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乱了
既然该做的已经做了,寇明嫣不打算在此停留,结果如何只能看造化。
辞别千恩万谢的世子妃,到隔间叫出陈维,两个人下楼。
走出春风楼,小二嗓子嘹亮还在后面吆喝呢,“客官走好。”
寇明嫣只觉得这春风楼态度真好,却不知道这是岳素霓的嫁妆。
楼内楼外两个温度,陈维忍不住打个喷嚏,随即不好意思地看着寇明嫣,“二爷,回去吧!”
来时,他母亲也嘱咐,楚嬷嬷宋嬷嬷也满是担忧,郡主不肯带护卫,就都叮嘱郡主办完事就赶紧回府。
本也没什么可逛的,寇明嫣一笑,“跟上吧,小大人,你这是打算以后做什么?男子汉总是要养家糊口的,不能指望母亲一个人了,哪怕还小。”
陈维不知道郡主何意,出府时郡主让他兜里放了十个银豆子,他刚才没等郡主发话,就赏了小二一粒,不知是否做对了,郡主是否有考究他的意思。
见他沉思不说话,寇明嫣心里感叹,这时代的孩子真是了不得,也许是运气好,她碰见的都是可造之材气运之子,如果没有她,不过是路崎岖一些,性格扭曲一些。
有宋嬷嬷在,对陈维身世也有了解,只能说活着是运气,最好的运气是有个果断睿智的母亲。
对陈维来说家破人亡只是一刹那,一路上饥寒交迫,让他早退去幼稚天真。
这次跟着郡主出来,对他是极开心的事,却努力冷静想做到让郡主满意。
他知道他以后得是大人了,好在母亲转危为安,只要人无事就会重新立足有个新家。
洪水猛兽一般,母亲半夜带着他们坐上船逃离不敢回头,身后瘟疫横行,只能往皇城方向走。
父亲并没与他们一起,他在府城考试,生死不知。
寇明嫣看着十几岁男孩如此老成,只有叹息。
厄运催人长大,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有多少读书人已死无葬身之地,何其悲哉!
哪里是大齐的福泽之地,现在是乌烟瘴气的,没有十年怕是恢复不过来。
“郡主,我以后还想读书,然后回江南做一个好官。”
说完这话,他眼角有泪划过。
“好官吗?”想到前世,寇明嫣叹口气,许多人读书时都是如此想的,只是以后物欲横流,只能同污了,毕竟过洁世所嫌。
这时,他们离春风楼不过只十几步路,陈维想到一路所看的,神情坚决里带着哀伤,“是,爹爹曾经说过忧百姓之忧才是好官,我想替爹爹成为这样的官。”
前面这时有点小乱,陈维快步站在了前面,“二爷等一等,不急。”
寇明嫣已经看见是义庄的车在收尸体,应该是一家人,有五具之多,不过在这里出现挺奇怪的。
陈维警惕地打量着行人,而从那个方向来的人在议论纷纷,说是北门进来的,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皇城是不许流民入的。
陈维一震,与他一样的人,只是他、他们都很幸运。
寇明嫣没有动,只目视着前方,突然想流泪,这天下千疮百孔的补无可补,救都不知道怎么救实在是太黑,太污了。
她大哥不过杀了一批祸国殃民的官,日日被人弹劾,已吓得不敢出府了,不是娶了李悦心是个有主意的,怕日日得来烦她。
要她说,该杀,该死!,只是小皇上现在没有动作,难道重生前没看到这些吗?一直在皇宫里内斗吗?
自从怀孕,她就爱伤感,颇是伤春悲秋看本书都流泪,何况此刻,实在是人只得一生,可偏偏这安善良民活不了。
天气暖和还可以,这一冷,她在府内不敢想,今日一出来就碰见这一出,想来皇城外不知道怎么严峻呢!
“皇上不管吗?为什么?”
陈维并没流泪,这时一脸疑惑,当初以为郡主代表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不是。
皇上登基很利索,并没劳民伤财,只是一个大办的丧事,就不知掏出了多少国库银子,何况一个皇陵诺大的工程。
国库没钱啊!其它的都不能省,唯有流民这块,死去活来的,不必急。
自从九叔说女主是万民的生机,再想一想北方同样严峻的形式,寇明嫣就不奇怪了现任国师说她上位会很轻松的话。
可是这种轻松怕是以万姓死亡,生民百遗一为代价的。
他与陈维往这一站,寇明嫣自以为已经不显眼了,毕竟这边勋贵多,哪怕是落败之家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寒冬腊月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实她忘记了还有气势这回事,早已有人注意她了,也认出她来。
这时走了过来,“二爷,我们爷有请,就在前面茶楼呢。”
其实本来是在春风楼,不过他在楼下认出了寇郡主,就通知主子,主子换了地方。
这时看着郡主的泪水,只觉得不可思议,又肃然起敬,这郡主真的是一颗慈悲为怀的心,不是与有的贵妇一样,假慈悲。
那死的不过是几个流民罢了!
没人知道,寇明嫣前世一生也不曾见过有人会冻饿而死,这么残忍的事在这里却司空见惯一般。
人性已麻木了,只是她还做不到,她希望自己一生都不要麻木了!
看着说话的人,寇明嫣抹了一下脸,“你啊,你主子有事?”神色很不耐烦。
是李四,大皇子的侍卫,寇明嫣认了出来。
“请。”
李四只恭敬低头,心里不悦,觉得新皇继位了,郡主也开始变了颜色,这皇城真是个势利场。
觉得主子被慢待了,他脸上神色越加有坚决之意,“郡主先请。”
这是必要见她了,不叫二爷改郡主了,一看就没好事。
陈维一听有些紧张,小身子站在前面,“二爷自有决断,不是你一个下人能命令的。”
李四不理陈维,只与郡主周旋,“不敢,只是我们爷的话也是命令,您当能体谅一下。”
见他并没发火,寇明嫣也觉得此人城府与他那主子不一样。
心里却对陈维刮目相看,此子随母亲,很有主意,作为男儿光明磊落还要有胆量才能成事。
旁边也有人在,早在寇明嫣掉泪就侧目看着,并没细听李四的话,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小声嘀咕,“兔儿爷吧。”
几个酒气满身的一看就是勋贵家纨绔子弟的,一听就趔趄着过来,“娘们唧唧的早看出来了,那个园子的,怎么,嗯,没见过啊?”
一个特别猥琐的却盯上了陈维 ,“很俊俏啊,问你呢,那个园子的,这小模样有前途。”
李四出汗了,这谁家的,这不找死吗?
寇明嫣连理都懒得理,“走吧,癞皮狗哪都有。”
她拉着陈维快步就直奔茶楼,李四忙跟上。
李四一指,寇明嫣敲了一下,然后进了二楼厢房,她没坐下一抱拳,“宁王爷有何见教?”
对这些人连虚与委蛇都做不到了,江南就是毁在二位皇子手里。
萧成渝也在,他快步走过来,“见过郡主。”
寇明嫣看了他一眼,一皱眉,却不理他,只盯着大皇子。
大皇子神情阴鸷地看着行事不羁的寇明嫣 ,“何必急躁呢,郡主还是坐下说话的好。”
他来回打量,“这是见那个啊,如此扮相真丑。”
寇明嫣翻白眼,都到了这地步,依旧是旧日德行,不改本心真的不易。
萧成渝殷勤相让,寇明嫣一把推开他,“宁王爷有话直说吧,我的事你管不了。”
见她一点面子不给,宁王嘿嘿冷笑,“郡主真是令人失望,不过也不奇怪,有小皇上呢,听说连太后都得罪了,不放在眼里,不是不敢真面目出门吧,现在郡主的名声,可真是…”
寇明嫣好笑,“你到底说什么啊,东拉西扯的,流言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厢房内还有一个人,是个清瘦的文人,应该是军師之流的,这时他站了起来开口,“郡主的地位怕是不保了。”
寇明嫣神色不变,“无所谓,不过是一虚职而已。”
“郡主豁达之人啊!”他边感慨,边从里面走了出来,“何家怕是不会放过固北王府的,寇王爷杀了何夫人的弟弟,还有宁国公的姨夫,还有宁远候的大舅哥,寇王爷好胆色,就是这爵位怕是难了。”
寇明嫣意外也不意外,江南地任职是肥差,当官的都是皇城各大府邸的子弟,能理解。
“宁王爷的人都折尽了吧!”
一个谁也没瞧得起的废物,就这样摆平了江南官场,宁王爷心肝脾肺都疼,白花花的银子全没了。
看着他阴郁的模样,寇明嫣一乐,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大哥福气大,十几次暗杀,一个头发丝都没损。”
这话没法往下说了。
一看这样可不行,萧成渝叹口气开门见山,“郡主,我祖母不明不白地死了,父王只是想要个公道,三叔何德何能啊,现在何尚书把持朝政,这天下是姓萧还是姓何啊?”
贼心不死罢了,寇明嫣不知朝堂上的事,不过,外面何等可悲,竟然都看不见吗?
胸膛里有一股气一直往上涌,索性她拉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指宁王爷,“我很早就不待见你了。”
屋内人都愣了,什么意思。
寇明嫣已经开骂了,“你说,你一个大皇子,大是什么意思,知道吗?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也不会有今天,还弄个蠢货做军师,生生丢了皇位,现在已经是文武百官认可了皇位所属,你要怎样?”
寇明嫣的扇子啪地一声啪在桌子上,“你们一家不死光不罢休吧,真蠢,有四十了吧,只要你从头到尾,只是安分,皇位就是你的,可偏偏去争,不争就是争,明白不?”
宁王爷一愣若有所悟,类似的话也不是没人说,只是他觉得争都不得,不争就被压下了。
“不争就是争吗?”他自语。
寇明嫣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有些激动,“争,你们争得江南万民流离失所,只为了银子能收买一些人为你们所用,看看这楼底下,刚刚就有义庄的人来收尸,这些死去的人何等老实,可是他们不老实时候,你们就该老实了,不要坐井观天,去外面看看,护国寺哪里有多少流民,外面有多少白骨露于野,这大齐皇室还有几年,你们争的是什么?是亡国吗?”
“大胆。”宁王爷一声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