申画师一行,虽被他派去护卫消灭了。
申画师在明,敌在暗,防不胜防,教人担心。
成王见财起心,断不止是贪婪。大量的财福作后盾,可收买人心,私募军队,不得不教人起疑。成王想做三原国的帝君。万一他继承大统是三原国赵氏王室的灾难,亦是百姓的祸害。
他无法视而不见。
凤眸轻轻一荡,他扬声道:“备马。本郡王要去赵王府。”五哥,向来以江山社稷为重,此事需听取他的意见。此时的樊郡王却不知自己一念之差日后会为某人带来牢狱之灾。
另一方面,成王府的通信技能稍逊一筹,晚了两日失败的消息才传至成王耳边。折损一名管事和众多精锐的士兵,他移了移肥胖的身体,拍桌怒叫:“是谁敢杀我成王的人?!啊——!”
总管站在一旁,回道:“王爷,现在行事要小心。恐怕还有别个皇子得知藏宝图,想来分一杯羹。”普天之下谁敢与二皇子作对,除了赵家人,还能有谁。
只是不知是哪位皇爷?
成王问:“你是指四弟,五弟,六弟或八弟也对宝藏关心?”
三皇弟一向软弱无能,屁也不敢放一声,早就放下对皇位的眷恋。七皇弟年少轻狂,霸道无礼,却是个药罐子,啥时断气也说不准。此两人不具威胁。
莫非是他?!
成王继续问:“你认为是谁?”
总管支吾,不敢作声。
成王喝斥道:“说!”
“属下认为五爷和八爷最可疑。”毕竟是王位最有力的后补者。
成王道:“你着人领一支蓝军去,务必带申画师回来。不……”他又补充道:“若寻得藏宝图,也不需要那画师。夺图,灭口。”申画师画技高超,难保不会将藏宝图记在心中重新绘制,一劳永逸,杀了省心。
总管应声退下。
路上的三人不知更大的危险逼近,继续赶路。
南都城下一站是锦城。
锦城又名蚕桑之城,以一匹雨丝锦名震三原国。
孙苓见劝阻无效,干脆出外,与阿里同坐,吹着清凉的夏风,盼能吹掉她心头的忧心。她问:“刚才那两队人马,不知前辈有什么看法?”阿里是老江湖,武功深不可测,孙苓自然恭敬。
阿里答:“行动太过规范,太过迅速。”
孙苓认真听着。
“训练有素,不是专业杀手,就是士兵。我偏向后者。”
阿里的看法和孙苓意见不谋而合。明知来者是成王府的手下也敢射杀,在三原国并不多见,一般人等,甚至江湖中人也不愿与官家作对。
孙苓眉头紧皱,俊脸沉下。
阿里问:“少爷是担心夫人的安危?”
孙苓轻点头。
申画师不懂武术,胆大得教人无语,固执得教人害怕。
阿里见此,笑说:“你担心夫人,夫人也担心你呀!唉,年轻真是好呀!想当年,我一把铁剑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怕累及家眷,单身至今。”
孙苓闻言,不敢置信地盯着阿里反问:“她担心我?!”
阿里点头。“每回遇事,少爷总挡在夫人前方。夫人在你背后常担惊受怕。有一回,见有刀砍向你,差点冲出去为你挡……幸好,我眼里手快拉住她。”
孙苓一直注视前方,因而不知晓背后的情况。
观众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
申画师会担心,关心她,一直以来她都不是无情的人,相反因太过重情,而常被无情伤。自己一味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却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去想。
作为一名母亲,作为三原国一宝。
她的一举一动被各方关注,若与她一起,承受的压力必定是常人的几倍。
她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感情……
她……
当孙苓先向申画师示好时,申画师却先抛弃她。
午后,一行人抵达锦城。
用过午膳,两人在客房稍作歇息。
申画师忽地开腔说:“孙姑娘,我着阿里备了一匹快马,你……你就回都城吧!”这一趟旅程不该扯上孙苓的,都怪自己一时意气,误会她朝三暮四,玩弄感情。
发现赵姓人插手此事,不能留下她。此事处理不当,甚至会祸及孙家。
不论如何她都得离开。越快越好。
孙苓不好说服。“事已至此,我不回。”
申小枝恼问:“你不怕死?”
孙苓说:“我怕。但我不愿做那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上一回她被逼落悬崖,自己选择与她一起,纵身落崖,现在也不例外。
还敢说怕死,明明当自己是九命怪猫。
申小枝一咬牙,站起身说:“我管你是要做鸟,还是做鱼。反正,我不会与你一块上路。”说罢,摆手作请:“请出去!”
孙苓问:“你……你让我上哪去?”
“你爱上哪就上哪。”
孙苓厚颜地答:“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
申小枝见她懒着不动,连推带扯地将她推出门,再闭紧房门。任她在门外呼叫,也不理不睬。
幕后人,她早知不是简单人物,却不知是赵姓人。
赵氏皇室谁也招惹不起,包括她。
但她却没有交出巫罗藏宝图的意思。
孙苓直觉危险,想她退回都城,也是为她着想。她此时退回都城,剩下的幕后人便会隐于黑暗中,对她,对她的家人随时展开攻击。她受够了担惊害怕的日子。
横是死,竖是死。
最起码得为秀娃留下一个安全之地。
左思右想一番后,她决定听听江湖闲人的意见,她书信一封,着阿里送去。
抵达锦城后,她不敢贸然前进,静心等待。
只是你想静心等待,旁人是否也静心等待。
时机是重要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孙苓被赶出房门,无奈之下只好在前堂与阿里干瞪眼,你眼看我眼。阿里喝酒,她喝水。桌上一盘水煮花生,已去了大半。情人吵闹,阿里自然不想理会,他连吵的对像都没有。
窗外有两人无声无息倒下。
一道黑影闪入。
窗外的月儿弯弯,带笑看着世间的一切。
夜风一扬,烛光轻轻摇曳。
申画师一抬首,洁白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长剑,余光只能看到对方黑色的衣衫,闯入者应是一名男子。
她腰背笔挺,没有作声。
“世间谣传申画师高傲无比,我本是不信的。今夜一瞧,倒有几分骨气。”一把男低音笑道。他虽笑,手却稳稳持剑。
越是画技超凡的画师观察力越是无人能及。
男子的声音故意压低,她仍能看穿来者是谁。
她一直等待他的出现。
“老金,刀剑无眼,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拿剑搁在贵客的脖子可不是为商之道呀!”申小枝淡定地说。
持剑闯入者正是明彩布坊的坊主老金。
老金胡须一扬,略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刚刚入门时,申画师正垂首沉思,并没有抬首看他。
“你身上有青铜的味道,酸味,还有胰子的香气。我所认识的古董商人中就只有你对藏宝图感兴趣。不是吗?”申小枝坦然相告,大方磊落。
老金还剑入鞘,又问:“你怎知我对藏宝图感兴趣?”
申画师不过是一名画师,画技再高超,也不过是画师。他一直隐藏目标,从不对外言及,而申画师竟早就看穿他,看来还是少看她了,也难怪大家都喜爱她。
“你喜欢收集上古时代的物品。表面像乱收一通,但一遇有文字图画,你定决不放手。而巫罗的藏宝图可是上古代时代最诱人的一件,是皇中之皇。你喜欢那年代之物,巫罗藏宝图肯定是终极目标。”
申画师分析的头头是道。
老金轻拍手叫好,不怀好意地反问:“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申小枝与他对视。“巫罗的藏宝图只属于巫罗的后人,不是我,亦不是你。”
老金认为只是申画师私藏的借口。“巫罗的后人早已灭绝,要不然早就来寻藏宝图了。申画师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我亦不想伤害你,乖乖交出藏宝图吧。”
“我若不交呢?”
“那就只能委屈你随我走一趟。等哪日你自然想交给我。”难得老金能将威胁话说得如此委婉。
申小枝说:“藏宝图不会交给你,我亦不会跟你走。”她边说边摇响腰间的铜铃。
铃铛经由特殊加工,声音不大,却能传至几公里之外,由江湖闲人所赠,遇事摇铃,定有人出手相救。
老金握剑叫槽之时,有人破门而入。
老金吹灭烛光,扣住申画师的手腕,大喝一声:“走!”便想破窗而出。
撞门之人,挥剑刺向他。老金情急之下,唯有拿申画师作挡,孙苓剑峰一错,老金的剑已挥向她……忽然停在半空中。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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