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周末,颜采被叫回颜家吃饭,因为颜茹回苏遥了。
颜采很不愿意回去,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得不回去。
颜母的手艺很棒,颜采最喜欢她亲手做的糖醋鱼。可实际上只有颜茹回家的时候,颜母才会喜滋滋的下厨。
而她回颜家,十有八九是由方姨操刀。
虽然方姨做的饭非常好吃,但是……
微一晃神,颜采把筷子伸向那条糖醋鱼。在筷子即将碰到鱼身的那一刻,她几乎是立即被颜母的筷子挡了一下。
颜母是个只要她想,言行举止叫人挑不出错的人。可是,颜母对颜茹的偏爱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加不作掩饰。
“小茹,你可好久没回来了。来,快尝尝妈做的糖醋鱼。”给颜茹夹了好大一块鱼肉放在碗里,颜母眼含期盼,“快尝尝,好不好吃?”
说完,颜母又把一块鱼肉夹到了颜茹碗里。
颜采做事信奉事不过三。不过有的时候,有些注定没结果的尝试不需要有第三次。用筷子夹了根青菜,她失落敛眸。
颜茹无非离开苏遥市一周而已,可她颜采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回来了。
舌尖的青菜好似突然泛出苦味,颜采强忍泪意,几口解决掉当日的午饭。
若不是颜父颜文辉的极力挽留,颜采恨不得吃完就走。可多待的这一会儿,目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姐姐母女情深,容不得别人的样子,颜采分秒如年。
把洗好后切成块的水果递到大女儿的唇边,颜母撇了颜采一眼:“看我的小茹多乖巧!真是个让妈妈放心的好孩子。”
颜茹有些不好意思,见颜采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起伏,她才一口吞掉水果:“妈,你别老夸我,你也夸夸妹妹。”
提到颜采,颜母忽然没了好气。
“提她干嘛?订婚都不知道告诉家里,半道又被人退了婚。你问问她,我好意思夸,她好意思受着吗?好不容易回国了,不在自己家待,跑到慕家去。像什么话?”
颜采眼睫震颤,终于忍受不住找了借口离开。在玄关处,颜父叫住颜采。
“小采,你别生你妈妈的气。她只是……”颜文辉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替妻子圆场。
从小到大,颜文辉每每都会出面替颜母向她道歉。
可颜采很清楚,一旦她和母亲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母亲是过错方,深爱娇妻的父亲仍会选择无条件支持母亲。
颜采故作冷漠:“没什么,她只是不把我当女儿而已。”
话很难听,但颜文辉找不到任何语句反驳。
出了颜家大门,像是远离了空气稀薄的高原地。颜采眼角凝了泪珠,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颜小采,找你哥干啥?”
颜采走到看不见颜家,从颜家也看不到她的地方,破音而哭:“孟诩,都怪你!你不要我了,颜家也不要我了。”
颜采向来心宽体不胖,如此程度的哭诉在他们过去认识的十几年时间里不曾有过。
孟诩慌了:“大姐,你别哭啊。”
颜采哭的更凶了。
没办法,始作俑者为了赔罪,只能和颜采约了个地方,陪颜采借酒浇愁。
窗外下了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斜斜打在澄明的玻璃窗上。白晨安目无焦距,坐在客厅的窗前浪费生命。
慕涵有事回慕家本家了,颜采最近不会再来了。
搭在轮椅上的手紧紧扣着,关节泛白。心脏揪疼,白晨安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疏解。
门铃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以为来者是他二哥白晨宇,白晨安不自觉地蹙眉。
白管家前去开门,衣服半湿的颜采一副醺醉的模样。
“咦?怎么不是慕涵呢?”
慕涵回本家,颜采不可能不知道。白管家由此估摸她醉了。
他还不及说什么,颜采身子毫无预兆地往前栽倒,情急之下白管家连忙抱住她。
像是迷航的飞机忽然找到了降落地,颜采舒服地在白管家笔挺的制服上用脸轻轻蹭了两下。
哪知下一秒,本该在轮椅上的人“腾”得站起。几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打横抱起迷迷糊糊的颜采。然后带颜采去了他自己的卧室,把门锁好。
白管家目瞪口呆。少爷他回国后不是宁可忍受无尽的麻烦也不肯自己站起来走路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白晨安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白管家等了一会儿没见白晨安出来吩咐些什么,便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昏暗的卧室,白晨安把颜采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上,顺手打开床头的壁灯。
女孩一身酒气,面颊通红。不时扯扯衣服的领口,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
白晨安犹豫着,缓缓伸出手在女孩的脸颊上轻点一下。
白皙嫩滑,很有弹性。
于是,他好奇地点了第二下,第三下……
迟钝的感知到脸上的触碰,颜采闭着眼睛难耐地说:“孟诩,别闹!”
像是万千寒冰浸入骨髓,白晨安爬上床去支着胳膊侧躺在女孩的旁边。醋意和暴怒让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怖,那双眸子都藏了冰碴。
略一低头,白晨安的呼吸喷洒在颜采脸上的皮肤,声音沉郁冰冷:“你和孟诩的婚约不是取消了吗?不是说你伤情之下下落不明就是为了躲他吗?”
鼻尖相抵,白晨安周身氤氲着暴戾:“你为什么还会去见他?”
嗅着她身上夹杂着她自有的柠檬香的酒气,白晨安心里越来越乱。
“你一个女孩子和他一起喝酒,很危险你知道吗?”
如果颜采清醒着,她一定会说,你这个样子比只和我聊天喝酒的孟诩危险多了好吗?
然而他的床太过柔软,两个人的重量让床的中心深陷,形成一个太容易让人沦陷的角度。颜采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却无奈耳边好像总有一个声音在控诉对她的不满。
伸手在虚空胡乱摸着,混沌中的颜采下意识地试图找到声音来源。随后,她摸到什么冰凉而富有弹性质感的东西。
因为醉酒引起的周身燥热像是找到的平息的方法,颜采一用力,抱住那处冰凉贴在自己烫热的脸上,舒服地叹口气出来。
白晨安的头被颜采紧紧搂住,他的脸就贴在颜采的脸上。此时的他和颜采之间没有距离,白晨安面对她那张连毛孔都看不到的脸,一身的戾气顿时全消。
白晨安的左脸被她贴紧后不凉了,颜采就换去蹭着他的右脸。右脸热了,又换成左脸。
几番下来,白晨安心里最后一点儿不快,也被她蹭没了。
不大一会儿,颜采彻底陷入深眠。
感受宁谧空间下,她均匀的呼吸。白晨安搂住她的腰,覆上她的身体,将整个脸埋在颜采的肩窝。
“颜采,我们要是能早一点……那该多好。”
曾经错失颜采,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明知道颜采已经没有意识了,白晨安仍在不断的说着。
“你以后不要再去见孟诩了好不好?我不喜欢你去见他。”
“还有,你别总惦记慕涵行吗?你多看看我,我比慕涵更需要你关心。”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颜家。留在我这里,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不知道你去看过极光了没有,你要是想看,我一定陪你去看。”
“我的腿……车祸以后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不过现在已经完全痊愈。只要你愿意,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
那些一直想说却没来得及说,没敢说的话,在清寂的雨夜被尽数吐露。
白晨安凝望颜采祥和恬静的睡颜,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能放跑她。
次日一早,颜采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她眼睛酸涩,喉咙干渴。
完全睁开眼,颜采猛得坐起。这是什么地方?
再看自己,一身合身的宝蓝色睡衣。颜采深陷不安的心绪。
昨夜发生了什么?
拖鞋都没想起来穿,她赤脚跑在细密的地毯上。打开房门,白晨安坐在轮椅上安静睡在房间门口。左右看看,她发现她昨晚住的这间屋子就在慕涵之前住过那间套间的隔壁。
见到白晨安那张俊逸的脸,颜采一颗心突然宁静下来。
轮椅椅背不够高,白晨安只能将就着偏头以一个看着就极不舒服的姿势靠睡着。
那一刻,颜采没来由的有些感动。
她太了解她自己的酒品和孟诩那人管喝不管送的脾性,知道自己八成在醉酒之后主动上门打扰了白晨安,颜采十分愧疚。
回房间取出一条薄毯,她着手给白晨安披上之时,正好对上他朦胧的睡眼。
莫名心虚,颜采的动作更快了:“白……先生,你醒了。”
眼睛都睁开了,人当然醒了。白晨安浅笑:“嗯。”
蓦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睡衣,颜采不自在地环臂:“白……先生,谢谢你收留我。”
颜采洁白的齿咬在樱红的唇,很奇怪的想着,为什么仅过了一夜,再叫他“白先生”,听起来这么不自然。
许是白晨安实在听不下去颜采对他生分的称呼,许是心里的坎终于过去,白晨安绽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颜采,以后叫我晨安。”
颜采从善如流:“哦。”
白晨安见她一脸倦容,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便陡然一笑,操纵轮椅去往餐厅。
直到白晨安行出几米,颜采极度震惊的声音才在背后响起。
“什么玩意儿?”
白晨安说话了!哑巴说话了!
颜采简直不敢相信。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颜采:你挺能憋啊!
白晨安:过奖过奖。
真~凑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