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
王丽华在仓底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这时候,她只期望被黑暗完全笼罩,黑暗本让人恐惧,但现在只有在完全的黑暗中她或许还能多一份希望。
“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都在干什么?”一个高音男声。
王丽文转过身, “ 弟,你总算回来了,这伙人在屋里闹。爸妈了?”
“爸妈在后面。你们在干什么?”王国栋大声呵斥道。
高余一行虽有四个人,但这是在外村,他们不敢嚣张。
高余换上笑脸道: “ 村里要王丽华坐我们的摩托车回去,找她了。”一边使着眼色和另外三个人退到了堂屋里。
“你们找人,怎么把这东西都翻乱了!”
看这阵势,王国栋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又接口说道:“下午我姐就没来。你们快出去,快出去,这里不欢迎。”边说边推着高余往门外走。
高余一行人无奈,站到了地坪里,现在他们再也不能进屋里搜了。四个打一个是打得过,但打了还能出这个村吗?
高余赔着笑脸道:“都是村里叫我们来的,我们也不清楚。你姐不知去哪了,你们赶快去找找,找到了也给我们村里捎个信。”
他又转过身对另外三个人说道:“我说了不在这,村里偏要我们来看看,这次看了没人,我们走吧。”
三人唯唯诺诺,连忙点头。
王国栋怒视着他们,直到高余发动了摩托车。
等摩托车的尾灯消失在黑夜,王丽文赶紧叫上王国栋:“弟,大姐躲在仓底下,过来,快去把稻谷挪开让姐出来。”
一袋袋的稻谷挪开,光亮一点点地照到了仓底,这次的光亮,给她带来了重生。王丽华试着挪动身体,腿脚早就麻了,好久才从仓底下把头探了出来。
“他们走了?”她仰起脸惊恐地看着弟妹。
“走了。”王国栋说道。
“快出来吧,姐。”王丽文蹲下去帮着她往外挪。
“我先不出来,你们再去外面看看,看他们会不会再回来?”王丽华惊魂未定。
直到过去了好久,王丽文跟王国栋再三保证高余那群人已经走了,王丽华才从仓底下挪了出来。她摸着肚子,喃喃自语道:“这一劫应该过去了,孩子应该是保住了吧。”
“我们直接回村了还是去卫生院?”高余边开着车边问道。
“那辆车还在卫生院了。”有人应声说。
“去卫生院吧。卫生院现在应该下班了,摩托车锁在那里,我们拿把钳子把锁撬了开回去就行。”
摩托车车灯在黑暗的路面上照出一线光亮,发动机的声响在乡村的夜晚里显得格外轰隆。在乡集市的单车修理铺,高余借上钳子往卫生院赶去。
高冬九从单车上下来,急冲冲地进了卫生院。
值班的医务人员听了他的讲述,轻淡地说下午确实有个叫王丽华的跑了,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报纸。
堂客真的跑掉了!这么说孩子保住了?高冬九将信将疑,但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
丽华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又去了哪里?高余他们还在找她,会不会被他们又抓回来?问题接踵而至!
怎么办?是在这里候着,还是去找她?找又去哪里找?高冬九琢磨着难拿下主意。
还是在这里等着吧,万一高余他们把堂客找到了呢!
夜色深沉,卫生院大多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大厅的日光灯散着冷色调的白光。不一会儿,值班的医务人员趴桌子上开始打盹。
高冬九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寒气穿透薄毛衣向人袭来。白天山里忙了一天,晚饭也没吃,又踩了这么久的单车,身体困乏。
不久,发动机的声响传来,接着卫生院的道路上出现了光亮,有车开过来了,是不是堂客又被他们抓来了?高冬九赶忙往外走去。
“赶快,轻点声,拿钳子赶快把锁夹断。”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出了大厅,夜幕下是高余一行人,高冬九怒火马上燃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我堂客了?你们把她绑哪里去了?”
一开始高余先以为是医生被发现了,吓得不知怎么办。等听到第二句话,回过头见是高冬九,仓皇的神色马上变得笑嘻嘻的,他瞥一眼高冬九,气势汹汹地说道:“你堂客跑了,跟人跑了,你这个没本事的窝囊废!”
“谁叫你今天把老子堂客绑到卫生院来的?”高冬九迎上前来。
“哎呦,你这阵势,要打架嘛,我怕了!”说完嬉皮笑脸地看着旁边三个人。
高冬九马上走到了高余跟前。
高余块头比高冬九大,他瞄了眼高冬九,轻蔑地说道:“你看这个角色要打架!”
水堤坝的那几个二流子不可一世地轻笑着。
“这个人,儿子都没有,不用跟他客气。”高余说完转身拿钳子去撬锁链。
他刚转过身,一只拳头打到了脸上。
高余摸着被打的脸,嘴角挂着冷笑。
“你还敢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畜生!”
“你再给老子讲一声畜生!”高余食指指到了高冬九鼻尖上。
“把手给老子拿开。”
高冬九挥手打开了高余的食指,高余一把扑过来,两人斗到了一起。
高冬九块头比高余小,很快被绊倒了。
高余坐着压住高冬九,左手卡着他的脖颈,右手一拳拳地砸在高冬九身上,嘴上还不依不饶地骂着。
高冬九回击着拳头,势头、力量弱了许多。
“小心打伤人,不要再打了,外伤可有证据的。”不知是谁说道。
高余本来落在额头脸上的拳头马上打在了胸口上,骂声不断,旁边三个年轻人的轻笑声在这夜色中显得惊心动魄。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值班医生跑了出来。
高余一骨碌站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你们还带着钳子?”值班医生追问道,边说边看着锁着的摩托车。
“你们可不要打这主意,摩托车即使开走了也会通过乡政府找到你们村里。”
高余赔笑着赶忙否认。
“知道就好,不要再打了,再打给派出所报警。”
“好了,闹着玩了。”
值班医生转过身,高余又踢了几脚。
“走,回。”高余发动摩托车呼啸而去。
高冬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的,或许是夜里的寒气逼迫着他不得不站起来。他用衣袖擦了擦脸,拖着疼痛的双腿坐到了卫生院大厅里。
堂客了?虽然不知道堂客现在在哪里,但总算高余没有找到她。先在这里等着吧,万一再被抓到卫生院他总能阻拦。
第二天一早,卫生院穿梭的脚步声叫醒了他。高冬九完全忘了全身的酸疼,他直问卫生院工作人员晚上有没有一个叫王丽华的过来,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稍松了口气,但是堂客到底去哪里?挺个大肚子还要躲躲藏藏,哎!
高冬九在卫生院等到了中午,盘算着要不要回家看看,两个女儿还在高立春家。丽华既然跑了,她现在藏在哪里,会不会托人带消息回来?高冬九稍作考虑后艰难地骑上单车回了家。两个女儿嚷叫着要妈妈,急得他不知怎么办好。
下午,提个小木箱走乡过县的理发匠刘三经过家门口,他正是从王家村走过来的,王丽华让他带来了口信。堂客在娘屋里,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四个月后,正是夏收农忙时节。炙热的阳光烤晒着大地,稻田里打稻机踩得隆隆响。打谷、犁田、晒谷、插秧,村民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
一片繁忙之中,又添了件喜事,王丽华生了,生了个儿子!
田间地头,总有人接口相语:“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又一个月后,王丽华抱着孩子回了家。
孩子已经出生了,除了不上户口,不分田分山,村里也不能怎么样了,只是这次会把屋顶的瓦片全掀了吧!高冬九抱着孩子,眼眶盈满了泪水。
“孩子还没取名字,你取个名字。”王丽华望着高冬九说道。
为了给儿子取名字,高冬九翻了好长时间的字典。他说道:“姓高名翔,叫高翔。展翅高翔,一定会有片广阔的蓝天!”这可是字典里面的造句跟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