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97
她如何不知道严无为这般做是因为事出有因呢?若是严无为当日不曾在太和殿中调出金羽卫的话也许慕容器便真的能听住简之的劝, 不与严无为才朝中翻脸了。
可遗憾的是那日的严无为却是嚣张猖獗的在太和殿中调出了金羽卫。众目睽睽之下, 她一个臣子竟然调动了君上的私卫,其中深意,她不能不去想……可她也不敢去想, 不敢想严无为比起自己在姑姑那里是得到了多少的信任。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严无为已经能调得动金羽卫了,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王上对她是毫无保留的呢?
慕容器是自卑的,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还远远比足以坐稳那个王位,所以她才会如此忌惮任何一个有可能代替她存在的人,而严无为,便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只要严无为想的话, 慕容器丝毫不怀疑姑姑会将那个王位双手奉上给严无为,她比自己更有能力, 也能得姑姑慕容壡的信任,这样的人…让慕容器感到了害怕。
纵然她是喜欢严无为的。
她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多少年前自己母妃还在的时候笑她优柔寡断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她还在想着也许严无为会派人通知她的,可她等到了什么呢?她等到的是严无为将她写上了怀疑的名单。
严无为, 那个一直以来都对她温柔对她百般包容的人,却在自己姑姑遇刺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怀疑了,她嫉妒啊…嫉妒自己的姑姑啊。
她的母妃说的对, 王族的血本就该是冷的,她这样的悲天悯人除了感动了自己之外又感动了谁呢?
……是啊,感动了谁呢?
谁会可怜她呢?
谁不想将她拉下储君之位呢?
她谁也靠不住,自己的母妃如此, 严无为如此,也许…姑姑也是如此。
…
“姑姑不问事情的经过,便如此责问器儿吗?”见慕容壡如此偏袒严无为,慕容器心中也有了些忿愤,就如同她所料想的那样,只要自己的姑姑醒来了,那么自己与严无为的这场对弈便永远是输。
她想知道,比起自己这个侄女,她的姑姑是不是更加在意严无为……她可能是年少时的血雨腥风经历的太多了,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去知道自己在唯一的亲长心中的地位。
“器儿没有想过要夺权,器儿只是尽一个东宫太子应有的职责。”慕容器再度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
可慕容壡听完这话后却是被她给气笑了,她看着慕容器,这个她与严无为算是一同养大了的孩子,此刻看起来竟然是这么的陌生。
“尽一个东宫太子的职责?你在说什么笑话?慕容器,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你若真的只是想尽一个东宫太子该有的职责的话你可以有很多的办法,而不是在朝堂上当众给严无为难堪这一种选择。你该掂量一下自己的,严无为待你如何,你心中难道不知道吗?”
慕容器听完这话后,心头一顿,却还是嘴硬道:“可姑姑不是教导妻儿在朝堂之上只有君臣吗?”
她说的是有一年年节是慕容壡教她的话。
听到慕容器用自己当年的话回怼自己,慕容壡气得用手拍到床榻大吼道:“逆女!!!你还敢拿孤的话来反驳孤?!
来人啊!咳咳…来人!拿家法来!”
众人听了这话后都纷纷跪地,只有慕容器抬头不解的问道慕容壡:“姑姑为什么要责罚器儿?”
“你问孤为什么要责罚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心中没有数吗?”
“我……”
“你身为太子,不思朝局安邦,反而公然挑起朝臣之间矛盾,还在朝堂之上声讨孤亲立的一国之相,就冲着这一点,孤现下废黔了你这个太子之位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事!”
罢黜了你这个太子之位…
慕容器听完慕容壡的话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像是倏然失了力气般弯了下去。
果然如此,果然是这样,她低着头跪在慕容壡面前自嘲般的想道,比起自己,姑姑她…还是更加在意严无为的。
她什么也靠不住,母妃如此,严无为如此,姑姑也是如此。
她生来便是如此,注定此生孤独终老。
这样也好,也好。
…
多少年后,当慕容器再度回想起自己与姑姑慕容壡决裂的这个夜晚时不禁为当年年少的自己感到叹息。
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是太年少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才会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严无为或是自己姑姑那里得到一些许关怀,这个出发点是没有错的,可惜的是她用错了方法,她以为纵然自己不是姑姑的亲生孩子也不至于会让对方把自己熟视无睹……可她忘了那个时候的姑姑的处境,更忘了严无为与姑姑之间的情谊。
她为自己沏起了一座小小的孤岛,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不再去想她们对她的好,只是怨恨,怨恨姑姑对她的置若罔闻,怨恨严无为对她的无动于衷,而待多少年后,不惑之年的她频频梦起年少时的光景时,她才骤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耿耿于怀的,其实早在她年少之时便已经得到完全了。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往后的那二三十载的光阴不过是在与自己过不去,她把自己囚禁了起来,连着自己的心一起,不允许任何人的接近,等她明白了自己曾一直想要明白的事后,她的姑姑,她的先生,却都已经不在了。
她们早已随风消逝了,她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了。
…
这一页对于慕容琪来说过得格外漫长,慕容睿果然是说到做到,使用了家法伺候。
等严无为得到慕容器已经进宫到了清泉殿的消息时已经距慕容器进宫来有一个多时辰了,担心暴怒之下的慕容壡会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慕容器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于是严无为在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即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赶往了清泉殿。
可她终归是迟了,待她赶到之时慕容器已经挨完了家法了,整个清泉殿都处在一种鬼诡的沉默里,严无为进了寝殿,一进去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穿着明皇色太子服的慕容器,以及坐卧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慕容壡。
姑侄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凝重,寝殿内原本应当值的宫人都被撤了,只有她们三人。
严无为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慕容壡抬起头来,看见是严无为,下意识地便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不是在忙吗?”慕容瑞问道言无为。
“我听他们说你醒过来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严无为走了过去,绝口不提慕容器的事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慕容器一眼,这一幕落在后者的眼中无疑是一种无视。
慕容器听着她们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着亲呢的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她们…私下里,便是如此的吗?
姑姑会这么温柔娇柔,而严相会是这样温柔体贴。
…却都不属于她。
“我真的有好好喝过药了。”见严无为不相信自己有乖乖的把药喝掉,慕容壡又第二次重申道。
“那就好。”严无为坐在床榻上握着慕容壡的手,一边搓着对方的手为她暖和一边笑着这么说道。
说完了这些,严无为的目光才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慕容器身上去了,她问到慕容器:“太子殿下也来了?”
慕容器还没来得及张口回答严无为的话,便听见了坐卧在床榻之上的姑姑慕容壡替她答道:
“哼,做出了那般小人行径之事,她不来,还谁来?”
闻言,慕容器跪着的身子又将头低下了些许,受过家法的话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泛着疼的,纵然再想解释,却也无力。
“太子有孕在身,久跪会伤身,还是先起来吧。”严无为假装不知道她们姑侄二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只这般当作臣子来说道。
虽然严无为是这么说了,但是慕容器也不敢起身,因为坐在那儿的姑姑慕容壡并没有发话让她起来。
见到慕容器不起身,严无为轻叹了口气,然后手悄悄的拍了一下慕容壡的手背,后者顿了一下,抬目不瞒的看了她一眼:她犯了错!
严无为对视着她:可你不也罚过她了吗?
慕容壡继续瞪着:罚的不够,她竟然欺负你。
严无为无奈:她到底还怀了孩子。
大约就是因为惦记着慕容器怀有身孕,于是慕容壡才对慕容器说道:“你起来吧。”
“器儿谢过姑姑,谢过…严相。”慕容器听到慕容壡开口让自己起身了以后才俯下身行了一跪拜之礼,对她们二人说道。
起身的时候不知道是牵扯到了身上哪的伤口,慕容器一下疼的龇牙咧嘴的,看得一旁的严无为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就知道脾气上去了的慕容壡哪怕是对着自己亲侄女也不会心软到哪去。
若是在平时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严无为定然是不会再说什么的,毕竟再怎么说,这整个秦国也只有慕容壡才能光明正大的教育慕容器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慕容器纵然有再多的不是却也是怀着身孕在身的,若无意外,她肚里的这个孩子便是秦国的下下一任秦君,慕容壡这般下手没轻没重的还真不怕把这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给惊没了。
那到时候她俩上哪去再找孩子来赔慕容器?
作者有话要说: 傻生:相国,你看要不把我赔给太子殿下???
慕容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