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路闻起床之后拉开窗帘，天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大雨压城, 来势汹汹。
变天了。
把自己收拾好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作为一条合格的追星，现在正是疯狂刷男神动态的好时候。
打开软件, 路闻仰天惊呼了一声。
她的特关, 是死的吗？
连她男神发微博都不提醒她的！
可是为什么……风格如此突兀？
官方认证的账号下面, 摆着一行简短而又通俗的文字。
【有雨, 注意保暖，出行小心。】
这是……气象博？
这么贴心的嘛。
评论区同样问号连连。
“是……猪哥本猪？”
“有人指出漏洞：忘了吗？猪哥昨天十点多发博说睡了。”
“嗯，这层楼很真相。”
“所以……这是我觅爷的第一条原创，对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浓烈的爱意就把评论区占满，且滚动的速度极快。一个失神的距离，你就再也刷不到方才的评论。
路闻看到群里呼朋唤友的伙伴们，笑了。
他好像, 越来越可爱了呀。
她记起了那所谓的帮忙。
那天晚上, 说完不要觉得离他远之后，他问自己：“你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样？”
“很好了。”路闻思索片刻, 仍然觉得只有这一个答案。
“你把要求定高一点。”徐觅说。
“比如？”
“比如……我可以朝宠粉界进发？”
“你不是那个风格。”路闻“噗嗤”笑出了声，说得很直接，不过她觉得不应该打击他，于是接着问。
“那你要考虑转型吗？”路闻皱着眉，猜想其中的可能性, “猪哥的意思？”
徐觅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方向的，不过既然她提出来，就顺着她的意思。
“是啊，烦死了。”
每次都拿猪哥挡刀让他有点心虚：“我是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当然是希望你亲民一点的，”路闻还不忘加上前提，“如果你喜欢的话。”
最好再多笑一笑，多说点话。
最好能让我钻进你的生活，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人陪，我都陪着你。
她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有说出来。
终究还是不希望他委屈自己，路闻忍不住担心起来，怕他为了粉丝勉强自己。
“不要刻意改变，我们都希望看到最自在的你。”
沉默半晌，徐觅轻轻开口：“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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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雨水和窗台的碰撞，一下比一下激烈。
路闻被困在家里几天了，独居生活让她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除了偶尔的电话交流，没有说话的必要。
彼时她靠在飘窗上，看大雨倾洒，看枝桠摇晃，一颗心无波无澜。
她感觉自己置身孤岛，与世隔绝，交流也少，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工作、无从消磨的午后。
这时，一旁的手机振动了两下，路闻的心也随着那细小的枝干一样，轻轻摇曳着。
是徐觅发的图片，三张。
配文：挑挑？
这就是帮忙的第一步了吧。
在路闻选节目的同时，朱稽也正试图看清徐觅的屏幕，未果。
他凑过去，好奇问：“你刚刚说……要问谁？”
徐觅放下手下的资料，轻飘飘看了朱稽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
“你猜。”
朱稽：“……”
他猜不着。
半小时前，电话里，他问徐觅：“你微博莫不是被盗号了？”
“从来就只有你一个盗号狗在蹦跶。”徐觅说。
“我那是帮你树立良好的个人形象。”朱稽朝着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好的新媒体经营怎么就盗号了，有的经纪人还直接限制艺人发微博的。
“不过那条真的是你发的？”
徐觅嗯了声，继而说：“你不准删。”
“我像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朱稽在电话里大声控诉，明明……他也是看了他的提醒才不至于淋雨的。
“不对，我找你是有正事的，”朱稽一边碎碎念一边把记事本打开，用胳膊夹着手机，他对着电话里的徐觅说，“我这里有几个综艺节目，都是人家找过几次的，你看着挑一个成不？”
半晌没听到徐觅的拒绝，朱稽受宠若惊：“这一次……是答应了？”
“有那么惊喜？”徐觅不懂声色扬眉，早晚会有的一个决定。
“不带反悔啊。”劝了好些年都劝不动，朱稽本来都已经放弃了，不想上综艺就不上，徐觅也不是非要靠流量的人。
不过现在这样，明显是锦上添花的结局。
“知道了。”徐觅说，“不反悔的。”
不一会儿，朱稽就风风火火把几个节目整理出来，亲自送了过来。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资料。
因为是徐觅复出后的第一档综艺节目，加上徐觅还算得上积极的态度，朱稽丝毫不敢怠慢，把各方因素总结到位，权衡利弊，白纸黑字全部列了出来。
也就是现在，他在一边跃跃欲试给徐觅讲讲各个节目得到活动特色已经大致会有什么内容，有什么会是他接受困难的地方。
然而徐觅并没有看完他用心准备的资料，只是随手翻了翻，朱稽问他有喜欢的没，他说他问问。
于是。
朱稽脱口而出：“你……要问谁？”
然而我们的觅爷并没有为他答疑解惑，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朱稽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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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们看照片会不会总抓不住重点？
比如现在的路闻。
除了认真看纸张上的黑字，边缘所有的背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是放在腿上拍的，灰色的家居服，米色的沙发，浅色地板。
好吧，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当狗仔的潜质，通过一张照片把男神家的装修风格都给摸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为什么，路闻总在脑补那个画面。
他把资料搁在自己腿上，很随意的坐姿，但是背脊挺直，抱着手机调好角度、聚焦，再找到她的头像，选好照片，给她发过来。
心跳有点加速。
好像是特意为她做的这些，这么多的流程就只是为她而已。路闻把脸埋在臂弯蹭蹭，唇角上扬。
强大的使命感让她没有耽误太久，路闻坐直了身子开始研究图片里的小字。
朱稽选了三个节目，都是时下正当红的综艺节目。
第一个是某真人秀的嘉宾，录制一般定在室外，由导演组规定任务，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期间涉及到演技和智商的比拼，所有嘉宾的结盟合作与分道扬镳，仅仅只在一念之间。
可是一个曝光率向来不多的人突然去参加真人秀，怎么看怎么违和吧。
路闻皱起眉头，转而看下一个。
这是一个歌唱类节目，很考验歌者的声音，专业性很强。
也正是因为专业性强，不太适合现在刚发专辑的徐觅，他现在并不需要其他的成就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啊。
遂，也是pass。
最后一个了。
路闻是把图片放大了看，满屏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近视让她看得有些费力。
她登登登跑进书房拿了眼镜，拿出了当年研读论文资料的架势。
是某某台那档经典的综艺。
主持人情商很高，现场氛围也不错，妈妈有时候也会看的。
路闻打定了主意，指尖在屏幕飞快跳动：嘻嘻嘻我中意第三个。
很快，徐觅回：眼光不错。
路闻大着胆子扣字：我的眼光一向如此。
右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字眼格外炙热，她吞吞口水，屏息以待，每一秒都像一颗心搁在火上烤一样。
三秒后，机身振动了一下。
【那就……承蒙厚爱了】
伴着嗷嗷嗷的几声，路闻惨烈倒下。
她的花式表白啊，还是被发现了。
她的眼光，可不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眼就看中了他么？
有些难为情，她灰溜溜遁了，消失前还收到了男神的晚安。
真的是一个格外美好的夜晚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路闻学聪明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他的微博有没有更新。
嘿，居然真的让她等到了。
【阴天，你该出门走走。】
有进步的是这一次居然有配图，灰蒙蒙的窗外，片片枝叶点缀，叶片微垂着头，仿佛预示着生命的凋零。
一派不怎么欢快的景色，还是被一句温暖的提醒打败了。
评论区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所以出门可以偶遇你吗？那我可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
“妈妈你看，这就是我日夜守着的气象博主呀。”
“阴天快乐！”
若是仔细翻一条条的评论，真的不难发现。
喜悦，满屏的喜悦正冲击着你的眼球。
在屏幕那端的人啊，他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你。
我们才刚刚认识他呀，所有的了解才刚刚开始，这是比四季更替、万物变迁还要重要的一件事情。
连日的暴雨天气耗尽了路闻屯在家里的食材，所以不管怎样，她都是要出门一趟的，可是回想起他的那条微博，她又觉得这趟不得已出门采购的行程变得愉悦起来。
人头攒动的超市，路闻推着推车穿梭在货架间。
擦肩而过两个年轻女生，搭配一身的闺蜜装，两人手挽着手，脸上神采飞扬。
“哎，说不定真的是明星，你怎么不去问问？”
短发的那位推推同伴的手臂，不知道是力度没有控制好还是同伴没有防备，手肘捅到了路闻腰上。
撞到路闻的长发女孩回头，眼里满是歉意。
路闻笑笑，温声说了句没关系。
两人往前走，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是……我不敢啊，”长发女生说，“而且就那么一晃而过，还没看清楚就不见了，万一不是呢，那多尴尬啊。”
“你说你，”短发女生恨铁不成钢地说，“怕什么尴尬，都不知道抓紧机会。”
她们还在说些什么，两道声音就这样淹没在茫茫人海，路闻抬头看了眼，隔着人群的拐角只能堪堪捕捉到一片裙角。
她看了看手上的调料包，放进了购物车，低头笑了笑。
这样年轻鲜活的年纪，会本能地注意到容貌出色的男孩子，迫不及待和朋友分享，既懊恼着自己没有抓住机会上前说上几句话，又期待在某个地方与他再次不期而遇。
那时候的龚诗凌也是这样，恨不得把看到的长相出色的男孩子都安利给她。
在球场。
龚诗凌：“你看那个穿10号球服的，高吧？扣篮贼帅！”
路闻看了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黑。”
食堂。
“那边那桌，戴白色帽子的，你走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多看两眼。”
路闻：“你不觉得帽子是很好修饰脸型的方法吗？你看，其实他脸有点长。”
从图书馆出来。
龚诗凌不安分扬起手里的书：“刚才坐你对面的那位……”
路闻稳稳抱着怀里的书，时刻注意脚下的台阶，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你是说，手机没关声音的那个？”
龚诗凌：“……”
她总能精准地浇灭龚诗凌独属于少女心的热情，后来龚诗凌问她：“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啊？”
路闻想了想，扬起笑脸：“我要求不高啊，看着顺眼就行。”
然而从十八岁起，她就只有一个人看着顺眼。
龚诗凌说她这是病，叫追星综合征，得治。
最好是把她扔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蛮荒之地，修炼个几年再回来。
“不行哦，”路闻还记得自己当时横着眉控诉，“我这不叫追星，我只追一个人。”
这一路走走停停，回忆自己当时说过的话，路闻越想越觉得好笑，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听起来，好像确实是中毒颇深的样子。
一个回神，路闻发现自己站在收银台排队。
低头一看，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明显已经超过了她能承受的重量。
路闻望了会天花板，考虑自己是放弃一些东西给自己减重还是顽强地把它们带回家。
所以女人啊，购物的时候真的不要走神，会倾家荡产的。
忏悔间，视线旁边出现一道影子，比她的长。
路闻抬头的瞬间，听到一道身后陌生又熟悉的嗓音：“你看你看，就是那个戴黑色口罩的。”
随之伴着一句疑问：“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呢？”
棒球帽，黑色口罩，好像就是她们描述的那样没错。
四目相对，路闻跌进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眸，不禁脱口而出：“你……”
环顾下四周，她捂住嘴巴，用眼神无声询问。
“您好，请问现在结账吗”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路闻恍然，随手从车里抓了个包装袋放上收银台。不过好像晚了一步，袋子的另一端也出现一双手，骨节分明，指甲平滑整齐。
察觉到他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路闻脸热了热，移开手。
年轻的收银员看着两人的互动，勾起唇角笑了笑。
作为周边设备最完善且占地面积最大的超市，不管哪个时间段，都是人流如织。
收银员时间有限，有时候就不会帮忙装袋。
一个人购物，你需要把物品一件件从购物车掏出来，付完款还要绕到另一边装进购物袋。
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
看着徐觅耐心地将大包小包一件件运输过来，有那么一瞬间，路闻觉得眼前的场景很不真实，似乎在某个梦境出现过，一不留神她就会惊醒。
她等了很久，让梦境自己醒过来，甚至偷偷掐了下自己，发现他提着两个鼓鼓的袋子走在前面，正回过头来等自己。
他偏头的动作，仿佛慢镜头回放。
身边的人流都在往前走，擦肩而过的人儿，并不能看懂空气中交汇的眼神。
路闻提起步伐，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亦步亦趋。
踩着他的影子，路闻想，慢一点，再走慢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