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259
到现在了,他还是有点儿心虚的劲,提不得黄爱芬,有时候也生怕叫黄爱芬说破了嘴,叫老婆晓得当年的事,他个老婆呀,他心里头晓得的,甭管是过去的事了,她也是非得叫他服软不可的,“你看着买吧,我不挑食,我想喝点酒。”
听到“喝酒”两个字,张春菊的眉毛都要站将起来,可想想他刚才那么劝自己,她的眉毛也缓缓地放缓了,到不像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了,很是柔和了,“行,就让你喝一点,不许多喝了。”
章海这会儿可高兴了,难得可以喝点小酒,平日里都让张春菊给管得滴酒不沾,“那你坐着,我去买菜,我去买菜。”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放着收音机残片的袋子给放好,拿起来挂着的菜篮子就要出去。
张春菊没拦他,就由着他去了。
这边夫妻俩到是处得挺好,就算是有脾气,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并不要紧;到黄爱芬那边虽然让张春菊在街坊四邻前没了面子,她自个回了屋,也不是全然消了脾气,反而将外套一脱,这里面还穿着高领的毛衣,毛衣是拼接的毛衣,胸脯到领子中间好一块儿透明的蕾丝,就算是袖子也是用蕾丝接着。她看着也挺年轻,这衣服的样式还是极衬她,便是这条红色的健美裤,也并不妨碍她什么,配着穿,就更时髦。
“个个的泥腿子,真把他们自个当回事了,”黄爱芬这是回了屋才说的话,要在外面她也说不出这个话来,跟一个人打擂台还行,跟一帮妇女们打擂台,她觉得就算是自己胜了也是面上无光,索性拿了电话出来,把个电话拨到陈乡长家里头去,——许是陈乡长人不在,接电话是他们家里的阿姨,还说李月琴人不在,这让黄爱芬差点在家里就坐不住了,恨不得此时就跑到陈家去问个清楚,“这帮人乡下头人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还没提那事?”
她说的那事,自然就是她儿子的事,按理说,现在朱莲青估摸着就得巴结她了,也是,她儿子看上她女儿,是她朱莲青女儿的福气,她朱莲青肯定还不晓得这个事,不然哪里还会是这么个态度?
黄爱芬越想越有道理,想着学校里还有女老师都想给她儿子当老婆,她儿子还嫌弃老师太没趣,就是不肯将人讨了回家。她细里一想,也是觉得那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个长得比林校好的,要她说呀,这林校确实是长得好,比陈裳玉都好。
黄爱芬头一个儿媳的人选就是陈裳玉,可惜陈乡长不同意,这让黄爱芬对陈乡长着实没有什么好感,不就是那个林会计嘛,陈乡长想拉着林会计,想让林会计提携他一把。林会计自个是空心菜,架不住他家里头有人在上面挺稳,这么十几年下来越发地安稳,也更把林会计的身份也显出来,当时,陈林两家的事没成,她到是笑得开心。
她到不是很喜欢陈裳玉,觉得陈裳玉就让李月琴给宠坏了,做事半点规矩都没有,无非就喜欢陈裳玉的身份,谁让她爸是乡长呢,乡长也不是什么大管,可在他们这个小地方也算是不错的家世了。
真把电话跟李月琴通上后,她到是赶紧地问,“那事怎么样了?”
李月琴这买菜才回来,还没歇上一口气,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她这人都回来了,电话是她自个接的,听到黄爱芬的声音,她面儿上到起了一丝难为的神情来,觉得黄爱芬这么简单的话落在她耳果朵里,就跟来催一样。“还没好呢,我让人家姑娘大舅去做她工作了,明天他大舅就上班回来,我明开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你都不知道,”黄爱芬侧躺在沙发里,将个腿还抬得高高的,还一下一下地往上抬着,又慢慢地放下来,“那林校半点家务活都不干,我跟她姆妈朱莲青说时,朱莲青还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我看了就觉得有点讨厌,哪里有她这么养女儿的?”
“你也管得太多,人家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嘛,就算嫁过去了,你也得管管你自己的嘴,可别这么说人家,”李月琴在居委会工作,思想上要先进一些,自是看不惯黄爱芬这种想法的,“她家就她一个女儿,还不得给宠起来?像我们家裳玉,还不是一样的,哪里会干什么家务活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黄爱芬心说也就你们家宠着女儿,谁家的女儿都是宠着的?再说了,裳玉好歹是乡长家的女儿,乡长往全国那里一排,确实连个屁都不是,在小镇上到是特别的显出来不一样。“我们之间谁跟谁呀,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这姑娘家在家里头是要做娇客,这出了门还不都是一样,哪个不得干家务活?”
李月琴还以为她一味要说什么的,听这个话也是在理,当年她在婆婆跟前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尽管她现居委会里工作,也时常劝人生男生女一样好,如今就是计划生育政策出来,还是头几年,正需要她这么的做工作呢。事实真往明面上摆时,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年是她生了儿子后,婆婆才不那么生份。“你呀,现在还要操心这个事,姑娘家家的结婚后就什么事都会干的,你现在愁个什么劲,再不济的,你出点钱,给他们讨个阿姨过来也是一样的。”
黄爱芬差点把话反驳过去,得亏她这个人还有点理智,没有跟这个惟一的闺蜜在电话里就因着想法不一样就吵起来,她微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是克制住自己,“那你给我问问呀,最好把时间都定下来,见个一面什么的,算是正式见面。”
李月琴晓得黄爱芬的心思,就算隔着电话线也能猜得出来黄爱芬的想法,无非是觉得她儿子黄志海是个宝贝疙瘩,那讨老婆就是讨个人过去伺候黄志海的,黄爱芬要的不是甚么能干的姑娘,只要长得漂亮,还有脾气温驯。“你再等等吧,朱方家里没有电话,我总不能跑他家里一趟吧,还是等到明天,你也不用太急,这事儿保管是准声的。”
她说的是“准”声,就是肯定是应了的意思,第一黄志海有正式工作,第二还能给女方弄个工作跟户口,这种好条件根本就是打着灯笼都是难找的,她也想不出来有哪家小姑娘能拒绝的,脑袋清楚的人都不会拒绝,谁不想要份固定的工作,还有个城镇户口。
黄爱芬想着朱莲青那态度就有些膈应,想着林校根本就是什么活都不会干的,想着是不是要劝劝儿子,但她儿子这个点根本不在家里,就算是想劝,也是没处找人去劝,真让她急死了,“好吧,就等着消息吧,以后再说吧。”
李月琴将电话放下,不由得摇摇头,回头见着女儿陈裳玉半躺在沙发里,把身上的衣服都弄皱了,“你不是要说出门,怎么还在家里头?”
陈裳玉拧拧秀眉,“姆妈,这也爱芬阿姨也想得太急了吧,这事哪里一天就能行的?”
李月琴睨了她一眼,“那你呢,你有什么个打算?那三角店的人可不适合你,你还是找个老师吧,家里条件要好点的,别找个家里没有两根毛的人家,那样的人家可不适合你,可上点心吧。”
陈裳玉撇撇嘴,一起身就拿起一瓶指甲油来,往着手指甲上小心翼翼地涂着,“你呀,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怕我找不着对象?我怎么可能找不着对象,你平时不都是说什么两个人感情好就好了,到我这里还要求起对象条件了?”
“你傻不傻的?”李月琴闻着她指甲油的气味,就觉得刺激得很,“你这就毕业了,我跟你爸都说好了,一毕业就在学校里当老师,你涂什么个指甲油,这影响不好。”
陈裳玉还是自顾自地涂着指甲油,还举起手指往着亮光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待着指甲油都干了,她才踮着手指将指甲油的盖子盖回去,并小心翼翼地放好,“姆妈你什么个老思想,涂指甲油怎么了,我看画报上的姑娘们涂的颜色更多呢。老师也是人,老师怎么就不能涂指甲油了?”
李月琴真想搬出她的脑袋看看,想着这女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听说林国清搞生意去了。”
陈裳玉听着把个秀眉拧得更紧了,“他搞什么个生意,不是当兵去吗?”
“都跟第二服装厂签合同了,”李月琴这都是听黄爱芬说的,她往女儿身边一坐,想着她这个不开眼的女儿,还嫌弃人家林国清从小在农村长大,有一股农村的味儿,她到是没看出来,“跟那个林校一起,你爱芬阿姨想得还蛮好咯,想让你志海哥讨林校当老婆呢,真是打的一门子精细官司。”
陈裳玉本来没放在心上,可想起自己上次买的那套衣服来,当时她穿去学校,同学们都觉得她这套衣服漂亮,这不由得让她咬了嘴唇,“真的有这事?”
“你爱芬阿姨还说乱话不成?”李月琴往女儿手指间一瞧,尽管这涂在指甲上漂亮,她还是看不惯,还不如凤仙花自个弄得好看,那样又自然,还没有这种气味儿,“林国清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个主意,自个都要到部队去了,还搞这些个花样。”
陈裳玉真有点懵,到是听出个花样来,林国清这去部队了,这些事留下来是谁搞的?她一把抓住李月琴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姆妈,你说他去部队了,这跟第二服装厂的生意,谁来弄的?”
李月琴没想到林校身上,还没把林校想得那么能耐,也没把林国清想得那么胆大敢把所有的事都交到林校身上,“那还能谁呀,我想着估摸着林会计要接手?”
陈裳玉才不信这个话呢,她腾地站起来,“没有的事,肯定是让林校接手。”
李月琴摇摇头,“这哪里跟哪里呀,怎么能是她经手呢,她最多是个跑腿的,林国清他自个的生意,到让林校去弄,他们什么样关系?”她也就当开玩笑这么一说,并没有真认为林国清跟林校有什么关系存在。
陈裳玉这个人嘛,就是喜欢受人捧着,当时林国清没把她当回事,好像有她跟没她都一个样,她自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的人,索性就一拍两散了。现在她想着的是林国清分明早就不想跟她好了,就盯着林校呢,真是不要脸的东西,林校当时还是他外甥董伟的对象呢。她漂亮的脸色因想到这个都有点扭曲,“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陈裳玉的声音再轻,还是落入了李月琴的耳里,让她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怎么说话呢,她碍着你什么事了,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叫人听见了会怎么想你?”
陈裳玉到不在意,“我在自个家说的话,还能叫别人听去吗?姆妈,你想想哪里有这么样的人,她跟林国清的外甥处过对象,现在还跟林国清一起搞生意,这得多厚的脸皮?是个正常人能跟前对象的小舅一块儿搞生意吗,还不是要避开的!”
李月琴还是拧着眉头,“这跟你又没的关系,你非得说话这难听?”
“搞不好,他就是盼着林校跟他外甥断了好插一脚呢,”陈裳玉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又想着从林校处买的那套衣服,越想越不舒坦,索性就跑去了楼上。
李月琴见她话还说着,人就跑到楼上去了,到有点奇怪,没一会儿就见着女儿陈裳玉拿着套衣服下来,瞧样子就是上次刚买的那一套,就穿过一次还崭新的。她先是看着女儿,还没放在心上,可当女儿拿着衣服往外走时,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站了起来,往门外一看,见女儿要将衣服扔入门外放着的垃圾桶里,“裳玉,你怎么把衣服扔了,这还是新衣服呢。”
陈裳玉挺喜欢这身衣服,扔了也觉得可惜,并不可惜钱,而是可惜这衣服,毕竟沾了林校的手,她要再穿在身上可是腻味得紧了,“我不想穿了,扔了。”
李月琴是从那个困难的年代走过来的,自是十分心疼这套衣服,连忙过去将衣服捡起来,幸好这垃圾桶还是空的,不然还真是让垃圾给弄坏了衣服。她还将衣服掸了掸,将衣服放在外面洗衣的石板上,“好端端的衣服,你不想穿了就扔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节省,就算你自己不穿,这送给你表姐还不是能穿的?”
陈裳玉瞥了眼这衣服,想着她自己那表姐要是穿这身衣服,心里头就更不痛快了,“她哪里穿得上这身衣服,说不定还太小呢,再说了,她又不回来,你还记着她做什么。”
“好歹是你表姐,”李月琴说道,“你不穿的衣服,我都是给她送过去的,不管她穿还是谁穿好,反正你都不穿了,给人送去也是件好事。”
“这衣服是林校让冯裁缝做的,”陈裳玉撇撇嘴,将事儿一说,“我听冯秀芳说是林校画的图,让冯裁缝照着图做的衣服,我还听说林校有一本她自己亲手画的衣服图样。”
李月琴听着就跟听什么新闻一样,在她想象里的林校也就漂亮一点儿,毕竟是农村里来的姑娘,也不可能真漂亮到什么地方去,大概在他们村里算得上漂亮的,——她也坦白地觉得农村里来的姑娘都免不了带点农村的气息出来,“冯秀芳说的话这能算准?她不好好地跟着冯裁缝学裁缝,怎么还跟个包打听似地还知道这些事?”
“我不是说了嘛,是找冯裁缝做的衣服,”陈裳玉眉间添了丝不耐烦,看着那套被她姆妈精心放在水龙头下面,更是不欢喜了,“难不成冯秀芳还骗我?骗什么都好,骗我这个做什么?”
李月琴将衣服泡在水里,双手麻利地将衣服全都泡湿了,再拿着西湖牌咸肥皂往衣服上擦去,“她是有念过什么书的,还会画这个?”
“我哪里晓得,”陈裳玉反正就是越想越生气,“指不定林国清晓得林校会画这个,就跟她一起搞服装生意呢,刚开始开店,现在又找第二服装厂,这一套一套的,不像是现在才开始有的主意,定是老早就有主意了。”
李月琴也有点信了,对林校的观感不太好起来,当然,她不会去怪林国清,虽然女儿跟他的事没成,可她想的是必定是林校在中间插了一脚,似林国清这般能干的人,在她眼里嘛自然没有一处是错的,“她真有那个本事?是不是冯秀芳看岔了,指不定是别人画的呢,她一个农村的小姑娘,才几岁,哪里有学过什么,也就初中毕业了不起了。还会画什么服装图,要不要这么把人给夸起来?”
陈裳玉先是不信的,可架不住她自己确实过一套衣服,后来又听了冯秀芳的 话,她自是先入为主的觉得这图定是林校画的,想归这么想,她那股子气性还在的,恨不得把林校跟林国清狠狠地骂一顿,好叫他们出个洋相。“我得去找找志海哥,看看什么是个情况。”
李月琴想拦她,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裳玉自去镇上,还有点不甘心,自是往林校的店铺前经过,看着这里面的衣服跟上次的又不一样,这会儿卖的都是秋冬装了,上回卖的还稍薄些,看得她忍不住往林校身上白了几眼。
林校坐在店里拷边,并未看见没走过来的陈裳玉,也就没注意到她。
到是陈裳玉往后退开的时候,就见着林国清提着个菜篮子过来,让她美眸微微瞪大了些,菜蓝子里是装满的了,压得特别满,好像要把菜篮子给撑破一样。她看着林国清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好像没见着自己一样,心里涌上一丝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叫住了他,“林国清!”就算是她忍不住叫他,这声音还是没上去,跟压在喉咙底一个样。
林国清停了脚步,诧异地看向她,见着这个戴着顶贝雷的陈裳玉,不由得微皱起了眉头,“你叫我有事?”声音近乎于冷淡且疏离,还保持着必要的礼貌。
陈裳玉一听这个话,就觉得心里头的火被水瞬间浇灭一样,“我、你、你怎么能……”话到嘴边,她又自顾自地自己的矛盾,讲了一半,竟不知道讲什么才好了。
林国清是个脑袋清楚的人,见得陈裳玉此状,就立时奉上一句话,“你没事,那我走了。”好像刚才他给她的回应就是轻飘飘的,比奶茶还要轻飘飘,一点都没把他放在首位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