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 古樾×云锡

  她出生在一户简陋农庄里,在那个周围小孩子都叫“李铁蛋”“王小八”的地方,她拥有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名字:云锡。

  听上去是个温柔婉转的女孩儿名,可若是写在纸上,却英气十足。

  她没有姓氏,人人都唤她锡儿,唤她母亲菡娘。

  菡娘菡娘,唤得急了,听上去便更像是“寒凉”。

  云锡除了名字文雅之外,平时的生活也很特别。当别的孩子在玩泥巴的时候,她在读书,别的小孩睡觉的时候,她学礼乐祭祀,别的小孩拿小树枝打架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佩剑并学会了第一个凌厉的剑招。

  从小她娘便告诉她,你是个男孩子,摔倒不准哭,受伤自己扛,以后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男人来将你接走,所以你要学好所有的功课,到那一天,让他刮目相看。

  云锡懵懵懂懂,却也严肃地点了头,从此以此为戒,日日勤奋自省。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将来会把她接走的男人,是所有百厌子民都要跪拜仰视的天子。

  农庄附近有一个很高的楼,据说那叫望星楼,是百厌国内最高、最神圣的地方,祭司便住在那里,掌控着关于整个国家的信仰。

  但除此之外,云锡还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望星楼里还住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男孩名叫古樾,管楼里的祭司叫爹爹。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云锡一有闲暇便会望星楼找他玩,两个孤独的孩子成为了对方在那段时间里最大的期待。后来有一年夏天,两个小孩下河玩水,害怕弄湿衣裳回去被责骂,又看着荒山野外,四下无人,便决定脱了衣裳。

  那年云锡八岁。

  她下河的时候,看了一眼已经浮在水面上的伙伴,忽然停住了动作,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然后惊觉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是不太一样的。

  此前从未有认同她讲过这些,菡娘也总是一次一次地告诉她不可以和女孩子走得太近,要多同男孩玩。

  她忽然觉得羞赧,转身穿上了衣裳,在古樾困惑的注视下,逃回了家。小孩心里藏不住事,扛了两天,云锡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母亲,没有提古樾的名字,只说是邻居家的男孩。

  菡娘听后愣了许久,忽然暴怒,把她打骂一顿,没过多久便搬家了。

  此后,她再也没去过望星楼。

  过了六年,她和母亲被国主认回,六年的时间,已经将她打磨成菡娘期待的样子,她站在殿上,长身而立,器宇轩昂,举手投足礼貌而爽朗,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她是个姑娘,连她自己都不曾怀疑。

  因为她的疑惑,已经在八岁那年的那场打骂里,灰飞烟灭了。

  可是当古樾在皇宫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便认出了她,国主对众人说“这是望星楼新主人”的时候,古樾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云锡面色如常,目空一切,胸膛里却心跳如擂。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朝后,古樾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在殿外长长的大道上拦住云锡,红着脸说要对她负责。

  当时云锡已经十四岁了,尤其是进宫之后,她深切地体会到了母亲常说的“若是被别人认出你是女子,我们两个都是死路一条”的道理,故而她又急又气,拿刀抵着古樾的喉咙威胁他离自己远一些。

  古樾不以为意,他喜欢这个姑娘,他开始时常出现在她身边,逗她笑,追求她。

  却也懂她的难处,小心谨慎地帮她守着这个血淋淋的秘密。

  云锡最初看见他便全身僵硬警惕,揍了他两次,骂了他三次,递白眼无数次,甚至骗他到闹鬼的禁地让他差点出不来。

  只是她心软,最后自己也跑了进去,将人带了出来,她对此更为憋气,于是又把古樾揍了一顿。

  可古樾一直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她,时间久了,她觉得累了,便想着,由他去吧。

  后来,人人皆知暗藏虎狼之心小皇子云锡身边多了一位有勇有谋的望星楼祭司。

  她想要国主的宠爱,他帮她;

  她想要那个欺负了她母亲的贵妃付出代价,他帮她;她想要在战场上出头,他随她同去,帮她做阴暗的事;她想要国主之位,他帮她杀了一个兄长和两个堂兄弟。

  她最终如愿以偿,封给他国师之位,可为了避嫌,却只有上朝时才能看到对方。

  在诡谲丛生的朝堂上,宣泄思念的阀口,只有电光火石间短暂的目光交汇。

  古樾也曾开着玩笑说:“不如你强行把我纳入后宫吧,我也不想当什么国师了,熬心熬肝的,一天也才见你一面。”

  当时已经是威震八方的国主云锡闻言还是红了脸,怒道:“胡说什么,你是个男人,又是百厌国师,多少人眼红的位子,不想着建功立业,反倒要爬国君的床,真是……”

  “男人又怎么了?我看朝中,有断袖之癖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本公子又如此年轻俊美,怎么就不能捞一个祸水来当当?”

  “胡说八道,”云锡笑他,笑过之后,眼中又浮现愁绪,道:“你也不能总是这样……”

  古樾未语,片刻后找别的话茬将话岔开了。

  可是话能岔得开,藏在云锡心里的念头却无法无视,反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她知道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再过几年,找个可靠的太医证实自己身子上有某些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疾,而后从某支旁系里挑一个听话的男孩养在身边,等他长大,便退位与他,自己可以去行宫住着,然后悄悄地死去。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可古樾呢?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如此年轻,才能百里挑一,朝堂上下争着抢着要同他结亲,这样光芒万丈的一个人,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被困在自己的阴影下吗?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早在这个时候,她对古樾便已经弥足深陷了。

  可她终日想着此事,心里愧疚不已,总觉得自己当初若是坚决果断一些,古樾现在说不定跟别人连儿子都有好几个了。

  被这样的愧疚折磨得久了,终于她把心一横,给古樾赐了婚。

  然后便爆发了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

  古樾甚至在朝堂上脱下官帽,在众人倒抽凉气的唏嘘中扬长而去,自此不知踪迹。

  云锡又惊又恼,脸色变幻莫测,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道了句退朝。

  可心里却憋着火气,她无处发泄,拿着佩剑一夜之间将皇宫里的所有矮树灌木砍得只剩不足一丈。

  累到虚脱,她躺倒在极致华丽的寝殿里,瞪着眼睛回顾着自己的一生,只觉得千头万绪无比烦闷,就连她自己的出生,都充斥着欺骗与扭曲。

  她就是这样扭曲地活着,活了二十五年,起始的那一根线头已经无处可寻,丝丝缕缕地心机将她越裹越紧,回想起来,也只有在南晋土地上戎马驰骋的那几年,是不被桎梏的。

  她当即做了个决定,一个令她追悔终生的决定。

  月余后,国主声称从某座宫殿横梁上找到了先王的一封遗诏,上书有生之年未能开疆拓土,甚是遗憾。

  云锡何等孝顺,当即征调兵力,准备替父亲实现毕生所愿。

  前锋部队由一位老将率领,后劲不足,不出数月便开始打退堂鼓向国中求援,云锡瞧着议事堂的案几,无奈地质问道:“现下还有何人可出战呢?”

  无人应答。

  云锡甚是满意,她知道,再过几日,当她提出亲征,不会有人心存异议。

  然而就在这时,消失了数月的古樾回来了。

  他道:“我去。”

  此一去,再相见时,便是隔着重重黄沙、万千冤灵了。

  *

  云锡在她生命的最后那一年里,时常夜半时分挣扎着到楼顶上看月亮,她记得这里是整个百厌最高的那座楼,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她总觉得,月亮上方悬挂着一条河,河里,两个小孩在嬉戏打闹。有时,他俩会一齐转身奇怪地瞧着她,然后又手拉着手跑进月光里。

  云锡托着腮,月光将她眼尾的皱纹抹平,她展颜一笑,笑容同那个小女孩如出一辙。

  可眼角却流下泪来。

第97章 番外 古樾×云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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