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殿内,刘蝶的一句话惊了除文姻、慕放还有刘氏之外的所有人。
这柳郎是何人,难不成是苏平?
众人带着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苏平,苏平此刻怀里正躺着一个精神恍惚的刘蝶,被齐刷刷的目光凝视着,他不免轻咽了一口口水。
“姑娘请自重。”苏平随即将怀中的人扶正,然后转身朝着德宗帝弯腰低头拱手解释道,“皇上,臣根本不认识这位姑娘,更加不知道这姑娘口中的‘柳郎’是谁。”
一旁的文姻听到他的辩解后,下意识抬起胳膊肘朝边上的慕放捅了捅,“青夜你瞧,又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这句话恰巧只字不落地落进了文子怜的耳朵里,文姻刚说完话这句话后,视线就冷不防地与她撞上了。
文姻鼓着金鱼般的大眼睛朝她凶凶瞪了一眼: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刘姑娘口中的‘柳郎’本是她的夫婿。”随后,她移开了视线,转身款款边走边朝着众人解释道:“苏大人认不认识这‘柳郎’并非关键,关键在于这‘柳郎’却好巧不巧地长得极其像苏大人。”
说罢,文姻脚步停在了苏平的跟前,幽幽的瞳眸正对着他,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对吧,苏大人?”
“若是苏某没有判断错的话,文小姐,你找来的这位刘小姐,精神状态似乎有异于常人。”苏平平稳的话语里,镇定自若的性子昭然可见。
除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随后,他昂首挺胸朝着大殿上的德宗帝笃定道:“皇上,神志不清的人提供的证词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这时,刘氏药铺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下一秒,一个带着缁布冠的黑瘦的男子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小人?”那男子拱手朝他淡淡问道。
苏平明显略有一怔,一时间哑口无言,随后黑瘦男子身后几名一同来的刘氏伙计皆纷纷涌上前来,朝他零零碎碎地问着。
“大人可也还记得小人?”
“安神药方还是我替大人您抓的呢。”
“大人那日还赏了小人一锭银子。”
人群围着苏平一时间便炸开了锅,看得高堂之上的德宗帝一脸茫然,见这仗势,难不成事情真如文子姻和慕放所言。
作为同谋的苏平去了信阳拿走玉凝丸交给了文子怜,却不小心被这倒霉的丫鬟撞了见,因此她就被他们灭了口?
文姻继续道:“苏大人,现在人证应该够多了吧。”
话音刚落,德宗帝面部两肌不禁因暴怒而微微抽搐着,亲耳听见了苏平被众人撕开了可疑的面纱,他此时此刻只想将这人碎尸万段了。
不过,除了杀人罪名之外,他更多的是恨这欺君犯上的乱臣竟敢与自己的妃子私通。
或许,这两人早就在文府时就好上了,那么文子怜从嫁进皇室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已经被她耍得团团转了。
那么,他算什么?
堂堂一国之君!这算什么
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目眦尽裂的模样宛如一头狂暴的猛兽,“来人!把拖他下去,即刻押入大牢!”
“皇上,臣是清白的!切勿听小人的谗言啊皇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平挣扎着被两个侍卫拖了下去,而他也自己万万没有预料到,去信阳寻玉凝丸一事会成为他最后的败笔。
苏平咬紧牙关,全身不停地颤抖着,但他却全程没有看边上的文子怜一眼,他心里清楚,如今却落得了这个下场,若想保住她,那么他必须要和她撇清关系。
看着苏平被带走,一旁从未说话的文子怜脸上神色骤变,然而她脸上的这些微妙变化却单单在德宗帝眼里被不断放大,再放大。
堂下的文子怜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迟迟不敢抬头他。
果不其然,苏平一被带走,她就开始紧张了吗?
见文子怜低眉敛声一声不吭,文姻当即走上前看着她心虚的模样,调门儿极高道:“用那玉凝丸害我的人,应该就是你罢。”
“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把这小丫鬟给杀了。”
“你胡诌!”
“我胡诌?那么敢问皇贵妃的医术是与谁学的?”文姻着重了“医术”两个词,语气顿挫,丝丝入扣。
此刻她很清楚,文子怜这个人设在原剧情里根本不通医术,然而那日进宫探访时,她的书案上居然高高摞着几本医术。
她起初还诧异这文子怜颇有闲情雅致去学习医法,没想到慕放此番去了一趟信阳后将怀疑对象转移到了苏平身上,于是他便特地去了一趟苏平的故乡,顺利地将此人的身世背景给挖了出来。
苏氏世代行医,由苏老先生经营回春堂在姑苏颇有名气,然而苏老先生老来得子,这苏平便是他唯一的儿子。
奈何苏平性子与自家人格格不入,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苏氏族谱上因此也划掉了他的名字。
苏平有个外号叫做“化春手”,而且为人尤为精明强干,入了文府后深得文乾曜的重用,所以文家人很是照顾苏平一家。
然而不幸的是,苏平妻儿却因一场意外不幸离世,此后,文家的二小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便悄悄令苏平在心里埋下了爱慕的种子。
不过,即便再怎么心悦,也仅仅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罢了。
文子怜对于苏平的爱意也只是深埋在心底,换句更直白的话说,仅仅是利用他的好感为自己铺平复仇的路而已。
文姻眼梢轻瞥了她一眼,胸前两只手臂随意地半搭着,不屑的姿态仿佛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苏平为姑苏回春堂苏老先生之子,外号‘化春手’,真实身份是一名医者,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医术应该是向他学来的罢。”
不等文子怜辩解,文姻冰冷的字句再一次覆上她的耳际:“苏平出身医学世家,想来对于玉凝丸的传言也应该有所耳闻,既是他得到了玉凝丸,那么拿玉凝丸来害我的人,不是你,又会是谁。”
“说要进宫学刺绣也是你计谋内的一步罢,勾结苏平,借此除掉文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文姻一口气说完,句句语气尖锐紧紧相逼。
“放肆!”被文姻一席咄咄逼人的话戳中了自己的计划,文子怜原本清纯可人的面容瞬间变了样,俊秀的五官狰狞作一团,两颊涨得像通红的柿子,深色的眼眸中闪着可怕的寒光,“污蔑本宫,凭你也配?”
“皇贵妃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出口伤人。”慕放往前一迈,顺手将文姻搂到身后,继而他转身看向德宗帝,一股子凛凛然刚毅正气,赤红色血眸太锐利,“善恶是非,臣想相信皇上自会定夺。”
“朕。”德宗帝闭眼起身,不顾心头止不住的创痛,若是有回到过去的机会,他再也不愿见到眼前这个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
“皇贵妃文氏,心肠毒辣,勾结小人,不守妇德,即刻褫夺皇贵妃封号,赐鸩酒一杯。”
文子怜脚下一慌,立马冲到龙案前两眼死死对着德宗帝,苦苦哀求道,“皇上!臣妾伴您许久,就算,就算皇上不念及与臣妾之间的情谊,还有聪儿啊,聪儿可是您最疼爱的皇子。”
堂下的文姻听到她的辩解,睥睨着这位已被撕掉面具的白莲花冷冷嘲讽道:“文子怜,够了罢,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拿皇子说事。”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文子怜闻声猛地回过头,染着猩红色蔻丹的手直直指着文姻,五官扭曲着怒吼道,“是你,从儿时就抢走一切本属于本宫的东西,是你,害得本宫娘亲含恨而死!你凭什么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凭什么!”
内心虽然意难平,但此刻的文姻却依旧愣愣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任凭她的咒骂。
的确,剧本里的文子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仅趾高气扬而且蛮横霸道,实打实一个恶毒女配本配。
“自作孽不可活。”一声坚毅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前响起。
慕放扬起头,凛若冰霜的神情酷似寒冬里淡漠的霜雪。
“青夜……”她哑着嗓子抬头朝慕放看了一眼,只见少年垂下眼眸,柔情顿时化开了方才的冰雪。
果然她在他的眼里永远是那抹明媚的白月光。
“刘玄林,把人拖下去。”
堂上,德宗帝背过身,心中的苦痛让他实在难以再继续与眼前人僵持下去。
谁知他一转身,文子怜就像发了狂似得抓住他的脚腕。
几个太监见此情景立马上前狠狠拽住文子怜的双臂,众人合力很快就将她控制住了。
宫人得到了刘玄林的眼神指示,当即就扣住她朝门外头走去。
“皇上!皇上!啊啊啊!您为何如此狠心待臣妾!”
此刻,金龙殿内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过了数秒只听见那罪妇又大喊一声:
“贱人,本宫就算入了地狱,也咒你们不得好死!”
凄厉的哀嚎传遍了整座金龙殿,像是剔骨抽筋般令人毛骨悚然。
两大罪人终于被连根除去,此刻文姻舒缓了肩膀,嘴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随后,她仰头看着跟前站着的少年,方才他可是替她挡了不少话。
“青夜。”她拉了拉他的衣袂,喃喃叫了一声。
“嗯?”
“方才的事。”小姑娘眉眼之间即刻晕开灿灿桃花般的笑容,“谢谢你啦。”
少年一怔,良久后,他缓缓道:“谢子姻你的蛮横霸道?”
慕放虽问得一本正经,但话里还是带着些许玩笑之意。
冷不丁一句反问瞬间令文姻气到吐血,不过……
他咋知道方才她对自己的评价嘞?
片刻后,只见慕放噙着笑意弯下腰,缓缓凑到她的小脸前,认真且严肃地回答道:“慕放说过,只要我在你身边,不论你是趾高气昂还是蛮横霸道。”
“我都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