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4章-1 恋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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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从凶狠霸道到温柔缠绵,一点一点吞噬掉夏辛春的决心,也瓦解了她无以名状的愤怒。在长长的亲吻中,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麻木的嘴唇上,大脑处于缺氧放空状态,无法思考,身体被牢牢固定着,已经无力也无法再去挣脱周远行,只能闭上眼,任他亲吻。
尽管下过一场雨,天气仍然闷热,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很快被汗水濡湿,夏辛春晕晕乎乎的,嘴唇忽然被用力一咬,她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呜呜咽咽着表达抗议。他终于良心发现放开了她的嘴唇,再开口,声音都变沙哑了。
他上半身仍压着她,喘*气说:“以后还打算说我没资格管你吗?”
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然而他偏偏不放过她,追问着:“你说我能不能管你?”
她想反驳,嗫嚅半天,竟可耻地发现自己已经晕头转向,讲不出话来。
“傻瓜。”他笑了,黑眸如暗夜里的星星一般明亮,同时用大拇指反复摩挲她由于激烈亲吻而略微肿胀的水润嘴唇,哑声继续说:“今晚就先这样,你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还有,趁早把我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别等到我亲自动手。”
交代完这些,他彻底放开她,她却不动,半晌,冷不丁地问:“你今天不回家住吗?”
他被问得哑然,见她表情执拗得仿佛一个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只觉得可爱,他忍着笑,不答反问:“这么关心我的去向,难不成刚才的吻还不够满足你,今晚还想和我一起睡?”
她瞠目,脸更红了,显然没料到他耍起流氓来如此信手拈来。
周远行用无辜的双眼笑盈盈地看着她,没过两秒,她头向左一偏,转身拔腿就跑。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夏辛春躲回房间,用双手捂住脸颊,除了狂乱的心跳让她无法平静,只觉得匪夷所思,大脑晕乎乎的,怎么也理不清个所以然来,吹了许久的风扇,等心情稍微平复,闻到自己身上的刺鼻汗味,更觉得荒唐。
她拿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住进原谅酒吧以来,她一直和周远行共用一间浴室。浴室刚好在周远行卧室的对面,面积中等,装修简洁,四面墙贴着浅色木纹砖,地面贴防滑的正方形仿古瓷砖,毛衣架上整齐码放着周远行的毛巾,整个空间中规中矩地没一点表示他个性的意思。
夏辛春从不碰他的私人物品,每次使用完浴室,都会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然而此时洗手台上的剃须刀、牙刷、牙膏、男士洁面乳却仿佛一瞬之间有了存在感,带着浓郁的周远行的味道,私密性强烈地让她无法忽视。
她赤身站在花洒下,抬起头闭上眼睛,任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回想刚才的吻,只觉恍然,根本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用手指触摸依旧木木的嘴唇,不禁瑟缩一下,淡淡的刺痛感提醒她刚才的一幕并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周远行为什么会吻她?她毫无头绪,也拒绝深想。
洗得差不多了,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毛巾,开始擦身体。毛巾擦过腰腹,手不由自主停留下来,怔忪之间,手无意识沿着那条疤痕经过的地方不停向后向下,直到手指下的触感重新变得平滑柔软。
她穿上睡衣,收拾好换下的衣服回房,记起周远行晚上的交代,才想起下午带出去的布包似乎在拉扯之中遗落了。
想到包里除了手机,还有钱包,她一秒不敢耽误,拉开衣柜门,随便取一件衣服换上,匆匆走出房门,沿楼梯下去,拐弯时,一眼看到最低一级台阶上有个人背对她坐着。
夏辛春洗澡的时候,周远行一直坐在那里喝着德国黑啤,听到动静,他回头,略显模糊的脸孔上紧跟着浮起一抹笑容,眼神温暖,没了之前的炙热,反而显得有些飘渺,夏辛春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了。
他笑:“站在那里坐什么,下来一起喝一杯?”
她迟疑着,走到他身边,赫然看到自己那个看不出本色的布包正躺在他腿上,顿时放心不少,可是下一秒却急急说道:“我的包,请还给我。”
她弯腰去拿,他却不让,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抓着包带,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她,态度和刚才与她热吻时截然不同。
她苦笑:“你干什么?这个包不值钱。”
他仍然不松手,只摇晃酒瓶,同时用眼神示意自己手边,她看到那里放着一只还未开启的酒瓶。
“陪我喝一瓶,我就把包还给你。”他不容拒绝地说。
她敌不过他的力气,泄气坐下,他放下手里的酒瓶,拿起那瓶新的,用牙齿咬掉瓶盖递给她,尽管不乐意,她还是接过去。
他与她碰杯,眼睛始终牢牢注视着她,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警惕地问:“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这样穿很漂亮,我喜欢。”他答非所问,眉梢的笑意加深,眼神温柔地让她无言以对。
“......”她低头往下看,才意识到自己穿了一条白色蕾丝无袖连衣裙,因为匆忙,她根本没细看自己选了哪件衣服,郑辛远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她从来没穿过,只穿自己穿习惯了的T恤和长裤。事实上,她已经好几年没穿过裙子了,别说周远行一眼看出她与平时不同,连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能有幸看到你穿得这么漂亮,我苦苦担心你一整天,也算值了。”
他喝一口啤酒,她也跟着喝一口,冰凉的感觉划过咽喉,再流进胃里,有着形容不出的舒爽感觉。
她毕竟是女孩子,被人夸奖,自然也是开心的:“你很擅长对付女人吧。”
“那也要看那个女人是谁,她值不值得我对付,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费心机来对付。”
“我不明白,”大概受他的直接影响,她胆子也大了,疑惑地说,“像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会在我身上花心思,不是脑筋搭错线,就是生活太乏味,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没恼怒,平心静气地说:“你这么判断我的感情,认定我没有付出真心,只是找你当生活的调味品,未免太伤害人了。”
这算戒酒装疯还是酒后吐真言?夏辛春茫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诚恳:“我快30岁了,之前可从没对别的女人这样过,你可是第一个。”
她当然不信:“你以为我真是傻子吗?就冲你刚才那样……”她一怔,脑海不期然闪过他压着她的身体,急切追逐她唇舌的场景,脸火辣辣地烧着。
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挑一挑眉,忍着笑说:“我刚才冲你哪样了?别一味指责我呀,在我看来,你并不抗拒我。”
她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能说点别的吗?”
“当然可以,”他一转话锋,语气顷刻间变得严肃,正色说,“你打算离开酒吧?”
她抿一小口啤酒,不出声。
他微微扬起下巴,斜睨她:“或者我换个问法吧。你为什么想要离开?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还是突然决定的?就在今天?”
“我的想法重要吗?”
他靠近她:“对于我来说,是的。”
酒吧的灯光已经全灭了,只有前方走廊上的廊灯发出淡黄色的光线,柔柔地洒在两人身上。他的脸离她不过二十公分距离,她清楚看到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模糊人影,仿佛被催眠一般,她喃喃地说:“已经很久没人在意过我的想法了,过去几年,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点头和服从,现在突然有人想知道我想了什么,这感觉来得还真有点儿稀奇。”
他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别说你,我自己也觉得稀奇,我从来算不上一个喜欢管别人事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起初我自我否认了很久,毕竟我不算了解你,甚至之前都是忽视你的。”
她低头,良久,抬起头对着他笑了:“所以你对我的感觉也许根本不是喜欢,只是因为我和你认识的其他女人完全不是同一类型而起了新鲜感。”
他好笑:“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像童瑶,温芊如,还有以前来找过你的秦悦,她们每个人都比我优秀太多倍。”
“我生活里统共也就出现过这么几个女人,全被你摸清了,”他用戏谑的口吻说,“但是你不用在意她们,童瑶和秦悦各自心有所属,至于温芊如,我昨天才第一次见到,我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
“我不相信你没感觉到,”她放下酒瓶,苦笑,“否则你昨天不会故意让我留下来,不会牵我的手,更不会说你有正在追求的女孩子了。”
他微微一怔,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他想起什么,长“哦”一声,又说,“你不会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了不想惹麻烦,故意拿你做挡箭牌吧?”
“我没法儿不那样想。”
他哭笑不得:“你不做编剧都可惜了,你这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恶俗。”
她两手撑在台阶上,头向后仰,避开他抚摸她头顶的手,他伸手扶住她的腰,顺势让她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她想躲,犹豫之后,还是顺从了。
“我不是把你想得恶俗,对于我来说,恋爱几乎算一种妄想,即使你有时候对我表现出不一样的态度,我也不会让自己衍生出粉色幻想,觉得你对我有超出老板和员工之外的感情。”
“那么你想离开这里,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生气?应该不至于因为误解了我昨天的意图,一气之下才想着离开酒吧,另觅他处吧。”
她踟躇,知道他已经看到包里的简历了,也懒得辩解什么。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不管是害怕和生气,似乎都没什么用,并没能激发出我身上的潜能,让我知道自己能有更好的去处。”
“干嘛要这样悲观呢?我并不是有意翻你的包,看到你的简历,确实有一点儿受打击,不禁想,难道我周远行这么差劲,追个姑娘居然直接把人家追跑了?可是转念一想,在酒吧做服务生确实不算一个好工作,我相信你有能力,也希望你生活地更好,但前提是,你不能再这样看轻自己了。”
夏辛春只觉心头一痛,眼睛很快有了湿意,用侧脸轻轻磨蹭他的肩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想,我会努力试一试。”
他轻拍她的手臂,笑道:“你要试一试的东西还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尽快适应成为我女朋友这件事。”
“女朋友”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给她十分奇妙的感觉,并没想象中那样违和,还牵扯出记忆深处曾怦然心动的某个瞬间。恍惚之间,她全心注视着他,什么也不愿意多想,什么也不愿意探究,那些不堪、牵绊和犹疑,在这一刻如同被施了魔法,通通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