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贺兰归却慢慢将手抽了回去,俊美的脸庞上却满是冷漠和疏离:“为什么,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真的为我想过么,你们都可曾替我想过?儿时我喜欢摆弄乐器,母后说那是玩物丧志的东西,命人烧毁了坤宁宫中的所有乐器。后来我实在孤寂,偷偷收养了一只流浪的小花猫,可还是叫母后知道了,命人活活打死了那只猫。再后来,父皇命我去扶叶门,不知为何,这次母后没有阻止。说实在的,那是我最轻松快乐的两年,可后来还是被母后急令召了回去。从小到大,我的生命里就只有母后为我安排好的一切,只要她不允许的,我就不能做,不得做。在她眼里,我只是未来的帝王,只是她将来权力的依靠,她从未关心过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喜欢的我想要的,都只能是为以后做铺垫的。”

  “我知道,王爷心中有怨言,”云想容含着一双泪眸说,“就连娶我,也是母后逼王爷娶的。我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因为有显赫的家世,如何缘得嫁给王爷?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王爷蹙着眉挑开我的盖头,我看到王爷惊若天人的模样,一时之间竟觉得失了心跳。我从未有任何一刻比那时候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身子,这样我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站在王爷身边,这么一直地看着王爷。我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在我走后好好地陪着王爷,可为什么是潆婼,天下女子这么多,王爷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想容,我的这二十五年里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在教我如何去做一个好的帝王。我为了这个牺牲掉了我所有的乐趣和喜好,这从一开始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母后却生生把它逼成了我生命中的全部。”贺兰归双眸里尽是痛苦之色,“连我也不知道,我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路可走了。可是你知道吗,父皇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继承大统,他属意的人,是他那个刚找回来的儿子,是那个连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贺兰隐!”

  云想容轻轻一震:“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让他去带兵打仗,你以为是在不顾他的安危?他偷偷把他藏在扶叶门,你以为是不爱惜他?”贺兰归自嘲一笑,“我熟读兵书,在兵场操练了那么多次,我也希望能保家卫国,能击退贼寇,可是我上请过多少次,父皇从未给我过这个机会。师父精通文筹武略,他让他培养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也是随随便便地将兵权就交给他,你当这是为什么?我见过他们如何相处的,六弟对父皇不假辞色,可父皇眼里一点责怪都没有,满满的全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疼爱。可我呢,从小到大只要一点错误就被父皇骂得狗血喷头,我以为父皇是对我期望高才这样,其实是他根本就不在意我,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情绪。”

  “王爷不要这样说,父皇是......关心你的。”

  “他真的关心我吗?当初他并不想让我娶你,云家势大,他怕我不好掌握,不知母后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同意的。他一直防着我跟母后,我不是他的儿子,只是随时有可能篡权夺政的人而已,”贺兰归眼里浮沉着痛色,“想容,你确实是个好妻子,我也很感激母后让我娶了你。”

  “我知道王爷待我好,王爷待我一切都好,可是唯独不爱我,”云想容轻轻笑道,“不论我怎么做,我终究是母后塞给你的东西,而王爷,很早就对母后起了逆反心理。王爷敬重我,怜惜我,身为女子,确实别无所求了,可我却还妄想着王爷的爱。”

  “你不要这么说,这些事情本来我永远不想让你知道,可你还是知道了,平白里惹得你伤心。”贺兰归垂下眼说。

  “我不伤心,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潆婼。王爷追求自己想要的没有错,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的隐忍和委屈,其实你能有想要的,我该替你高兴,可偏偏,”云想容轻轻闭上眼睛,“王爷想要的是潆婼呢,王爷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嫉恨六弟呢。”

  “都有,”贺兰归毫不犹豫地答道,“她是我这些年来的绮思,同时我也不甘。贺兰隐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母后培育了我这么多年确实也卓有成效,那就是让我不甘心于放弃任何东西,我隐忍了这么多年。对不起想容,我真的不想放弃了。而且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好好照料玥儿的。”

  “我不需要她来帮我照料玥儿,王爷我就问你一句,”云想容撑着病弱的身子直直看向贺兰归,“我这辈子求你这最后一件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贺兰归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

  云想容轻轻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王爷你出去吧,我刚才叫了潆婼来,我想见她一面。”

  贺兰归的神色却有些犹疑。

  “你放心,你要做的那些事我是不会帮你告诉她的。既然是你想做的,你就自己给她说吧。”云想容不再看贺兰归,轻轻说道。

  “对不起,你最后的愿望,我本应该答应你的。”贺兰归站起来,垂下眼,“别怪我。”

  “我不怪你,王爷,以后照顾好自己,”云想容竭力想忍住,终究还是两串泪珠滚滚落下,“想容不能陪你了。”

  贺兰归张了张嘴,按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轻轻答道:“好。”

  ......

  祁潆婼在外焦急地等了许久,一颗心久久地提着放不下来。

  同她一起候着的还有五皇子贺兰邈,他神色灰败地坐在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祁潆婼也顾不得害怕他腰间的玉佩了,只是兀自紧张地掐紧自己的手心。

  虽然她和云想容相交不久,但实际上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姐,如今她性命攸关,祁潆婼自然是急得不得了。

  正着急间,贺兰归突然走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去看看她吧。”

  祁潆婼顾不得多礼,匆匆朝房里走了过去。

  进了屋,才发现云想容的女儿贺兰玥也正伏在床头,看着病弱的母亲小声哭泣。

  祁潆婼看到这一幕顿时难过起来,在一边踟蹰着不敢过去。

  云想容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温柔地冲她招招手道“潆婼,过来吧。”

  “云姐姐.....”祁潆婼犹豫着走过去。

  “玥儿,别哭了。”云想容温柔地说,“母妃这不是没事吗,不要让姨母看了笑话。”

  贺兰玥擦干净眼泪,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

  “母妃有些话想同姨母说,玥儿先出去等一会好不好。”云想容耐心哄她说。

  贺兰玥轻轻点点头,乖巧地走了出去。

  祁潆婼在云想容身边坐了下来,其实从她刚认识云想容的那一天起,她就知晓云想容命不久矣,可真当这一天到来时,她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潆婼,别难过,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了。”云想容帮祁潆婼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温柔地说。

  祁潆婼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姐姐,我......”

  “潆婼,姐姐有件事对不起你,你会怪我吗?”云想容突然问道。

  祁潆婼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会,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那我就放心了,”云想容似乎是释然一笑,“虽然说起来难过,但是,姐姐好像真的要走了。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姐姐也不能再护着你了。”

  祁潆婼握紧云想容的手,泪水簌簌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身世单薄,虽然也有显赫的家世却没有感受过来自家里的温暖,我怕你以后吃亏,”云想容轻轻笑着说,“已经嘱咐过家兄,我早已认作你为妹妹,以后云家也是你的家。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我哥哥,他一定会帮你的。”

  “姐姐为何一直都要这么为我着想,”祁潆婼哽咽着说,“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失去姐姐,我一直妄想着姐姐能永远护着我。”

  “生死有命,潆婼你还看不开么?”云想容似乎是有些疲惫地说,“日后若有机会,多帮我看顾一下玥儿。眼下或许有一场危机等着你,但姐姐相信,你一定会安然渡过的。我在天上,也会为你祝福的。”

  “我会的。”祁潆婼没有多问,握紧云想容的手说,“姐姐放心好了。”

  “阿邈是不是在外面?”

  祁潆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贺兰邈,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去帮我把他叫进来吧,我倒是有些话,想对他说。”云想容又是一笑,轻轻说道。

  祁潆婼站了起来,不舍地看了云想容一眼才说:“好。”

  她慢慢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生命中那瑰丽惊艳的一角正在身后慢慢消散。

  贺兰邈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枝玉瓶里的腊梅。

  第一次见她时,就是她在冰天雪地里捧着一枝腊梅在雪地里轻轻地笑。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子,于是他假装迷路,扯了扯她雪白的衣角:“姐姐,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

  一去数年,此梦沉沉,那一眼惊艳了他的眸,也惊扰了他一世浮生。

  他轻轻坐在床前,看向那张他想了十几年的莹白面容,轻轻问道。

  “想容姐姐,你后悔吗?”

  云想容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慈怜:“不悔。”

  “为什么,皇兄虽敬重你,爱护你,却不爱你。”他瞧着她,痴痴问道。

  “我爱他,这就足够了。”云想容轻轻笑道,“阿邈,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思。可因为我喜欢的是他,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地忽略了你的心思。其实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唯独放不下的只有玥儿,潆婼,还有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走之后,就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吧。”

  贺兰邈蓦然激动起来,想去碰一碰她的手终究还是忍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喃喃道:“我心里只有你,谁都不想娶。他们都说五皇子放荡不羁,风流成性,明明已经不小了却迟迟不肯定下心来成亲。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是因为我心里真住着一个人,才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是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你皇兄一直愧疚于你,这么些年待我的心思也终究隔了一层。虽然我一直装作看不到,但我知晓,你才是最情深情长的那个人。”

  贺兰邈苦笑道:“他是个好兄长,其实我更希望他做个好夫君。一开始确实是有点恨你们的,可就在当年你为他拼死生下玥儿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一切放下了。我...只是希望着你幸福而已。”

  云想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愈发地觉得精神萎靡了下去,她强打起精神对他说:“答应我,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然我走了也不会放心的。”

  贺兰邈点点头,看着她越来越不济的样子心里发苦地应承道:“我答应你。”

  “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云想容强撑着笑了笑说道。

  贺兰邈拼命压住心头的难过,点头说:“你说。”

  ......

  外堂里一行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祁潆婼更是攥紧手中绣帕,神情紧张地看着内室的方向。

  贺兰邈突然垂着头走出来,先是慢慢抬起头看了一下场内众人,才缓缓说道:“王妃她......去了。”

  祁潆婼眼前一黑,突然脚下一软,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倒。

  她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搀扶:“谢谢齐王殿下。”

  贺兰归却没看她,只是对王府总管招了招手,顿了一下才说:“准备王妃后事吧。”

  ————

  正和二十三年冬,齐王妃去世。王妃生前一生行善,乐善广施,她一去世,民间百姓纷纷哀痛。在王妃的丧礼上,百姓纷纷跟随棺椁哭泣送行,场面空前宏大壮观。

  祁潆婼因云想容的去世,心里悲痛,又是狠狠地病重了一场,等她能下床,都已经到了春天了。

  今年的春天却无一丝温暖气息,若不是杨柳抽出了新丝,祁潆婼还恍然以为是冬天。‘

  她裹紧披风,愣愣地坐在萧索的春风里,心头愈发地难过起来。

  “姑娘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体啊,”艾叶担忧地说,“姑娘这般折腾自己,王妃若是地下有知,心里也是会难过的啊。”

  “别担心,我没事,过段日子就好了。”祁潆婼看着远处的风景,木木地说。

  姜嬷嬷却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

  艾叶轻声问:“怎么了嬷嬷?”

  “齐王殿下来了,要姑娘去见她呢。”

  祁潆婼呆愣地转过头。

  齐王?来找她做什么?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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