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言
两天后,这些歌谣在乞丐中间传唱着,随后吃饱了饭的他们在各个街道巷子里唱着,那些玩耍的孩子也开始学了,等到一份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张落在一个茶馆说书的人手上,皇城里就热闹起来了。
在皇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得意楼,闷热的正午依旧是客似云来。
华堂金殿,厅堂内凉风袭来,从外面进来的人,不由得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热,真是受不了。”随着话音,进来了两位公子。左边的长身玉立面目俊朗,右边的略矮些,一张娃娃脸上永远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小二急忙迎了上去,“两位爷来了。”这两位一位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一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子,都是这里的常客了。
两个人没往楼上走,看了一眼楼下的散台,往西北角落哪里走去,两个人一坐下,何卫东叮嘱着小二,“还是那几个拿手的菜,快些。”说完就不耐烦地摆了手,小二哈腰退开,急忙去吩咐。
角落的冰盆,散着不绝如缕的凉气。
穿着浅蓝,衣服上绣着几枝缠枝纹的李云松,放松了下自己,往后微微地后倒在椅子上,两手下搭地靠着。
“看你累的这个狗熊样子。”何卫东看着李云松俊俏的脸,嘴里就刻薄起来,自己好友这张脸真是让他看一次嫉妒一次。
李云松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找打吧,一会练练。”
“玩笑,玩笑。”何卫东想到李云松那拳头急忙笑嘻嘻地,“我这不是被老爷子骂的心情不好吗。”
李云松一听乐呵起来,探过身子问道:“怎么又什么事挨骂了,不是十板子才打完吗?”
何卫东咧了咧嘴,不满地看了眼自己这个损友,“老爷子心里不痛快,哪有什么事,说我一天嬉皮笑脸的,你看看我这模样,咱就长这样,有什么办法,老爷子应该骂我娘去,他敢吗?”
李云松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闷笑起来,何卫东这张脸长在女人身上可爱,男子身上总是惹人发笑,年龄小还好,大了却是噩梦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小二嘴角抽搐地过来上菜,就这二位爷的说话方式,他真是接受无能啊。
饭菜很快齐了,两个人也没有家里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夹起一筷子鱼,何卫东飞快地放进嘴里,“不错。这鱼做的不错,就是为了这口,我才大热天跑来。”
忙乎了半饱,何卫东才放慢速度,“其实我忙着呢,你也知道,我不比你,一个世子位置稳稳的,我怎么也得弄个官当当哦,秀才、举人、进士这一关又一关,怎么也得考过去,不然京城这么多人注视,哥们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何卫东哀嚎了一声,又夹了一筷子竹笋放进嘴里,他也不过才是个秀才,早着呢,漫漫征程。
两个人边吃边聊,你一句我一句的,梨花木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何卫东揉揉肚子,“什么也不能耽误吃。明天要个楼上包厢,三皇子要出来,你也过来吧。”
他头痛的想到三皇子那个小魔头,决定给自己找个帮手。
家里老爷子的话要听,宫里胞姐的话更要听,母亲大人的话更更要听,自己怎么就那么苦命啊,这么热的天。
“我?”
李云松有些迟疑,皇上这一年里身体不是太好,三天一次的朝会已改为五天一次了,到了立太子的关键时候了,祖父严厉告诫过,不许去结交皇子。
“看看吧,我没事就过来。”
李云松敷衍着,同情地看了眼自己的好友,何卫东的心思没瞒过他,只是三皇子的希望真是不大,大皇子、二皇子已经在朝中圈了许多投靠者,三皇子吃了年龄太小的亏,皇上怎么会把江山交到没成人的孩子手里。
“你能有什么事,你是怕结交皇子的名声,还是怕那个小魔头?”
想着那个精力旺盛的表弟,何卫东有些不满地道。
心里却颇是无奈,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让人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一切都不能强求,想起宫里的姐姐,何卫东眼里暗沉下来。
皇宫那个地方不争就是死,尤其老皇上这些年,对表弟太过宠爱了。
皇上的宠爱就是□□啊,毒不死别人会把自己毒死啊!
看着何卫东一声一声地叹气,李云松还是没有决定下来,他这个御林军头领,虽管不着皇城,可是却管着皇城以外,这夺嫡的时刻,许多事还是要慎重。
“几位客官楼上请。请。”
“看,是寇家那个败类,可惜她那个妹妹,他还有脸出来。”何卫东看着门口呶呶嘴,一脸的鄙视。
李云松没有回头,这世上总是有些人,什么都不想,活得比他们这样的滋润,许多时候细想还真是羡慕,只是他没有资格。
何卫东不满地看着那几个一起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李云松摇头,“有什么办法,家国天下,从上到下,还缺这样的子弟吗?世家里哪家不是有几个败类。”
想到自己挨的十板子,何卫东觉得委屈,也不知谁多嘴,把他嘲讽薛奕翔的事讲给老爷子了,害得他挨了打。
“老薛家当初穷的只剩下闺女了,现在可真抖起来了,那个薛奕翔,不是个东西。”何卫东撇嘴。
“你呀,从小就看不惯薛奕翔,宰相府也是点背了些,没算计好,不过毕竟是宰相,你既然有想法怎么还得罪薛家人。”
李云松和何卫东多年的朋友,自然了解何卫东,可是对何卫东的嘴可真是无奈了,平白的得罪人,连他自己的爹都怒了,这可是关键时候,一分希望也得挣啊,何况只要皇上的寿命长,未必三皇子没有希望。
现在看是肯定没有的,皇上的身体也不是那么的好。
何卫东一皱眉,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是就是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样子,薛家寇家的事,明眼人都看明白了,当了□□,还想立牌坊,这是欺寇家无人了,那个二小姐还真救活了,咱俩这七级浮屠可是造好了。”
能救人一命,何卫东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他回去和自己妻子一说,她妻子却觉得活着,怕是比死更难了。
薛家成了宰相,权势可是更大了,一个女子还不捏在他们手里,怕是得不了什么好。
对自己这个朋友,李云松是了解的,到底是没吃过亏的,想到何家内宅的干净,也就难怪自己好友的性子了,实在是太随意了。
“那个寇明嫣真狠啊!薛家怕是不能罢休,其中应该还有别的事。”
薛府门前的事,他们都看在眼底,怕是不只是退婚那么简单的,只是他们好奇那个薛奕翔到底做了什么,那个寇家二小姐那么恨他。
“不罢休,又能怎样,寇靖凯他老爹死四年了,哪怕皇上没下旨,依旧是世子,可还是妥妥的一个王爷。”
想到父亲的话,何卫东不是那么明白,这寇家到了现在,明明可以轻松地夺了爵位,可是皇上没有动作,连自己的父亲也说,固北王府是不会夺爵的,想到这何卫东摇头,“何况两个人还是表哥表妹,总不能杀了寇明嫣”
“你说那个固北王是不是留一手。”
何卫东神神秘秘的,忍不住打听起来,李云松不明白地看了眼他。
“啊,就是最早的那个,听说他的武功老高了,活了一百多岁,死后,听说也不一样。”
想到妻子絮絮叨叨的话,何卫东也好奇起寇家老祖来了。
可是,随即何卫东没等着李云松接话,就又道:“没可能啊,自己的儿孙,不能不交代啊。”
“是啊,多少人都奇怪呢,怎么能练到那么高,我也能飞檐走壁,可是不能飞花摘叶伤人。”
李云松附和道,自己这个好友今天才好奇,当初,他比何卫东还好奇,可是越大越绝望了,对他们这些练武的人来说,那个寇家的老祖就是个无法超越的存在,还真是让人气馁。
读过大齐历史的,没有不好奇寇家的,这大齐唯一的异性王,永不降爵的王爷,当初神人一般的存在。
等听到楼上大声骂人时,两个人对看一眼,又是寇靖凯那个小子,都还是喜欢闹腾的年纪,两个人跳起来飞奔上楼。
动静有些大了,楼上的别的雅间里有人出来,两个人不用找就能听见寇靖凯大声嚷嚷:“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找出来,把这些乞丐全抓起来。”
雅间门没关,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进了雅间,就见青色的玉石地面上是踢倒的椅子,还有碎裂的白瓷茶碗。
对面的人是梅家的三公子梅恒贤,他眼里全是鄙视,还有很不耐烦的神色,“抓乞丐有什么用。也找不出主使者来。”
一见这两个人进来,都忙着打招呼,何卫东低着身子,跟边上的人打听,都是好闹的,一见有人问,叽里咕噜的全说了,何卫东边听边乐。
他还是消息不灵通,这么劲爆的事竟然不知道,当然一走一过也听过几句,可是没想到薛家去,这是谁和宰相府斗上了。
待一句句听完后,挨个看看在座的几个人,见寇靖凯还在那骂咧咧的,他也是实在是看不上这个小子。
何卫东用手摸着下巴,看着锦衣华服的寇靖凯道:“‘宰相做了亏心事,自然灾害就来侵。’这句够狠,我喜欢。”
周围立刻没了声音,寇靖凯想要发火,他们说的可是自己的舅舅,可眨巴了下眼睛,看了又看,这两个人他打不过惹不起。
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要是想在这皇城一亩三分地上混,那可是得知道谁是一个头发丝都不能动的,谁是能使劲得罪没问题的。
何卫东斜着眼睛看着寇靖凯,见他敢怒不敢言的熊样又念道:“‘蒿蓬隐着灵芝草,淤泥陷着紫金盆,’这句不对,灵芝草看见一棵,紫金盆可没看见,只看见个尿尿的盆。”
在座的都认识何卫东,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对着寇靖凯,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乐得拍桌子那个乐得拍腿,寇靖凯气的脸色发红,却真拿何卫东没有办法,李云松那个小子手黑着呢。
这皇城的一狼一狈可不是他敢得罪的。
何卫东可不理他,又念了句:“一朝马死黄金尽,下句什么?‘李云松旁边接道:“亲者如同陌路人。”
李云松一搭腔,何卫东更是大乐,他眉飞色舞地道:“对,对,是这个,还是你记性好啊。”
他那知道,这些话,李云松也派人查了,却没查出什么来,这时自然记得,见好友忘了词,反正看不上寇靖凯,就挑着眉头递话了。
“我可没看出寇世子拿那个舅舅当末路人,不知道大伙看出来没有,还有呢,我忘了你补啊,多念两遍给固北王府的世子爷听听。”
何卫东乐呵呵的,边上的李云松笑嘻嘻地点头,只是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心惊,这个时候有了这种传言,是要置薛宰相死地啊,只是不知道是谁。
两个人狼狈为奸,其它的人也不知道这寇靖凯怎么得罪了这二位,合计着以后是不是离这寇靖凯远些。
“听着啊,寇世子,大伙也听着,‘我见几家贫了富,几家富了又还贫,若不与人行方便,念尽弥陀总是空。’寇世子,瞧瞧,瞧瞧你是真穷了,妹子都换了钱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富起来,你妹子那么一撞是不是真成空了。”何卫东极尽讥讽之能事,不留一点脸面地挖苦着寇靖凯。
寇靖凯脸红脖子粗,气咻咻地,一张俊脸上全是难堪之色,却不敢伸手,半晌后,推开椅子跑了出去。
见他跑了,何卫东、李云松也哈哈大笑走了,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拿乞丐的话找些乐子,却让人找了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