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庶妹(修)314
襁褓里的孩子那么小,看上去软软的,小嘴下意识的吮吸着什么,统共还没有他的两个巴掌大,万一抱坏了……萧旸转过头来。
沈秋檀见他嘴上拒绝,眼睛却忍不住看着孩子,不禁莞尔。
萧旸这样子,定然是十分喜欢小孩子的吧?不过,还真是口是心非啊。
她没有猜错。
萧旸确实很喜欢孩子。
和自小的教育有关,他对待感情隐忍克制,并不希望让感情左右太多,他娶梁穆歆的时候也并非毛头小子,妥协的理由更多的是出于对家族的责任。
等到了凉州,他见梁穆歆洗手做汤,待人亲和有礼,处事井井有条,便决定彻底接纳她。往后也想两个人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所以那段时间再忙,他都尽量回府邸陪梁氏用晚膳。因为这是身为萧家子弟,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梁穆歆告诉他怀了身孕时候,他心里满溢的激动、紧张,与喜悦。
然而,当时有多欢喜,后来就有多难堪。
因为,梁穆歆从未有孕过,她买通大夫,又上演了一出怀孕到堕胎的闹剧,不过是为了赶走萧昭。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拆穿梁穆歆的谎言与算计,但他与梁氏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
瞥见沈秋檀欢喜的亲着婴儿的小手,萧旸默默的转过头来。
他是喜欢孩子,可往后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
沈秋檀并不知道,他瞬间做了一个决定,却听见外头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
两人神色一肃,有人进山谷了,还带着马。
“我出去看看,你……”
“哇哇……哇!呜哇……”好巧不巧的,一直被沈秋檀抱在怀里眼看就要睡着的婴儿发出一声啼哭。
沈秋檀连忙安抚:“不哭不哭啊,乖宝不哭。”这可如何是好,哭声不算小,万一来的是敌非友该当如何?
她拿了米汤想堵住儿子的哭声,不知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心理过于紧张,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来人,会是昌寿还是李琋?
她默默祈祷,宁愿来的不是双方任何一个,也不要是昌寿那个黑心老妇!
像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山谷深处传来一声虎啸。
声若洪钟,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散。
沈秋檀一喜,是花花!
那来的人必然是李琋。
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找到山洞洞口。
萧旸站在洞口,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盔甲,本已经干涸的血迹沾了露水看着十分不雅;李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唇色苍白,衣摆已经湿透,看上去十分憔悴。
不光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胖胖骑在老虎背上,歪着头盯着萧旸,似乎想不明白这个关了她几天最后却带着她娘掉下山崖的男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琋上前两步:“她在哪?可还好?”
萧旸板着脸:“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人就在里面,你自己去问。”
人在里面?就是人还活着?
李琋脸上露出笑容,跟着眼眶微红,一直紧绷的身体刚一放松差点没站住。
他稳了稳情绪,往山洞走去,走到一半深深的吸了口气。
人在里面,就是人还活着。还有刚才听到的婴儿哭声,莫非已经生了?
先是找女儿,昨天又去袭营,昨天还坠下山崖,跟着就生产,偏偏身边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李琋看着潮湿的山洞,心疼的无以复加。
山洞洞口。
胖胖跳下虎背,扯动背上的伤口,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活像一只顽皮的小猴子。
萧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胖胖问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觉得呢?”
“嗯,开始抓我的人是你的手下吧?可是你抓了我,并没有打骂我,还天天养着我,莫非就像我娘养小猪和肥鸭一样?要等到冬天才宰?”胖胖没注意到萧旸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的道:“不过,你那个妹妹又来喂我吃蒸糕,我吃了以后肚肚痛得要死,所以你肯定是坏人!”
“我妹妹?”萧旸一凛,身上气势不自觉攀升,吓得胖胖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花花身上:“我还没说完呢,你既然是坏人,为什么又带着我娘跑了?你是想抓我娘,威胁我爹?”
萧旸揉揉眉角,头又开始疼了:“才几岁啊?真不愧是你娘的女儿。”
这小丫头口中的自己的妹妹,莫不是说梁穆歌?她去喂这小孩儿,小孩吃了东西肚子痛?
秦风冷冷的护在胖胖身侧,出发之前,崔恩已经验证了大郡主怀里揣的那一荷包红枣,是剧毒断肠草,虽然他们还不清楚大郡主是如何解毒的,但萧旸身边有人给大郡主下毒罪证确凿。
“我当然是我娘的女儿。”胖胖缩在秦风身后,伸了伸脖子,顾盼之间,像极了十来岁时候的沈秋檀。
萧旸沉默片刻,方道:“你爹打你了?”
“没有,才没有!爹爹才不会打我,是胖胖做了错事。”
明明后背很疼,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萧旸莞尔:“以后,要听你娘和你爹的话,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你要走了么?”
萧旸点点头,解下脖子上戴的一块虎贲玉牌递给胖胖:“和你的虎一样,送你,算是对之前关你的补偿。”
第四百一十九章 扯平
“好看,真的和花花有点像!”胖胖伸手去接,没注意秦风一直在不停的清嗓子。
“郡主,不可!”他不愿意郡主接了敌人的东西,更重要的是,那玉牌雕工质朴、蜡光温润,看上去像是珍贵的古玉,更不用说上头的虎纹,这已经不是金银能衡量的价值了。
想起这玉的来历,萧旸十分理解与秦风道:“这是我祖父传给我的,若觉得犯忌讳……我另找……”
“不,我很喜欢!谢谢!”胖胖已经接了过来,好东西什么的,都拿出来了还能收回去?
不过想起凶巴巴的爹爹,她有些不情愿的解下身上挂着的荷包:“呐,弟弟说来而不往是不讲理,我把这个送你,也很宝贝很值钱的!我们就算扯平了。”
秦风无奈,萧旸没想到还能收到回礼,粗糙的手握着一个小小的荷包,闻着淡淡的蔷薇花香,竟有片刻的失神。而后才道:“告辞了。”
见秦风犹犹豫豫,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他走,萧旸回头,直截了当:“转告你们王爷,我并非刻意救你们王妃,战场之上,我从不杀妇孺,所以换做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亦如之;另外,神风带着她坠崖也非我本意,索性你们王妃平安无事。”
此刻,恰逢朝阳初升,日光打在树叶和野草上,折射出多彩的光芒,萧旸的身上也像是镀上了一层光。
秦风被堵得哑口无言,听到萧旸又说:“他日,战场再见,我愿与你们王爷光明的决一死战。告辞。”
铠甲银光熠熠,应和着满山谷的绿。
他的步子很大,走的很快,像是无所畏惧,又像是没有牵挂。
秦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绿树之中,到底也没有下令阻止。
他想起方才在路上见到的马儿尸体,听说良驹神风跟着萧世子征战四方,已经有数个年头了。被亲娘放弃,又痛失了爱马,萧世子心里定然不痛快吧?但方才对郡主却还算温和。
……
胖胖眼巴巴的盯着洞口,偏偏秦风拦着,怎么也不叫她进去。
等沈秋檀夫妻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见沈秋檀梳洗好了,浑身包裹的严实,而齐王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动作小心翼翼,活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其他人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唯独胖胖扑了过去:“娘,娘,我好想你,呜呜,娘……爹打我了。”
上来就告状,沈秋檀伸出食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爹不打,我都要打,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因为女儿的离家出走,之前的计划都被打乱,连带着小儿子都早产了,若是再一味的放纵女儿,怕是用不了长大了就能上天。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胖胖再也不敢了。”胖胖抱着沈秋檀的胳膊不松手,沈秋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也由她去了。
走到花花身边,沈秋檀见花花的四肢有两条腿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她笑道:“崔恩这个兽医是越做越顺手了,包的真不赖。”
李琋一手抱着孩子,还想伸出另一只手扶沈秋檀上了马背,同时还不忘问秦风:“他走了?”
“嗯,走了。”秦风接过缰绳,让李琋专心抱孩子。
李琋点点头,心领神会的将襁褓抱紧,忍不住瞄一眼沈秋檀。
很显然秋檀还在生气,但他很高兴,只要人没事,无论生多大的气都没有关系,因为他还有一辈子来补偿。
……
三日后,固宁城下了一场大雨。
城门前和山崖边的血迹终于被冲刷干净,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身为齐王妃的沈秋檀,第一次住进了固宁城的齐王府里,她预备在这里坐月子。
“娘娘,殷夫人求见。”来送信的小丫头叫灵草,是原来就放在王府里伺候的人。
“殷夫人?白芷?”
还没取名字的小儿子哼哼唧唧两声,沈秋檀道:“喊乳母进来换尿布,你扶我去外堂。”
灵草有些犹豫:“娘娘,您现在不是在坐蓐?”
王爷可是再三叮嘱要看好王妃娘娘,万一出去着了风可怎生是好?
沈秋檀看了她一眼,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子,可若是她放白芷进了内室,就等于默许了白芷想套近乎的动机。
外堂并不冷,李琋心有自责虽然不好宣之于口,却亲自关注着一切细节。
加上本来就是炎夏,即便下雨也冷不到哪里去,沈秋檀并不担心会在月子里落下病。
说实话,要做病,在山洞里就坐下了,现在小心是没错,却也不必过分紧张。
白芷跪在了地上,衣衫湿了大半,青砖地面上还有水渍形成的脚印儿。
见沈秋檀来了,她激动道:“娘娘,奴婢求您救救律斗吧!”
沈秋檀叹气,吩咐身后的小丫头:“去,扶殷夫人起来,再沏一壶热茶来。”
“奴婢……”白芷张嘴,想说不起,但对上沈秋檀的眼神又顺势站了起来。伺候了沈秋檀许多年,即便脑子并不聪明,却总也会看几分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