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

  两个人吃完午饭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往学校走。

  “你怎么给我请的假?”

  “说你肠胃炎犯了。”

  正午路上人少,太阳暴晒路面,柏油马路下面的水蒸气被炽烤后不断上升,光折射到厚薄不一的截面上,造成了一种空气在抖动的视线错觉。

  何似右手挡着太阳,左手任由徐见澄牵着。

  “你体温好低。”

  徐见澄摸着何似腕骨,那块绿茶珀晒的滚烫,但底下的皮肤却还是温温凉凉的。

  何似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虽然摸起来皮肤温度低,但是他感觉自己就像滩被晒化了的冰淇淋。

  “我们一会儿喝冰可乐。”

  徐见澄转头看向何似,何似一听有冰可乐可喝,立马眼角就染了笑意,像只准备要偷腥的猫。

  学校门外面还有间商店,是老城区拆迁留下的,墙外面的黄漆斑斑驳驳露出灰旧的墙皮,里面也是低低矮矮阴阴暗暗的,一棵法桐就栽在斜前方,留下大片余荫。

  何似从冰柜里挑了瓶焦糖咖啡味的百事可乐,拧开盖,喝了一口,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徐见澄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手里的原味可口可乐递给何似,换过了对方手里的百事。

  “走啊。”

  徐见澄拉着何似。

  “再等等,等他们午休完。”

  也等我喝完这瓶可乐。

  何似站在树底下。

  翠绿而浓密的法桐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阳光打在叶上,把鸭蹼状的嫩黄脉络透的一清二楚。光影顺着枝叶缝隙泻到何似身上,比云母和石英结晶体所反射出的光还都要亮。

  徐见澄初见何似的时候,

  也是一个这样的夏天

  也是一个这样的午后。

  那时他第一次参加IMO拿了银牌,表面上神色如常却心有不甘,想要高二再度冲金,数学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来,一反往常铁面阎罗的形象,循循劝导。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徐见澄关上门长吁了口气,然后三步两步跨下楼梯准备回家。

  何似穿着白色短袖就站在学校对面的商店门口,左手拿着一听冰可乐冰额头,右手抱着一堆课本。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热了,也可能是因为书太沉了,以至于何似一直微微皱着眉头。

  他皱着眉也是好看的。

  徐见澄第一次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一刻的场景,再次回想起来这一幕就像是老式的放映机,午后热烈的阳光就是镜头里的一束光,把这一幕如同胶片上的影像,深深地投射在徐见澄的视网膜上。

  是一见钟情,也是命中注定。

  “想什么呢?”

  何似伸手在徐见澄面前晃了晃,“午休结束铃打了,我们进去吧。”

  徐见澄点了点头。

  何似转身把空瓶子隔空投进垃圾桶里。

  晚上放学的时候何似顺着惯性还想要在自己家那站下去,被徐见澄提着领子拎了回去又弹了下耳朵。

  何似耳朵天伦部分尖尖的,耳骨朝上,耳垂又有种珠圆玉润的小巧,是猫耳那种类型,被徐见澄这么一弹立马红了。

  何似小声委屈道:“你干嘛……”

  “我错了我错了。”

  徐见澄把手附上何似的耳朵,轻轻地揉了起来。

  幸好地铁上周围的人都在低头自顾自的玩手机,要不然被别人看见真的是羞耻死了。

  “弦弦呢?”

  何似跟在徐见澄后面进了门,却没有意想之中的猫咪扑过来。

  “被晏弦接走了。”

  徐见澄蹲在鞋柜处给何似拿拖鞋,抬起头来道:“想养?”

  何似摇头,“比起猫我还是更喜欢狗。”

  “晚饭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真的?”

  徐见澄尾调上扬。

  “真的。”

  “要不然……”

  何似微微偏了下头,“要不然你教教我怎么做吧,蹭吃蹭喝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

  何似看着徐见澄清理鳟鱼内脏。

  徐见澄先拿厨剪在鱼腹部开了个口子,然后拿筷子从鱼嘴中间插进鱼肚里,把住鱼身拧了几下,就旋出一截血淋淋的内脏来。

  “哇哦。”

  何似把头垫在徐见澄肩上,“好贤惠啊。”

  何似满眼崇拜的看向徐见澄,“之前连土豆丝都切不好,现在都能清理鱼内脏了,进步飞速啊。”

  “熟能生巧。”

  “私下里没少练吧。”

  何似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以后还是找个合适的吧。”

  “你不会是……为了做给我吃吧。”

  话一出,徐见澄的耳廓一下红了。

  “不是吧,耳朵都红了。”

  何似伸手就要去捏徐见澄的耳朵。

  徐见澄任由何似捏了下耳朵道:“你切豆腐去吧。”

  *

  晚饭后何似说是要休息会,靠在沙发上一躺就躺了半个小时。

  “写作业了。”

  徐见澄收拾完碗筷蹲在沙发旁边戳了戳何似的脸。

  “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

  何似拨弄开徐见澄的手嘟囔道:“再睡一分钟。”

  “你刚刚就说再睡一分钟,都五分钟过去了。”

  “那就再睡六分钟。”

  “起不起来。”

  何似摇了摇头。

  “再数三个数,三二……”

  何似把沙发靠枕蒙在自己脸上。

  “一!”

  徐见澄左手环着何似脖颈,右手穿过他膝弯,把何似抱了起来,三步两步上了楼梯,“上楼写作业了!”

  徐见澄的书桌是半环式的,坐三个男生都不成问题,两个人各坐一边开始做题。

  “这是什么?”

  何似拿起床柜上的书。

  法语,他看不懂,但是能看懂书上的插画。

  一株玫瑰。

  一株玫瑰被盖在玻璃器皿里。

  一只蛇。

  一只蛇缠着象。

  一条蛇肚子里吞着头象。

  这不小王子吗?

  “还看小王子?我幼儿园就不看了。”

  徐见澄把书放到床上,“每看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等到何似好不容易安安静静的做完作业已经快十一点了。

  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笔昏昏欲睡。

  徐见澄拉上窗边的窗帘,B市的霓虹夜色都被挡在了窗外。

  “睡吧。”

  “睡吗?”

  何似睡眼惺忪的看着徐见澄。

  徐见澄捏了捏何似鼻尖,“今天中午十二点才起的,吃完晚饭又睡了一个小时,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没办法,一学就困。”

  就何似今天睡了这么久,眼底下还是有淡淡的青紫。

  “要洗澡吗?”

  徐见澄把椅子划到何似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何似的脸颊。

  好软。

  又好甜。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他感觉自己亲到了白白柔柔的棉花糖。

  “我今天三点刚洗的。”

  下午三点他们在一起上课,那何似说的三点应该就是凌晨三点了。

  “这么晚。”

  不急,有的是时间把何似的作息矫正过来。

  “睡吧。”

  “终于能睡啦!”

  何似跑上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滚成一个夹心卷饼。

  徐见澄也换了睡衣上床,拉开了床头灯。

  “我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会影响到你吗?”

  何似摇了摇头。

  徐见澄把灯光调暗,还没看一页,就感觉到何似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不睡吗?”

  “一沾床我又睡不着了。”

  何似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个圆润的鼻尖。

  “要不……要不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这是原文的,能听懂?”

  何似又卷着被子来回滚了两圈,“就是听不懂才睡的更快啊。”

  “那好吧。”

  徐见澄清了清嗓子,低低的读了起来,“Si quelque’un aime une fleur qui n’existe qu’à un exemplaire dans les millions d’étoiles, a suffit pour qu’il soit heureux quand il les regarde. ll se dit... ”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会告诉自己……)

  徐见澄低头一看,何似已经睡着了。

  ll se dit:“Ma fleur est là quelque part...

  (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

  *

  可能是因为认床的缘故,何似醒的格外早。

  何似没着急起来,翻了个身,看着徐见澄。

  “醒了?”

  徐见澄没睁眼。

  何似嗯了一声,浓浓的鼻音。

  徐见澄伸手盖住何似的眼睛,“再睡会,早自习就别睡了。”

  何似的睫毛眨呀眨,羽毛一样的挠着徐见澄掌心。

  “别眨了。”

  徐见澄愤愤的咬了一下何似的肩窝,留了个浅浅的齿印,“我去做早饭!”

  *

  早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教室,吴忧收作业的时候站在何似旁边吸了吸鼻子。

  “你俩是睡了吗?”

  何似被吴忧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捂吴忧的嘴,生怕他下一秒又说出惊为天人的话。

  徐见澄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吴忧不要再说了。

  何似拿化学练习册挡着脸,悄悄问吴忧,“没……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俩身上都是一个味儿。”

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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