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咒者与亡灵

　　啊啊啊啊啊——

　　一门一世界，里头封闭的空间仿佛变成了另一方天地，突然出现的刺客吓得花容失色的淑女们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绅士们也惊得不顾风度四处逃窜。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见此情形，艾可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在场的宾客都是接到王室邀请函的各界名流，入场前也都接受了圣骑士团的严格检查，怎么可能混进刺客？

　　“糟了，妮娜！”本打算再观望观望的艾可想到好友还在里面，她马上松开缇奇的手，蜂拥而出的人群几乎将拱形大门挤爆，她进不去。

　　情急之下，她将目光锁在了弧形拱门的上端，握拳的右手摊开，一柄二十多厘米长的双刃刀即刻从袖中滑至手心。

　　用力射出，刀尖牢牢地插|进了拱门弧口上端的墙面里。

　　食指勾动，一根极细、韧度极高的发丝便绕在指间，另一头则缠住了刀柄的环首。

　　来回拉扯，确定牢固后，艾可拉紧丝线一个纵身离地，再借着出逃者的肩膀配合拉力使出一记背跃滑行，潇洒地从人群头顶成功跃进宴会厅内。

　　落了地，以艾可所站之处为分界线，厅内形成了两种极端的氛围，一边吵闹拥挤，一边死一般得寂静。

　　威廉位置不变，身边只有妮娜一人，她挡在他身前，背微勾，右手捂着左上臂，手套被染红，血滴了满地。

　　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灰色燕尾服的男人，身材不高，一头金发，扎个小辫，左眼戴眼罩，手里握着骨质利器，浑身散发着杀气。

　　妮娜受伤，王子无碍，刺客是咒者，来自白骨一族。

　　不妙啊，艾可心想。

　　“这位小姐，我劝你还是让开为好。”刺客双手轮流转着骨刺玩，表情一派轻松，“我的目标是王子，无辜群众的血我不想沾。”

　　“王子殿下是贵客，我岂能让他有半点闪失。”即使受伤，即使力量有限，妮娜也毫不畏惧，“这外面驻守了几百圣骑士团的骑士，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

　　刺客舔舔嘴角，不屑地笑道：“投降，在我们亡灵可是死罪。”

　　亡灵？

　　难道是臭名昭著，全员皆是咒者A级通缉犯的亡灵团！

　　艾可倒抽一口冷气，那个神出鬼没、由十一名穷凶极恶的咒者组成的盗贼团伙，一直是咒者调查团追捕的首要目标，没想到让她给碰上了。

　　再看那刺客，金发碧眼、小辫眼罩、个子不高、使用骨刺，根据调查报告显示，符合上述特征的只有亡灵的副团长——布鲁克·赛德。

　　这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武斗派，能将白骨一族的咒者之力发挥到极致，是团内除了团长布拉德以外，第二危险和厉害的人物。

　　不能再等了！

　　妮娜那三脚猫功夫根本挡不住赛德一击，艾可右腕一抖，钉在外面墙上的双刃刀在发丝的牵引下重回手中。

　　“哎……”妮娜不退，赛德遗憾地垂头叹了一口气，再抬头，他仅剩的那只绿眸迸发出了嗜血的光芒。

　　四目相接，妮娜一怔，赛德突地脚尖一蹬，身子像开弓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眨眼间就闪到了她面前。

　　见势，艾可一边甩出手中的刀，一边奔向妮娜，快速移动间，她又连续飞了两把刀出去。

　　咻——咻咻——

　　锋利的尖刀破风飞行，即将杀到妮娜跟前的赛德闻声止步。

　　叮叮叮，骨刺与刀刃在空中碰撞擦出刺耳的声响和火花，三把短刀相继被击飞。

　　可赛德并未松懈，艾可适时杀到，两人短兵相接，眨眼间便过了数十招，胜负难分。

　　“哎呀，你居然能跟得上我的速度？”赛德左手高举过头，骨刺抵着艾可由上劈下的刀，右手骨刺笔直地刺向艾可的心脏，却被她的刀给挡在了胸前。

　　“还没完呢。”艾可手指勾动，被击飞的刀在发丝的操控下调转方向从三面攻向赛德。

　　相持角力，空不出手的赛德余光轻瞥：“哟，还留着后招呢……”

　　艾可笑道：“你们白骨一族可以随意操纵全身骨头，攻守俱佳，刚才那波袭击又快又狠，现在再让我看看你的防守力吧。”

　　赛德嘴角轻挑，背部一弓，蝴蝶骨咔咔变形，钻出体外形成鹿角状，正好截住三把刀。

　　偷袭失败，艾可再勾手指发现无法回收：“真不愧是亡灵的副团长。”她从前和白骨一族的人交过手，除了赛德，没人能用骨头接住她的飞刀。

　　“我这么快就暴露了。”被夸赞，赛德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看来你是调查团的人。”

　　“我今天不是来执行任务的，如果你见好就收，我不会追击你。”

　　“有意思。”行走各国时，调查团的人明明实力不行却紧盯不放，赛德觉得很无趣，今天这位似乎不太一样，他还没打过瘾，“可惜，团长说了，碰见你们就得撤。”

　　语毕，他右手指关节啪啪震出几枚圆形骨弹，直袭艾可胸膛。

　　艾可旋即撤力翻身闪躲，立定时，周围已寻不到赛德的身影。

　　“妮娜，你伤得怎么样？”艾可没有去追，而是来到了妮娜身边。

　　“我不要紧。”妮娜不顾自己的伤势，直催艾可去追赛德，“他混进人群里了。”

　　艾可收起武器，仔细查看妮娜的伤势，她的左上臂被拉出一道七八厘米的伤口，血肉外翻，十分骇人，得缝针。

　　“哎呀，你别管我，外面的骑士不是那刺客的对手。”好友无动于衷，妮娜急了。

　　“我送你去医院。”艾可掏出一条丝帕绑住妮娜的伤口。

　　“我真的……”

　　“王子殿下，您没大碍吧？”包扎完毕，艾可走到威廉面前问他。

　　“咳……咳……”威廉一边咳嗽一边用丝帕拭嘴，“多亏艾伯特小姐挺身而出，我没事。”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之后，您有任何需求，请告诉等会进来的骑士。”交代完，艾可便拉着妮娜离开。

　　“如此美丽如此英勇的小姐，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定会亲自登门道谢。”威廉摊开手掌贴在胸前，优雅地朝妮娜和艾可鞠了一躬。

　　“不用谢，我等你。”妮娜开心地挥手回应，艾可闷头疾走。

　　里头的宾客散得七七八八，外头驻守的骑士大批涌入，宴会厅再次热闹起来。

　　一部分骑士直奔威廉，一部分停在妮娜和艾可跟前做简单的询问，得知刺客逃跑后，他们马上分兵追捕。

　　出门时，艾可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缇奇，她很想上前与他搭话，可妮娜伤势不容耽搁，而且她还得回调查团向团长报告这里所发生的事。

　　余光目送，她在心里对缇奇说道：哥哥，对不起，再等我一会，我很快会回来找你的。

　　.

　　.

　　时至凌晨，几小时前还骚动不断的城堡终于恢复了宁静。

　　圣骑士团的骑士们在闻讯赶到的团长胡安的带领下将古堡里里外外严查了几圈，始终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于是一部分骑士留守加强戒备，另一部分骑士继续跟着团长去外面搜查。

　　古堡中有专供接待贵宾的房间，威廉王子遭遇刺杀后，他的居所外增派了许多圣骑士团的骑士守卫。

　　时针指向3，缇奇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没有像累了一晚的威廉一样选择休息，而是泡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读起了书。

　　脱掉外套的他，只穿了件立领白衬衫，三颗扣子未系，袖子微卷，衬衫边一半露在外面一边扎在裤子里面，双腿交叠翘着，右手支在沙发把手垫上，左手捧着一本红皮书，脸上的表情深沉却透着淡淡的笑意。

　　哗啦啦——

　　窗户未关，夜风袭来，窗帘被吹得翻飞。

　　月色倾洒，一个戴眼罩扎小辫的男人像幽灵一样鬼祟地出现在窗台上。

　　“我说团长……”见缇奇对自己的到来没反应，男人吊儿郎当地蹲在窗台上，头半歪，眼微眯，有些不爽地看着他。

　　“赛德，你今天出手的时机，选得太差。”

　　邀功不成，反遭批评，赛德不解地问道：“不伤王子，不被抓住，不露马脚，哪差了？”

　　缇奇翻了一页书：“我等了七年，终于等到她叫我哥哥了，居然被你打断了。”

　　自家团长是个妹控，这是全团都知道的事实，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帮他找妹妹，却无果。

　　“难道……？”赛德是个武斗派，可脑子异常好使，他无比激动地从窗台跳了进来，“今晚和我交手的家伙，是团长你的……”

　　“家伙？”缇奇合上手中的书，瞪了赛德一眼。

　　妹控通常都是丧心病狂的，自家团长为妹妹暴走的画面，赛德见得太多，他哭丧着脸说道：“我真不知道。”

　　嘎啦，缇奇右手拇指将食指的关节摁响，一滴紫色的血珠在食指指尖晕开，然后点点垂坠凝结成一柄锋利的细剑。

　　亡灵向来赏罚分明，缇奇亮出武器，赛德吓得闭上眼睛：“我已经是独眼龙了，求团长大人刺其他地方。”

　　缇奇手一挥，一道紫光骤闪：“你被她追踪了。”

　　没感觉到痛，赛德眼睛启开一道缝，月光下，一根被切断的丝线正在自己身边飘飞，他伸手一捞：“头发……？交手时，我还以为是钢丝呢。”

　　缇奇摊开手掌。

　　赛德把断发还给缇奇：“我想起来了，团长的妹妹是来自青丝一族的小可爱。”

　　缇奇收拢掌心：“小可爱是你叫的吗？”

　　“真不愧是妹控团长！”赛德坐到缇奇身边吐槽，“怎么没高兴到发疯发狂？”

　　发疯发狂，他难道不想吗？

　　当那个黑发黑眸的精灵走进宴会大厅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本是一场阴谋之旅，竟意外遇见了那个令他思念成疾、相思成灾的人。

　　要不是威廉在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入怀中。

　　与她单独相处时，这种癫狂的念头更是疯长肆虐，他想，当时一定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克制力才让囚困心中的那头野兽勉强冷静下来。

　　“现在是不是很不妙？”赛德背靠沙发，双手抱头，二郎腿翘起，“她改了名字，还加入了咒者调查团，你们变成敌人了。”

　　“敌人？”缇奇自信地笑了笑，“你难道不知道，我家艾可也是兄控。”

　　“啧啧啧。”赛德端起四方矮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那接下来，计划还照旧吗？”

　　缇奇不回答，只将手中合起的书重新翻开。

　　红色书皮划过眼帘，赛德不小心瞥见了上头的烫金标题——弗洛斯河上的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