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荒野风声114
就是——虽然意外, 虽然失望, 但那种意外中又有着几分“我早知会如此”的落地感。此时此刻, 时月半个身子压在迟晏冬身上。
万籁俱寂的山顶深夜, 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在窗外吹过，山路旁的杂草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整个画面看过去如同高更笔下的油画。
车厢里空气稀薄，安静昏窄到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月神情一顿, 迟晏冬抬了抬眉，淡声：“什么东西？”
沈浩说：“你还记不记得, 大一那年, 你加过时月的□□？”
这话落音, 时月和迟晏冬皆是一愣。
时月下意识看向迟晏冬, 她完全没这个印象。
迟晏冬沉默了两秒过后, 却点了下头，散漫道：“然后呢？”
沈浩道：“你当时加的根本就不是时月，而是陆琬琬！”
“……”
加时月的微信，是在他们大一那年秋天的事情了。
那时候刚放完十一假期，他们学校举办运动会。
由于大一的新生刚参加完军训，压根没有做运动会这方面的训练，因此，大一新生是不参加的。
但他们却作为啦啦队和观众被要求必须出席。
当时时月也被他们学院的啦啦队选中。
结果，她当时正因裴子洲的事情伤心，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再加上熬夜做作业……在经历过两轮的给学长学姐加油之后。
她突然晕倒了。
记忆里，是旁边计算机学院的一个男孩子把她送到医务室的。
她当时大脑昏昏沉沉，胃里天翻地覆，因为太难受了，全程是闭着眼的，
到了医务室之后，她躺在床上，视力依然没有恢复，睁开眼，只能看见一道道朦胧的轮廓。
她提出要感谢，本以为对方会拒绝，结果，背她来医务室的那个男孩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却说：“加个联系方式，等你好了之后再请我吃饭。”
时月第一次见这么不客气的人，愣了两秒，跟在她身后跑来的陆琬琬很快说：“可以呀，阿月，你手机在哪里？我来帮你加一下。”
后来，时月好了之后，想起这一茬，却发现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多出新的联系人。
她当时表示疑惑的时候，陆琬琬只说：“人家在跟你开玩笑，怎么会真的让你请吃饭啊？”
时月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又问：“那你还记得，那天背我来医务室的人是谁吗？”
陆琬琬支支吾吾了半天，随手往操场上一指：“是计算机系的，喏，正在那儿打篮球，个子最高的那个。”
时月抬头看了一眼，下午柔和的光晕里，陈叙恰巧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眼皮突兀一跳，陆琬琬在她耳边说：“是不是还挺帅，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很久以后时月想，她后来之所以会和陈叙谈恋爱，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
大学时光漫长而无趣，那会儿大家都在谈恋爱。
她当时刚被裴子洲伤害得太深了，正处于对自己的极度怀疑里，急需一场恋爱，来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尽管在后来，她意识到——自我的价值感并不应该靠是否被人喜欢来获取。
但她当时太慌太乱了，只能抓住这一根稻草，来让自己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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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晏冬拇指上抬，漫不经心将沈浩的电话挂掉。
安静狭窄的车厢内，掐掉电话声后，只余下绵长的沉寂。
他们的通话结束在沈浩那句——“你当时被时月拒绝，那么伤心，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这里，就戛然而止。
即便不用特地整理，时月也基本上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送她去医务室的人压根不是什么陈叙，而是迟晏冬。
——陆琬琬帮她加他的联系方式时，用的并不是她的账号，而是她自己的小号。
时月不知道陆琬琬为什么要那么做。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时月咬了咬唇，事情过去很久，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她又不想要直接将这件事揭过去。
迟晏冬已经将她手里的手机重新接到他自己手里，越过她的肩膀，再次将手机丢到中控台上。
他的身体稍稍上抬，两人更加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侧脸与侧脸的皮肤相贴，时月下颌落进他凸起的锁骨中间，轻轻嗅了一下他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香气，混杂在冬日的冷气之间，凛凛不可接近的感觉。
“被拒绝，是怎么回事？”她软声。
其实心里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沈浩的那些话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么伤心。”
“喝酒喝到胃出血。”
印象里，迟晏冬好像是病过一阵子。
当时学校论坛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以讹传讹到了说他“从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上面。
——这太扯了。
一开始大家还不信。
直到后面有人发了迟晏冬晕倒的视频，他脸色苍白，额上青筋暴起。
该是很狼狈的模样。
但他额前碎发凌乱，冷汗淋漓，皱起的眉头令人想起在寒冬里簌簌轻颤的松枝。
零落白雪压下来。
有一种极致的、破碎的、落落寡欢的好看。
时月还记得，赵声声当时在宿舍里哭了好几天，直到后来沈浩他们出来辟谣，说迟晏冬只是胃病犯了。
谣言才得以稍微止歇。
时月呼吸蓦然一顿。
从未想过，当时当作八卦来听的东西，竟然同自己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