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囚禁3
江藜芦此刻躺在床榻之上,被绑了手。她紧闭双目,紧抿嘴唇,竟是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她本可以踢开身上这人,毕竟她的腿又没被绑住。可她在刚要抬腿的时候却又晃了下神,又心软了,终究还是没能踢下这一脚。
她似乎听见了那人的一声轻笑。她闭着眼,仅听了这声笑,便已想象到了那人媚态万千的模样。那人一贯如此,人前威严持重,人后却是……那副鬼样子。
“私逃公主府,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瀛阳长公主宋筠月笑了笑,手指顺着江藜芦的弯弯细眉轻轻滑下,“小江儿,你闭口不言,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江藜芦紧闭双眼,把头一偏,根本不理会宋筠月。反正左不过是个死,如此死法,她还能宽慰自己是为了杀她才死的,也算值了。
“你还是不爱说话,”宋筠月见她这副模样,轻飘飘叹了口气,似乎是万般无奈,“小江儿,你若再不看我,我便要动手了。”
“别……”江藜芦一颤,喊出了声,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实在是怕了。她睁开眼看向这大齐的瀛阳镇国长公主,只见那人正笑盈盈地瞧着自己,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半截香肩,还有那一度让她流连的锁骨。
宋筠月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由得一笑:“小江儿,你的眼睛还是这样好看。”又捏了一把她的小臂,怜爱地说道:“你瘦了……唉,离了我这公主府,日子想必艰难。”
“要杀便杀,休要废话。”江藜芦说。
“杀你?我可舍不得杀你,”公主伸手理了理江藜芦的鬓边碎发,江藜芦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宫装已被蹭开大半,“你欠的债,要用别的方式来偿还。”
“不过,”宋筠月又问着,声音中听不出悲喜来,“你这次回京,是来杀我的吧?”
“是又如何?”江藜芦故作镇定,一副无惧死亡的壮烈模样。她想激怒宋筠月,赶紧把自己杀了了事,省得余生继续在纠结中度过。
“那我便更不能杀你了,”宋筠月说着,轻轻拍了拍身下之人的面颊,低声说着,“身为暗卫却私逃公主府,私逃便罢了又要行刺镇国公主,若是数罪并罚,一死了之岂不是便宜你了?”
宋筠月说着,又是一笑,翻身便平躺在了江藜芦的身侧。江藜芦不用再直视着她,总算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听宋筠月又问道:“小江儿,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江藜芦不愿流露出半分温情来,便冷冰冰地回答着:“不用你管。”她的手还被绑在头上,酸疼不已,却依旧动也不动,故意装作轻松的模样。
宋筠月叹了口气:“小江儿,我劝你好好回话。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可不会因为你曾体贴服侍我几回,便一味纵容你。若不是看在你这双巧手的份上,你早已死在华粱殿前了。”
屋里熏香袅袅,或许是因为熏香的缘故,江藜芦只感觉鼻子一酸,便赌气道:“那我便废了这双手,砍下来赠予殿下。”
宋筠月闻言,乜斜了她一眼,又轻蔑地笑了:“小江儿,你全身上下的好东西可不止这双手。”
“殿下尽数砍去也无妨。”她咬牙道。
宋筠月听了,侧过身来,眼神玩味地仔细地打量着江藜芦。江藜芦最受不得她这样看自己,她如今只想一死了之,死在她手上也不亏。于是,江藜芦索性豁出去了,骂道:“宋筠月你混蛋!”
宋筠月终于笑出了声,听起来颇为开怀。她撑着脑袋看着江藜芦,笑道:“小江儿,如今还学会骂人了?再骂几句我听听?”
“你有病!”江藜芦气冲冲地看着宋筠月,绞尽脑汁地想着骂人的话语,可骂出口的听起来都不怎么厉害。
宋筠月又止不住轻笑,看向江藜芦的眼神中不仅一点厌恶都没有,还多了几分怜惜:“小江儿,你可真是有趣。明明当初主动招惹我的是你,现在这样骂我、躲我的还是你。”
“你王八……唔!”江藜芦的“蛋”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宋筠月吻了上来,还是那熟悉的感觉。她想挣扎,可手被绑得太紧,根本用不上;她想踹,却依旧不敢踹太狠,到最后竟只能靠扭来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一吻。
良久,宋筠月终于抬起了头。她放松地向旁边一躺,舒展了下身体,又侧头对江藜芦笑道:“小江儿,睡吧。”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声音中竟有些疲惫。
可江藜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宋筠月。宋筠月又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才起身,拉好衣服,穿过帘幕,走了。
听见了暗门关上的声音,江藜芦轻轻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让她着迷,也让她厌恶。
她厌恶的是自己。
“不如死了痛快。”江藜芦心想。
她的手被绑着悬在头顶,平躺着实在是不舒服,便翻了个身,侧身而眠。她闭了眼,思绪纷乱如麻。她知道宋筠月永远是她过不去的一道坎。
这一夜实在是太漫长了,她又陷入了从前的梦魇中。她看见掖幽庭里,母亲强撑着病体做活,却又被鞭子抽打,而她想保护母亲,却又被人一脚踹开……年少时的噩梦涌上心头,她在梦里呜呜地哭出了声。
“藜芦,莫哭。”这是母亲的声音,温柔而沉重。
“小江儿,小江儿……”这是那人的声音,一贯的轻佻。
她在梦中猛然惊醒,望着黎明时透进床幔的熹微的光,又止不住地苦笑。一切都是她自己招惹来的,她又能怪得了谁?只恨当初自己太过天真,以为自己真的能狠得下心来。
门又响了,她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只是很显然,这次进来的人并非宋筠月。床幔被拉开,只见是个清秀女子。江藜芦认得这女子,这是宋筠月的贴身侍女灵鹭。
灵鹭手里拿着一瓶药,她看了江藜芦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便要掰开江藜芦的嘴。江藜芦自是不从,拼命地踢着灵鹭。可灵鹭好似不怕疼一般,忍着打,强硬地把药灌进了她的口中。
仅仅是闻到那药瓶的味道,江藜芦便知道灵鹭给自己灌下的是什么了。软筋散,让她手脚无力的软筋散,这是公主府特意求访了江湖名士得来的。呵,她知道这是宋筠月怕她再次逃跑,但还不如杀了她痛快。
松了手脚,却锁了武功。一个不能随意施展武功的刺客,只有被困在这里的份。
灵鹭收了药,便上前解开了绑住江藜芦的绳索。绑了一夜,江藜芦的手腕上留下了深红的印子。可她依旧动也未动,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幔,一言不发。
不如死了痛快。
“你还在这里躺着做什么?”灵鹭问,“赶紧洗漱,然后去向殿下请罪。”
江藜芦依旧沉默不语。
“木头。”灵鹭骂了一句,又给她抛下一身干净衣服,转身便走了。
江藜芦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只是盯着床幔发呆。软筋散的药效果然不一般,她只觉浑身乏力,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起了身,换了新衣服,又去洗漱了。
这两年就好像一场江湖梦,梦醒了,便又回到了瀛阳公主府。什么江月阁,什么天下第一刺客,都是假的。
她推开暗门走出屋去,入眼的一切都很是熟悉。此处她立足之地,便是瀛阳公主宋筠月的卧房。而江藜芦过夜的地方,不过是这卧房中的一个暗室罢了。
宋筠月此刻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偌大的卧房里只有她二人,江藜芦知道,宋筠月一向不喜欢内侍婢女围着她转的。
“醒了?”宋筠月看向镜子里的江藜芦,问着。她拿出了一根翠玉簪子,在头上比了比,最后果断地插入了那如云的乌发之中。
“就算不能施展武艺,我也可以杀了你。”江藜芦说。她是在逼迫自己狠下心来,也是在逼迫宋筠月狠下心来。
宋筠月闻言,回头看向江藜芦,笑问:“这么执着?非要杀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江藜芦答道。
“算了吧,”宋筠月说着,回头拿了胭脂轻轻一抿,“你应当清楚公主府的暗卫有多可怕。你虽出色,但可以用武的时候,尚且不能杀我。如今武艺不能施展,便能了吗?”
“那你杀我。”
“唉,你这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难道你们刺客都是如此吗?”宋筠月取笑着她,又接着照镜子去了。
江藜芦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这话竟然是从宋筠月口中说出来的?她宋筠月,见过了多少杀人场面,又有多少人因她而死?这可是个连亲生的兄弟姐妹都能下手去杀的人。
江藜芦有些无奈,自己总是忘记眼前这人有多可怕。
“庭院中你可以随意进出,只要你不怕遇上故人,随你折腾,”宋筠月说着,又望着江藜芦笑了笑,“只是这公主府,你是别想出去了。”
江藜芦明白,公主府四处都是暗卫,其中不乏曾经教过她的老师还有和她一同受教的姑娘。她当年在公主府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私逃公主府又被抓了回来,只怕这些人都等着惩治她呢!她又被灌了软筋散,随意进出庭院?找死。
虽然就这样一死了之是个不错的结果,但偏生她对着母亲发过誓。她只能寄希望于宋筠月,希望公主大发慈悲,赶紧赐死,总好过沦为囚徒,在这公主府莫名其妙地活着。
宋筠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她站起身来,走到江藜芦面前,捧起了她的脸,轻笑着道:“没错,小江儿。你现在是我的囚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