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时间的飞行，路闻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不过也终究只是心理。
她的座位在徐觅的右后方，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路闻开始不动声色偷瞄。
她算好了，只在自己看书累了的时候抬头看两眼，不能再多了，不然自己岂不是成了偷窥狂。
凭借这样近乎贪婪的两眼，路闻成功掌握男神的动态。
他拿起了杂志，随意翻动的样子迷死人。
他在本子上写写划划，但是姿势看起来委屈，他太高了，屈在座位上。
他……
他在干什么，路闻只能在梦里找了，因为她睡着了，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气流颠簸，那种远离大地的摇晃虽然是正常现象，总归会让人有危机感。
路闻的座位靠窗，她一直窝在座位和窗户的角落，难受得紧，但是潜意识又不想碰到身边的人，就这样睡了个很不安稳的觉。
虽然不安稳，她还是再一次梦到了男神，贼妙！
这不，一醒来眼睛就朝左上方向瞅。
不对呀，座位上那个人一头金发，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那他呢？他去哪里了？
旁边的徐觅就这样静静看着她，这样一个移动的表情包。
刚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满眼的无辜惺忪。
下意识抬头看，目光炙热毫不遮掩。
然后缓缓收首，了无生趣的样子。
一出只有一个观众的好戏，好在那观众很捧场轻笑了下，像是鼓掌一般，能让表演者感知。
路闻扭头，惊喜瞬间取代了眼里的失望，眼睛亮莹莹：“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算熟人吧？”徐觅没有回答，只问她。
刚睡醒的路闻没再考虑联带效应，斩钉截铁道：“算！”当然算了，都朝夕相处了九年，怎么不算？
虽然，是单方面的。
“既然算的话，就不用保持和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了。”徐觅把她的头扣在自己肩膀上，下结论：“困了就这样睡。”语气不容置喙。
猝不及防被推到他肩侧，路闻背脊一僵，脖颈还有些不自然，鼻尖扎进陌生的气息，有着干净的浅香。
她反应过来，耳根泛着红。
“我还是……先清醒一会吧。”总觉得还没睡醒。
这一句声音很轻，路闻自己也没听明白，却像一圈小小的涟漪，荡进某人的耳畔，使得那几不可闻的笑意蔓延开来。
后半程的旅途相安无事，除了一点。原本说倚着他肩膀的人，睡着了。
路闻肩上一沉，似有无声电流从身体穿过，每一个细胞都亢奋起来，在叫嚣，在咆哮。
她不自觉挺直腰杆，姿势比自个靠在人家肩膀上还不自然，更有一种被赋予重任的使命感。
浑身每一个外在的器官都如机器人一般，每个动作被机械化及程序化，小心又谨慎。
转个头而已，偏偏把自己紧张到出汗。
窗外是无垠夜幕，舱内开了几盏暖灯，灯光柔和，并不会影响乘客休息。
毫无疑问这人有一副好皮囊。几缕碎发散在额间，挺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阴影，鼻梁高立，双唇轻阖。脸颊偏向内侧，小部分埋在她的肩头。
他呼吸平缓，显然已陷入熟睡，路闻从胸腔轻吐一口气。
突破陌生人距离的熟人？
在他心里，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这样定位了吗？
男人的侧颜安静又美好，让路闻的思绪飞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一直是独行侠，从来不和任何人捆绑，无论男女。有人猜，是觅爷脾气不好，所以能忍受他的朋友很少。
什么嘛？路闻在心里大声反驳。
做他的朋友明明很简单，只要真诚就够了。
他们中间转了一次机。
徐觅醒来发现自己靠在路闻肩上，脸上没有丝毫不适从，对清醒了半路的路闻说：“走吧。”
路闻想，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像这个人一样坦然。
当地时间下午五点，三人抵达酒店，各自回房间倒时差。
路闻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屋里一片昏暗，连一束光也没能透光来。
她伸了个懒腰，捏着窗帘布料的边缘使力，眨眼便是一个新的世界。
晨光和熹，微风拂面。
大片的蓝色闯入眼帘，湛蓝的天，蔚蓝的海，在视线尽头肆意扩展它的疆土。路闻趴在窗头，眯眼追着阳光，有种自己在度假的错觉。
她视线一闪，心上更添一道微光。
隔壁阳台，倚在躺椅的人正闭眼小憩，长腿交叠，书本攥在手里，偶尔被轻风带起一两页。
路闻看了会，低头浅笑。
待会儿见，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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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团队的见面会，一行本来陌生的人在工作前培养默契的最好时机。
路闻到的时间正好，不早不晚，来了几个人，但也有空位。
她边上是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在玩游戏，是场务妹子，叫许倩，很热情邀请她一块儿玩。
路闻拒绝不了，摆手道：“我先看着你玩。”
于是又开了一局，路闻旁观，脑袋凑在屏幕前。
游戏中途，席间已经坐满了，许倩索性关了游戏，跟她聊起天来：“你知道吗？咱们这个团队几个大咖都是觅爷亲自找的，阵容很强大。”
路闻抬眼看她，笑了笑。
许倩又自顾自说：“林导就不说了，我们的国宝级导演，每一部电影都是实至名归的票房冠军，从来没有扑过。”
业界向来有“林导出品，必属精品”的口号，路闻点头，蓦然发现那国宝级导演就坐在自己正对面。
两人眼神对上，对方朝她弯了下嘴角，路闻顿时额间淌汗。
导演林肖吧，什么都好，工作负责，人缘也不错，就是那张脸，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曾经在自己的电影里客串一个杀人犯，表情满分，眼神到位，相貌也出奇的符合，几秒的镜头，让观者莫名出一身冷汗。
路闻回以僵硬的一笑，就听身边人说：“据说这次的剪辑是路闻，路老师你知道吧？拿过奖的那个。”
“第七届百花洲短片剪辑奖。”路闻接上，双眼染上笑意，这是她除了作为徐觅粉丝外最大的骄傲。
不关注这个圈子的人自然不知，但行业内稍有些野心的，都知道这个奖的分量。
“对对对，就是这个！”许倩有些激动，感慨道：“小姐姐可厉害了，以前人家提起她都是时寅时老师的弟子，现在新进入这个圈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路闻快要憋不住了，就差对眼前两眼放光的妹子说“我就是路闻啊，你再多夸夸我”。
兴许是年轻人的思维太活跃，许倩又发问：“话说你见过路老师么？会不会也像我们林导一样，长得不太……平易近人？”
许倩思索许久，最后用了这个委婉一点的词。
路闻本人轻蹙眉，冷静答：“恐怕不是。”
“为什么？你真的见过？”
路闻把手附在自己脸上：“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啊。”
“你就是路闻？”许倩反应倒是很快。
“不像么？”
许倩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可是百度百科上说路老师已经27岁了！”
“不像么？”路闻挑眉，继续问。
许倩把路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下结论：“你看起来就像十八岁。”
路闻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你真会聊天。”
“我是真心的，”许倩以为她不信，说话间眉飞色舞的，“你看起来就像那些那些跑到剧组探班的小粉丝一样。要不是看过脚本，我都觉得你肯定是咱们的女主角，就演咱们觅爷的小迷妹。”
许倩语调轻快，仿佛本就该是那样似的。
“噗嗤。”
原谅她，真的忍不住了。
好在声音不大，大家都在热热闹闹聊天。
端起酒杯前，身为场务的许倩大概安排了一下明天的工作。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来来往往，相聚又散场，仿佛都是眨眼的事情。接受相遇和离别，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大家都习惯了。
杯盏交错间，不说多热络，气氛也还算活跃。年轻人居多，也没什么巴结和心眼。
路闻静静用指腹摩挲酒杯边缘。
作为组成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徐觅耐心给每人斟满一杯，导演、摄影师、收音师……一一照顾到，当然也包括路闻。
她观察了一下，在座几乎每个人不经意间都轻抿了几口，甚至有一两杯已经见底。
她在考虑要不要喝，从来没试过这东西，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
路闻和徐觅隔着饭桌和一堂其乐融融，他捏着筷子的指节微曲，好看极了。
不算偷窥吧，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是要有给人观赏的义务。
最终路闻没忍住，抵着舌尖嘬了一小口，味道出奇得好。
她告诫自己不要贪杯，顶多干掉半杯，并冷静向许倩交代后事。
如果她喝醉了一定要扶她回房间，一定要阻止她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一定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三个一定，路闻说得条理清楚又咬牙切齿的，教人以为她在说笑。
半杯而已，又不是白酒，怎么能功效这么强？
事实证明路闻的担忧不无道理。
饭局结束后，大家都回房间休息，只有路闻还咿咿呀呀的哼着，脸色像煮熟的螃蟹。
许倩记得她的吩咐，掏出路闻事先交给她的房卡看了眼房号，很温柔地扛起她。
眼前来了个人拦住去路。
“她喝醉了？”来人问。
许倩弓着腰，身高的原因，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眼底浮动着关心。
许倩笑，“没想到咱们路老师还是个半杯倒。”
“一起走吧，她住我隔壁。”徐觅帮忙掺着她的一条胳膊，路闻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声不吭了。
除了脚步虚浮，其他都宛若常人。
等电梯的间隙，徐觅发现耳边安静了不少，偏头问：“怎么不唱了？”
路闻挠了挠头：“我唱的……没你好听。”
“挺好的。”徐觅评价。
小酒鬼仰头，粲然一笑：“那我继续唱了？”
“嗯。”
“你不准笑我。”
“好。”徐觅揉了揉她的头顶，应声道。
于是啊，空荡的电梯里，再一次响起路闻的歌声，听不出是什么调子，但她声线柔美，听来也不反感。
开了门，许倩帮路闻脱好鞋，徐觅当即转过身去：“你顺便帮她把衣服换一下吧，我、我去房间弄蜂蜜水，你们……好了就开门。”
门锁合上的声音。
满室静寂，许倩的思路更明晰了。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一个一个来。
看得出来，觅爷很关心路老师。
两人间还挺熟，因为路老师虽然醉了还有点理智，但一点也不排斥，能感觉到她的重量甚至是偏向那边。
还有还有，传闻中不近女色的觅爷，刚才那是在……害羞？
路闻一点也不闹腾，只自顾自哼着歌，所以换衣服很快。
许倩打开门，就有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手上握着玻璃杯。
徐觅看她一眼，脸上尽是挡不住的疲色：“我喂她喝完就走，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许倩确实挺累的，时差没倒完就来了饭局，为维持清醒还开了几把游戏，却没想更耗神，现在太阳穴像在打着鼓点。
她没再推脱，正打算离开。
徐觅转过身，交代道：“别关门，我马上就走了。”
许倩明白，他强调几遍马上走，要求打开门，无非是为路闻考虑，无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奖项啥的一律架空哈，人物也没有原型~
今日歌单：光/陈粒
光落在你脸上，可爱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