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有就没有呗,”林校两手揉揉脸,“我看别人没嫁妆也能嫁得好好的,我长得这么好看,别人还要什么嫁妆?”
这话让朱方都绷不住脸地笑了。
朱远更是笑得弯了腰,打趣道:“这都是谁家的姑娘,说话这么不害臊?”
林校吐吐舌头,“这上中下三村,大舅小舅你说说,能有谁比我长得好的?”她确实是长得好,父母的优秀基本几乎全在她身上了。
朱方忍不住道:“这话也就在自家人面前说说,我们听着就不取笑你就是了,要是在外面说,别人还不取笑你?”
林校撇撇嘴,到是将话题扯开,“大舅,你怎么不去乡政府上班?”
朱方摸摸鼻子,“以前觉得工资不高,没多大意思。”
林校眼睛亮晶晶,“当乡干部多好呀,工作稳定,还给付保险,多好呀。”
朱方抓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着,“你还知道的挺多呀,还给付保险?”
林校使劲地点点头,“大舅,你不晓得我知道的可多了,不光有看病报销,将来老了还给领退休多,多好呀。”
朱方见她讲得起劲,泼她一盆冷水,“说的跟唱的一样,我还能挣不来养老钱?”
林校真想说哪里能一样,将来考公务员那比例简直是吓人,“我也就说说,大舅,我就是说说,反正你都不想去了,我还说什么呀。”
朱远到是劝过大哥去乡政府上班,大哥是初中生,在部队里又学习过,现在虽退役回家,身上还留着军人的气质,他觉得去乡政府上班是不错,但是大哥就是不想去,“你这都说什么呢,这要买船,不是说买船就行了。”
林校点头,“我知道呀,所以呀,小舅,我们家不光要买艘船,也要找好合对船的人。”现在都是双拖,单拖作业还是不太行,将来是有单船作业,但是现在都是以双拖为主,且如今的双拖产量也高。
朱方笑道:“你呀,胆子可真是大,跟大姐不一样。”
林校娇美的面上有几分小得意,“大舅你不是一直说我胆子大嘛,我胆子就是这么大,与其将来做嫁妆把钱不知道给什么样不是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给用了,还不如我们家自己去买船。”
朱远听得乐了,“这志气可大的,大哥,你去乡政府上班吧,这船的事我来弄。”
朱方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朱远指了指远处,好像隔着桔地能看到林会计他家,“你看他们家,不过就是在供销里面,就一个红人似的,大哥你想想,你要是去了乡政府上班,虽说一辈子吃工资,发不了大财,可咱们家也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挺好的。”
朱方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那好吧,就这样着吧。”
林校刚才心都悬起来,猛听得大舅竟然愿意去乡政府上班,让她着实有些意外,“大舅你真去呀?”
朱方点头,“去就去,吃公粮好像也不错。”
林校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在原地跳起来转个三圈,但她还是维持了个大姑娘的体面,克制着自己。
朱远说道:“那你先回去。”
林校想着这事儿算是成了,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就家去了。
母女俩没在中村过夜,就回家。
待回了村里,林校心里不是没有负担的,她踢董伟那一脚,是真往要害处踢,现在想起来她还有点解气,但又怕这后果,回了村,一点风声都没有,她想准是没事的,不然依着林桂芳的性子,定要吵上门来。
林校在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见着张赛芳上门来,张赛芳是林校好姐妹,上辈子是的,这辈子嘛,林校看着张赛芳站在门外,还愣了好一会儿。
到是张赛芳有点不自在,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我脸上长什么东西了?”
林校眼神有点复杂,往后让开来,让张赛芳往屋里进来,“没有。”
张赛芳拉过凳子坐下,眼睛瞬间就打量了这屋子一回,笑着与林校说,“你跟阿伟怎么了,我看阿伟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林校重生以来就是父亲林大海的丧礼,实在是没心思去想过去的事,但张赛芳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实在是不舒服,后来跟董伟好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的张赛芳。张赛芳脸蛋儿小小,看着瘦,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洗泛白了。她跟林校不一样,林校是独生女,而张赛芳是家里长女,虽然现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但还是架不住有些人家就想生个儿子的梦,就比如张赛芳家,张赛芳是长女,后面还有三个妹妹,有两个妹妹刚出生就送了人,就为着生个儿子,大概是张家“诚心”求子的缘故,张赛芳妈还真替张赛芳添了个弟弟。
但是张家是一穷二白,超生这是要罚款,虽然张家是偷着生,还是架不住消息灵通的乡政府计生干部,都上门处理了好几回,差点把张家的锅都给处理走了。尽管张家生儿子那会儿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还是要生儿子,生儿子时还怕人来抓,都是住山里。要林校说呀,这还真是为了生儿子拼命呢。
因着这个事,林校还是挺同情张赛芳,后来跟董伟结婚后,总要董伟给张赛芳家送点鱼过去,哪里知道这两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勾搭上了。“他高不高兴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跟我说这个事干嘛?”
张赛芳露出惊讶状,“你怎么呢?”
林校从房间里拿出点巧克力糖与大白兔奶糖来,这巧克力糖与大白兔奶糖还是她上海的姑婆寄下来,她那姑婆年轻时胆子可大,偷跑到上海去,后来就在上海结婚,总要寄些糖还有旧衣服来。糖是好糖,衣服嘛虽是旧衣服,都是时兴的款式,林校不乐意穿旧衣服,但架不住村里人羡慕。
“吃糖?”林校往张赛芳面前一放。
张赛芳看着面前的糖,忍不住了咽了一下口水,没有立即伸手去拿,嘴上说道:“这糖可贵了。”
林校不在意这些糖,到是故意在张赛芳面前摆个“阔佬”的架势,“吃吧,跟我客气什么呀,你多吃几个我还能说你?你就在我家吃,别像上一次一样带回家,全让你弟弟吃了。”
张赛芳听得眼神一闪,看向糖的眼神充满了渴望,舔了舔嘴唇,她还是没拿,“上次我也尝过味道了,你留着吧,味道尝尝过就知道了。”
林校心说她以前要是听到张赛芳这么说,早就抓起一大把往张赛芳衣服口袋里塞糖,现在她是不会了,反而自己剥开糖纸,吃起大白兔奶糖来,这时候的糖确实是好吃,大抵是村里物质匮乏的缘故,寻常人想吃这糖也有点难度。
但他们家是不缺这个糖,因为她有个上海姑婆。
张赛芳看着林校吃得香,眼底阴暗了一下,将视线从林校脸上移开,装作不在意那些糖,“阿校,你是不是因着阿伟不去给阿伯打伞才不高兴呀?”
林校嘴里咬着糖,跟着就点点头。
张赛芳低着看自己的脚,脚上的鞋子打着补丁,而对面林校的脚上穿着时兴的小皮鞋,不光如此,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当年她穿过了改小的衣服,而林校呢,件件衣服不是裁缝做的就是买的,瞧着都是时兴的样子,跟城里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止如此,更让张赛芳心里头难受的就是村里家里条件最好的董伟也跟林校找对象,婚事不久后也要定下来,而她呢,连个对象的影子都没有,村里人都嫌她家穷。她也不想那么穷,生下来就这么穷,好像在泥潭里,以前读书时,她比林校成绩好,还值得夸耀些。没钱,还是没钱,没钱她都没上初中,林校还念了初中。
张赛芳见她点头,心里头就跟沸水在沸腾一样,董伟条件好,村里的姑娘几乎都起过心思,董伟是个死心眼就看中了林校。“你不用生那么大的气,又不是阿伟不同意来,是桂芳婶不同意,是桂芳婶不让他过来。”
林校上辈子也在张赛芳这里听过一嘴子话,坚定了要嫁给董伟的心,并且还下过一个宏伟壮志,一定要把董伟捏在手里,让董伟听她的话,让林桂芳气死。如今想来这个念头真是太傻,她将糖纸放在桌上,将嘴里的糖咽了下去,“不来就不来呗,他别答应我呀,他要是一早儿就不答应我,不就没事了?现在让我被村里人取笑?”
张赛芳摇头,“村里人哪里会取笑你,你想多了。别人家谁不知道桂芳婶的脾气?他们都知道阿伟没来成,都是桂芳婶的意思。”
林校顺着她的话装模作样的叹气道:“看来桂芳婶真不喜欢我,阿伟又听桂芳婶的话,看来我跟他……”说到这里,她掐住了话尾,有些难受的样子。
张赛芳连忙劝道:“你都说哪里的话,你跟阿伟好好的怎么能因为桂芳婶而断了?你是嫁给阿伟,又不是要嫁给桂芳婶呀,桂芳婶总是婆婆,哪里好干涉你们两个人的事。你平时只要哄着桂芳婶些,她难不成还会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