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露面的事情谢行舟知道，沈荇却毫不知情。
不如说，沈荇一直支持她画漫画，唯一不支持的就是她露面。于沈荇的私心而言，当然是不想让可爱的妹妹被更多人看见。另一层考虑，则是因为沈家行事一向低调，沈朝雨和庄蕴都极少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始终和外界保持适当距离。
用沈朝雨的观点来说，不去想到底有多少人看你的画，也不去想你的作品是否讨人喜欢。消失在作品背后，遵从内心画出来的东西，才是艺术原本的模样。
沈橘选择漫画本就不符合沈朝雨心意，如果再让他发现沈橘露面为自己的作品营销，恐怕家庭关系会进一步恶化。
所以沈橘没敢把自己接受人设营销的事情告诉沈荇，现在叶山亭这么一说，沈橘内心立刻“咯噔”一下。
果然，就看见沈荇眸色一凛，射向沈橘：“C站拜年祭？祝福视频？”
“呃，就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沈橘企图为自己辩解几句，沈荇却直接掏出手机，关键词一搜，满脸风雨欲来。
沈荇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眉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沈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见沈荇变了神色，叶山亭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略微一想，便明白大概是沈荇不希望沈橘露面。对沈橘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叶山亭伸手在沈荇桌前敲敲：“你吓着妹妹了。”
沈荇拧起的眉间稍稍展开，却是忍不住叹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果是为了作品你可以和我说，何必这样？”说着矛头又对准谢行舟：“你就这么由着她来？”
谢行舟正偏头观察沈橘的表情，手刚刚准备伸过去握住她的，就被沈荇cue了一句。谢行舟闻言挑眉，因为没握住她的手稍稍有些遗憾，直视沈荇：“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沈橘接受人设营销的事情褚云有告诉他，虽然谢行舟也认为沈橘大可不必这样，只要她高兴，不说第二季，每年想出一部剧场版都没问题。
从他个人角度说当然恨不得将沈橘捂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看见。但既然她想为自己的作品做出努力和抉择，这没什么不好。总要让她去试一试，出了事还有他在。
人设营销容易引发对作者本身质疑，会同意这一安排，某种程度上说明沈橘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明明平时像只怂唧唧的小兔子，面对喜爱的漫画时却星星一样耀眼。这样的她，很可爱。
至于沈荇反对沈橘露面的原因，大概猜一猜，也知道和家里有关。
“没有不妥？”沈荇冷冷看着谢行舟：“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么？不是我不想支持她，但不是任何决定都能够随心所欲。”
沈荇又将视线投向沈橘，深深叹息：“明明有很多方法，为什么要选这一种？”
沈橘知道沈荇在顾虑什么，她做出决定前也不止一次考虑这个问题。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收紧，沈橘轻轻摇了摇头：“很多种方法？你是指找你帮忙，用你或者家里的关系让我的作品获得更多曝光？”
“哥，我最不愿意的就是靠家里铺路，哪怕是你也不行。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也可以走好我选的路。”沈橘抬起头，直视沈荇：“我没有天才的光环，不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画一幅画都有人抢着要。我画的是商业漫画，除了表达想塑造的东西，也要考虑市场需求。”
营销人设让她的作品获得流量红利，本质上和依靠家里使作品获得更多曝光没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个选择是否由她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完成。
果冻也告诉她可以直接炒《凛王长斋》。人设可能使作者话题度超过作品本身，选择炒作品可以在维持原有状态下让作品话题度提升。相对的，营销作品一旦引起反噬，也会直接作用到作品上。
营销人设间接为作品导量，作者容易被质疑没有做好漫画家本职工作，因实力不够才炒作人设。
营销作品直接为作品导量，无形中提升读者阅读期待，一旦发现内容不符合想象，随之而来的就是差评。
虽然选择了营销，但她宁愿获得流量的同时将质疑的声音引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作品挡在前面。两种营销方式各有利弊，她也是权衡之后才选择了第一种。
沈荇听沈橘说出“没有天才光环”的时候就愣了一下，薄唇微抿，心下止不住地叹气。他和沈朝雨确实都被称之为“天才”，至少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作品受到过冷遇。
他可以随心所欲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无论创作什么，都不会有人置喙半分。他沈荇的名字往上面一写，就是最好的营销。
但沈橘不一样，她经历过退稿改稿的新人时期，也必须在作品中埋下读者喜欢的梗来迎合市场需求。不仅因为漫画和艺术绘画的商业性不一样，更因为她脱离沈家，要靠漫画养活自己。
沈荇只是理所应当觉得她是他的妹妹，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下意识忽略了她真实的处境。
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沈荇喉咙发涩，静若深潭的眼眸中起了涟漪，低低垂下。片刻，他重新抬起眼眸直视沈橘，声音依旧是清淡微凉的，却带着心疼与叹息：“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你连我的帮忙也不想要，我这个哥哥就这么没用？”
叶山亭挑眉，这样示弱的沈荇他还是第一次见，妹控果然名不虚传。
沈橘看出沈荇的故意装可怜，要是沈荇也能称得上没用，那她岂不和咸鱼没什么区别。沈橘摇摇头：“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我不想靠家里，而你是我哥哥。”
见沈荇态度软化，沈橘再接再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沈荇一听这话就十二万个不放心，先不考虑被沈朝雨知道的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的沈橘要怎么处理好这些事？
沈荇还欲开口，单手支着侧脸盯着沈橘看了好一会儿的谢行舟低头笑了下，侧眸看向沈荇：“荇哥你放心，有我在，会看好她的。”
对上谢行舟灼灼目光的时候，沈荇有一瞬心安，随即感觉不对——谁他妈也是你哥了？
谢行舟倒是不管沈荇又冷下来的脸，伸手握住沈橘那只他已经觊觎很久的小手，一点点卷入掌心，笑得漫不经心又迷人。
他没有说话，却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勇气透过相握的手传来。沈橘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撞进一池摇碎的星光月影里。
她好像也沉入他眼中的银河，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谢行舟轻轻俯身在她耳边开口:“下午我说的话记住了么？”
“嗯？”沈橘没反应过来。
“你啊……”谢行舟语带埋怨，面上却是噙着散漫的笑意。伸手拍拍她的头，因为手感良好又忍不住揉了揉:“想做什么就尽管去试，有我在，别担心。”
回想起下午谢行舟对沈荇说的话，沈橘面色微红，不太自然地抓抓被他弄乱的头发:“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好心的人设呢？”
谢行舟“嗤”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沈橘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怎么这么自恋。”
谢行舟挑眉：“你说什么？”
察觉到谢行舟语气里威胁的意味，沈橘秒怂：“什么都没说。”
家里有庄女士亲自洗手作羹汤，味道比不上谢行舟，他却相当捧场，说得庄女士眉开眼笑。庄女士心情好，连带着沈朝雨面上都露出几分笑意。
沈荇虽然对沈橘瞒着他一事心有不满，在沈朝雨面前却坚定地选择站在妹妹这一边，安安静静埋头吃饭。按照沈朝雨老古董的生活方式，只要没人提，他就绝对不会知道沈橘营销人设的事。
睡前沈橘在自己房间里捣鼓以前藏起来的漫画书，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盘腿坐在床上的沈橘也懒得将漫画书藏起来了：“进来。”
门把拧动，只穿着一件宽松灰色毛衣的谢行舟出现在门口。顺手关上房门，谢行舟懒洋洋捻了捻头发，往门背上一靠，笑得散漫：“谢邀。”
沈橘还以为是沈荇或者庄女士，见到谢行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谢行舟歪着头看她，深棕色眼眸中融着卧室暖橙色的光，睫毛扇一下，像有夕阳余光穿过竹林，细细碎碎变幻着光影。
谢行舟有一张沉静优雅的面容，当这张面容换上慵懒恣意的神态直视人的时候，隐约会从他漂亮的瞳孔中看出一种深情缱绻的情绪来。
这样的视线几乎可以溺毙一切雌性生物，沈橘深感顶不住，移开视线不看他：“我这里又没什么好看的。”
“谁说的？”谢行舟起身走向沈橘，在床边坐下。手指翻翻沈橘装在纸箱里的漫画书，谢行舟抬眸去看她，笑得有几分痞气：“睡前想看看你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在台风影响区域的小可爱们一定注意安全做好应急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