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路渊那个短信发出去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什么事儿?直接说。]
[找几个人陪我演一场英雄救美。]
[时间,地点,照片发给我。]
路渊想了想,最终选了一张自己前几日偷拍的照片发了过去。照片中的余情在舞台上闭着眼睛,那时正巧没有他的演奏,他微微低头好似认真听着身边的音乐,又好似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女的?]
路渊没对姜远多做解释:[地点我等下给你发定位,时间就是晚上,我都在。]
[你要什么剧情?准备好了我通知你。]
[不用通知我,我得保持最真实的第一反应。]
没想到姜远办事儿速度这么快,找来的人有模有样不说,连为什么找茬儿都想好了,编得有理有据。
“做生意各凭本事,你留不住客人凭什么来砸我的场子?”老板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电话刚刚解锁,来人手下一步上前抢过他得电话,直接扔在了地上。“你知道这条街姓什么吗?以后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做生意,咱们现在谈谈!”
对人家酒吧下手开砸,没必要弄这么个排场吧?!路渊缓缓站起来,随即听到老板说,“有什么好谈的?我现在就报警!!”
花臂老大面上又不乐意,抄起手边的酒瓶往舞台的方向砸去。余情站在舞台右后方,那酒瓶落于他身前几米处。“啊 !”几个姑娘大惊往后退,缩作一团。她们拿起刚刚收拾好的东西,快速走下舞台赶着离开。
老大喊了一声,“都不许走,话还没说完呢。”
“说话就说话,”路渊顺势将走下舞台的余情一把环住挡在身后,“你们在人家场子瞎喊叫什么?还在这儿扔东西?”
余情侧头看路渊,不懂在这事不关己的时候为什么要逞英雄,“你…做什么?”
“有你什么事儿?!”花臂大佬起身朝着路渊走过来,气势汹汹。
演的不错啊!路渊笑着朝那老大走过去,哼了一声露出凶狠模样,“你冲着他喊就关我的事儿,你扔那瓶子要是伤到他了,你赔的起吗?!”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夜深夏浓酿新‘仇’*。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故里’已陷入了由路渊率先动手的战局之中。他抡起拳头就朝着花臂老大挥过去,仗着自己学过些打圈连续给了对方好几下,动作带着点炫耀卖弄。
酒吧老板惊讶的看着这位‘抱打不平’的路大少爷,惊恐之下更担心在自己店里见了血,“快去帮忙!”他冲着身后的员工大喊,下一刻便让这几十平的地方陷入混战。
路渊年轻灵活,挥拳的档口还不忘整理自己西服的袖子,颇有那么些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意味。路渊招招到肉、拳拳带风,动起手后余光还不忘偷瞄余情,好似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余情看着路渊,突然张口喊了一声,“小心!”
可以啊,这波操作还让他开始心疼人了?路渊一瞬间在心里笑开了花,“没事儿,我…”
啪!!!
路渊后半句话还在嘴巴里打转,身后便有人抡起一旁的木凳子直接甩在他背上。凳子应声粉碎,断开的木头扫过他的后颈,领口处的衬衣瞬间被染成了鲜红色。
一众人看见了血,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面露怯色。路渊当下还未反应过来,察觉到疼痛时伴随着头晕目眩。余情连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搂住路渊的腰问,“你小心点,别动…”
路渊后颈上的伤口不大却在缓缓渗血,他扶着桌子紧紧搂住余情,吞咽口水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原句‘夜深秋重酿新寒’,修改了几个字。
2-6
这场争端最终以路渊‘血的代价’画上终点,余情扶着他往酒吧外走,嘴里忍不住说,“你慢点,现在去医院。”
“不用。”路渊疼得深吸一口气,心里一边咒骂姜远找的人怎么他妈的这么不靠谱,一边还在思索不能让老爷子知道自己受伤,“伤得不重。”
余情扶着他咬牙,平日那清冷的眼神蒙上一层担忧,“你都这样了…”
“你穿成这样送我去医院,咱俩明天会不会上新闻?”
余情皱眉拉开车门,扶路渊上车之后拿包到后座换衣服。月色皎洁,照进车里将余情脸上的妆容映到路渊的眼睛里,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冷艳华美。路渊的目光没有因为受伤而收敛半分,反而可谓更加张狂。到这一刻路渊觉得整件事有些‘疯狂’,从第一眼见到余情开始自己便陷入了失控的想念,想念他与花蝴蝶的相似,同时也想念他带给自己极尽窒息的欲火。前者源于曾经的感情,逝去已久;而后者又源于什么呢?路渊不明白。
余情将背后的拉链解开,抬起眼睛便与路渊四目相对,“怎么?”
路渊吞咽口水,手掌捂着后颈的伤口,指缝间缓缓流血。伤口刺痛,失血让他微微恍惚。这浓稠的夜晚,在车厢这封闭狭小的空间里,竟徒生出几分劫后余生、患难夫妻的‘浪漫’情调。“就想看着你。”路渊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划过余情的后背和肩膀,那处正巧有一个暴力造成的红印,“这是我弄伤的吗?”
“…”余情的身体因路渊的触碰如触电般一颤,他很快反应过来,挪开视线移动肩膀,“你转过去,我换了衣服带你去医院。”
“我问你这是我弄伤的吗?”
余情清了清嗓子避开问题,“快转过去。”
不回答那便是了…路渊一点不消停,“抱歉我弄伤了你,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路渊说着又伸手摸了一下,故意耍赖道,“你就这么换,我就这么看着。”
“你…”余情皱眉怼了他一句,神情又投了些担忧,“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无赖。”
“我怎么无赖了?你在我的车里换衣服,我还不能看了?”伤口疼得路渊嘴唇发抖,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我这伤可是为了保护你,看你换个衣服怎么了?”
余情瞧他嘴角带着坏笑却还在忍耐疼痛,只得笑笑不再辩解。
将路渊送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医院只剩下急诊还在上班。路渊领口被血染红,看着狰狞狼狈,如一朵红透了的玫瑰,一瓣一瓣勾勒出炫丽的形状,娇艳动人。
“你别走。”路渊脱掉上衣坐在急诊凳子上,他伸手抓住余情的手腕,“在这儿陪我。”
急诊外科医生手里拿着缝合伤口的工具,站在路渊旁边准备给伤口消毒,“你让他去给你缴费,顺便拿点消炎药,你这皮外伤处理之后…”
“我要他在这里陪着我。”路渊瞥了医生一眼,帅气的脸上瞬间挂起可怜的笑容,语气中的强硬却不少半分,“我怕疼。”
“你这个情况会用麻药,不会有强烈疼痛的感觉。”医生带上口罩走到路渊旁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你把脸趴过去,我看看你的伤口。”
路渊不撒手,“我就要他在这儿…”说着,路渊伸手搂住余情的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直接将脸颊埋在余情的胸口,“你看吧。”
余情的视线正巧落在后颈的伤口处,看那皮开肉绽的样子便觉心有余悸,被路渊搂在怀里虽觉不适却也不好挣扎,怕弄疼、弄伤他。
大半夜,急诊医生不想和受伤的人一般见识,他看了看路渊后又瞅向余情,隔着口罩都能看出面上的无奈,“那你别动,我现在给你处理。”
路渊这姿势甚好,自然不会乱动,他恨不得这伤口可以处理到明天早晨,到天荒地老。冰冷的剪刀顺着脖颈向上,到了麻药处没了感觉,有些痒、有些麻…路渊深吸一口气,脸颊感觉到的则是余情身上的暖意。他闭上眼睛声音透出些疲惫和慵懒,低声说,“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余情被他搂着,大气不敢喘一口,听到这话微微侧开头。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害怕跟我靠这么近,还是紧张?”路渊絮絮叨叨的说话,不知是麻药让他有些眩晕,还是因为折腾一晚终是累了。
余情自觉这登徒子怕是真‘赖’上自己了,冷不丁吐槽一句,“你不应该先动手,当时的情况你直接离开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他们找老板的麻烦,伤我干什么?”
“他们…”他们就是专门找你的…路渊差点嘴瓢脱口而出,及时刹车调转话音道,“那酒瓶子都到了你脚边上了,还不会伤了你?”
余情犹豫片刻说了一句,“你刚才先动手,我还以为那些人是你安排的。”他的语气夹杂忐忑与内敛,谨慎自持的同时似乎也有一分不安的歉意,“结果你自己伤成这样…以后别冲动,遇到…”
路渊一个激灵,“什么?”他连余情的后半句话都来不及听完,果断辩解、添油加醋,“我都因为你不要命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别乱动,否则我就让他出去。”
路渊重新趴进余情的怀里,故意遮挡自己的表情,又道,“你快给我道歉,好好给我赔不是…”
“…”
“你不说话就把你自己赔给我…”
医生一直站在旁边处理伤口,而余情听了这话都替路渊害臊,清冷的脸颊上蒙起一层微红,“行了,你少说两句休息一下。”
路渊从他的声音中闻出无措与不安,放心了些后不禁想,还好姜远找的人不靠谱。路渊恢复以往的语气,带着鼻音低声说,“你不道歉也行,那你答应我另一件事,你得原谅我之前…呜…”
余情听出话音赶紧抬手捂住路渊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词汇,“出去再说。”
路渊嗯了一声,勾着嘴角笑,还不忘故意使坏舔余情的手心。
夜深了,离开医院的时候路上一片寂静。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得修长,余情扶着路渊,叠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亲密。
路渊的车上有备用衣服,余情帮他取来。套上之后路渊将那带血的衣服拿在手里,“这衣服我得留着,这可是我为了你流血的证据。”
那朵‘玫瑰’随时间沉淀变的更为暗淡,在浓郁洁白的月色下透出些清冷,正如余情给人的感觉,‘野玫瑰’三个字最为合适。
“路渊,你到底想怎么样?”余情扶着他上车,折腾了一晚上后在眼底也沉淀了些疲惫。
“我说过了,我想让你跟我,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只能跟着你。”路渊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合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他缓缓张开嘴,轻轻呼气真有些累了,“我要的人,一定会得到。”
“…”
“你原谅我一次,往后你跟着我,我好好对你。”
收了声,路渊想:像对他那样,好好对你。
3
“你他妈给我找的什么人啊?那么不靠谱!”路渊皮开肉绽,伤口虽藏在后颈的发际线处不算明显,可他还是准备在家休几天病假。睡了一晚缓过劲,路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姜远,“那几个是你公司的人吗?都赶紧开了…”
“啊?”一大早接到电话,姜远迷迷糊糊压根听不明白,“你说什么呢?我找的人还没去呢,钱都没给人家怎么可能办事儿?!”
“…”路渊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后的伤口,“什么给钱?你不是有个公司吗?昨晚的不是你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公司的那些人哪儿能跟你演戏,要是把你伤着了,算谁的?”姜远对着电话打了个哈欠,又道,“按照你的要求,我还不得给你找专业的人?挨你的打之后摔的 …”
“行了,行了…”路渊轻柔太阳穴,这么说昨晚那些还真他妈是砸场子的!回想起来心有余悸,要真是动手后有个三长两短,事儿就大了。
“你昨晚怎么了?你要是着急我今天给钱,晚上就能…”
“算了,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路渊寻思再来一次他哪儿吃得消,“你帮我找个能查个人账目的公司。”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姜远听得迷糊,顺带问一句,“你要查谁?同一个人?”
“嗯。”
“你把名字和信息发给我,我帮你直接查了。”
有了前车之鉴,路渊这次绝不把事情交给姜远,“用不着,你给我介绍个人就行了。”既然是要花钱,路渊不缺这一点。
“你是怕我跟你抢人还是怎么的?女的我没兴趣。”
“没兴趣也不行。”
“我记得你当时上学的时候喜欢男的啊,那个谁…”
“不该说得话别说!”
姜远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言归‘正’传,“那我等下把信息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路渊想,好长时间没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个谁’了。
3-1
路渊受伤在家,闲了一天后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老爷子张嘴第一句话便说,“你又闹什么?”
“什么?”路渊一惊,被发现了?
“你把人家公司当什么?在人家会议室里吃火锅?”
路渊长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那天起来特别饿,我…”
“行了,你老实些。”别瞧那公司小,母公司的老板与路渊的父亲有不少交情,平日也有诸多投资往来,这才看着路老爷子的薄面收了路渊学习经验。否则按照路渊这不成气候的性子,怕是没有哪间庙能容得下这尊佛,“别给我丢人现眼。”
说了没几句父亲撂下电话,路渊盯着电话心想:老爷子这么大火气?
麻药劲过去,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路渊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等着余情来给自己送饭。这伤虽然想起来心惊胆战,但路渊觉得还挺划算。酒吧被人闹事需要停业几天收拾残局,余情也没了演出机会,路渊借机让他给自己送完饭,借口堂而皇之,“我要是出去吃饭,路上有个头晕眼花摔倒了怎么办?”
明知路渊胡搅蛮缠,可余情看他抱着纱布心中还是不忍,只好应下来,“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你愿意吗…”
收起浮想,路渊坐在沙发上又觉得裤裆里有些不舒服。电话再次响起,路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通,“喂。”
“刚才惹你爸不高兴了?”电话那端是孟叔。路渊一个激灵,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哪儿能惹我爸不高兴,我爸说着说着就挂了我电话。”
“我看你爸一声不吭回去书房,猜想就是和你打完电话。”
路渊嗯了一声,余光看向手机上的时间,余情快到了。
“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你爸。”
前几天管家打了电话,没隔多久又旧事重提,“孟叔,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就是觉得你爸一个人,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您不是整天陪着他嘛,他…”路渊话还未说完,门铃响了。
“有客人啊…”孟叔隔着电话笑了一声,“那我不打扰你了。”
路渊拿着电话往门口走,心里七上八下隐隐不安却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打开门,路渊看到余情的那一刻便将心里所有的阴郁都扔了、忘了。
“进屋。”路渊往后退了一步,让开半扇门给余情。路渊在家套了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头发也显得有些乱。
余情拎着外卖站在门口,打量他一眼忍不住皱眉。
“别愣在门口,进来啊。”路渊伸手去拉余情,谁知对方回了他一句,“你套一件衣服。”
路渊从胸肌到腹肌,从手臂到肩胛,上半身线条流畅哪个角度都无懈可击。他听到余情的话便勾起嘴角,看了他一眼。这眼神饱含内容,对两人之间还未打破的距离表以愤懑,对余情终是主动上门而动情不已,“行,我听你的。”
路渊回身去卧室找衣服,余情则进屋将外卖放在桌子上。
“你不陪我吃点?”路渊回到客厅见他站在窗前往外看,一时慌神也愣住了。公寓客厅几十平米,落地窗外正对着即将入夜的繁华街景。夕阳的余晖照在余情的脸颊上,看似暖意四起却好像怎么都照不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