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情进行得顺利,连十四那边潜入西凉王宫都异常顺利,不仅是悄无声息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将西凉王宫控制住。
信号传来时,顾知安和林昭正在城墙上巡视,见到信号的瞬间知道时机成熟。
李恂还命的机会到了。
才刚入夜,城墙上一片漆黑,就见一队大军,马蹄声震耳,万马奔过似乎连地面都在震动,墙上却还是无一点动静。
顾知安和林昭就站在军旗后,看着远处的火光,足够将整个清河镇照亮。
“还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顾知安低声念道:“林昭,待会儿我亲手结果了李恂,往后你心里不必再有任何的歉疚,他连去给顾知妍陪葬的资格都没有,他要去了,必定是脏了她的地方,他只配曝尸荒野,被豺狼啃食。”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让整个西凉给顾知妍陪葬。
闻言林昭低叹一声,原本以为已经隐藏得很好,谁知道还是让顾知安看出来了,从那件事情后,他的确是一直有愧疚,所以才会一直在暗中查找顾知妍和赫连云台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消息。
曾以为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谁知……
也仅仅是多了八个多月的时间罢了。
李恂正疑有诈,从远处本来看得见城墙上的火光,谁知竟然靠近后城墙上一片漆黑,刚想再看时,就见四周火光瞬间亮起,竟是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心中大惊。
“李恂,你猜猜,这回你还能不能活着?”
“顾知安!”李恂大喊一声,心中不安,清河镇不过不足十万兵力如何能包围住他们二十万人马,便是强行撤退他也不至于葬身此处。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被顾知安看破,败在顾知安手下。
“你——!”
“兵不厌诈,这是兵家常用,难道你还不不知道吗?”顾知安立在城墙上,身上竟是连软甲都没有穿,手持一把大刀,刀上还挂着一根红色的剑穗,极其怪异的搭配却深得顾知妍喜欢,这是顾知妍以往带在身上的。
“好一个兵不厌诈,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少人能围住我!”
“你真的不仔细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吗?你能调兵支援,难道我会坐着等你来攻城?上回一事让你损失惨重,怕是死了不少人,还有不少现在伤口溃烂的伤兵。”顾知安朗声一笑,一跃站在高处,“李恂!张掖有多少兵力你可知道?二十万兵力!我等的就是这一日,你自以为高招,却不想胜在太过自信,以为张掖兵力无人敢动,可你别忘了,我是谁。”
旁人不敢动,他却敢。旁人动不得,他却能。
吃一堑不长一智,李恂还真是自负!
李恂面色大变,立刻往后打算撤兵。如今已被围困怎能脱身,四周弓箭手早已将手中箭射出,瞬间西凉军被箭雨笼罩,哀鸿遍野,顾知安看着李恂慌乱的模样,心中畅快不已。
如何能不快,李恂这样的人,真正是死不足惜的人!
林昭在一旁看着顾知安脸上张狂的笑,不由跟着笑起来,拿了旁边长〡枪,一跃而下,高喝一声,“众将听令,今日把西凉军杀个片甲不留,扬我大秦之威!”
谁也不知道这一战到底打了多久,只是每人都杀红眼,一身血早已经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只要还能用,就没有停下来。
林昭一身银甲在敌阵中来回,一枪破一阵,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脸上的笑容少见,竟是和顾知安如出一辙。
李恂看着林昭冲着自己而来,一个翻身弃马而逃,却被另一把剑制住。
“刚才就问你,认不认为你还能从这里活着回去,看来现在你回答不了了。”顾知安站在李恂身后,剑尖贴着脖子,“你可知为什么要留你到今日?不为别的,是要你亲眼目睹西凉是如何亡的,你是怎么败在我手下的。”
助李恂登上王位时,李恂虽知道两人厉害,却没有心生结盟之意,把两人视为劲敌,如今却才发现,和这两人作对,大错特错!
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你在报仇?”
“你说报仇?你该问问,身为大秦子民,我要报的是谁的仇?是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还是那些将士,亦或者是……”顾知安沉声道:“死个明白吗?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林昭见顾知安看来,明白他的意思,朗声道:“李恂已被擒,降秦者,不杀!”
袁惠胜正杀红了眼,连忙把面前的人踹开,和其余人会和,就见大部分西凉兵已经死了,剩下不足三万人,如今正手持兵刃不知如何。
见状顾知安拎着李恂的衣服直接站到城楼上,“降秦者,不杀,其余,杀!”
李恂闭上眼,正欲抹脖自杀,却被顾知安拦住,狠狠看着他,“想自刎?没那么容易,李恂,今日你该看着,这群人是如何投降,而且我还有一样惊喜没有让你知道,你怎么能自刎呢。”
“顾知安,你要杀便杀!西凉气数已尽,我无话可说!”
夜色里忽然一队人从路上冲出来,为首的不正是十四,十四一身风尘,见到城墙上的顾知安,笑着朗声道:“属下不辱使命,西凉王宫已成为咱们的囊中物,明日一早,王宫一早便能挂出咱们大秦的黑面金旗!”
李恂瞪大双目,看着顾知安,“你……你竟然——”
“这份大礼如何?”
“哈哈哈!想我李恂登基得你们所助,如今又为你所杀!”
“见着了吗?西凉,亡了。”
西凉亡了,在李恂手里亡的。
顾知安一句话,李恂已是万念俱灰,任由顾知安说话也毫无反应,竟是真的痴傻了一样,顾知安看着他,一剑割破脖颈,将人丢下城楼。
眼神却看向还在人群中的林昭,两人眼神对上,皆是一笑。
“赢了?”
“不是,西凉亡了?这怎么回事?”
西凉真的亡了?他们不是在击败西凉吗?怎么忽然就亡了?他们是不是睡觉错过了什么?袁惠胜和蒙穗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顾知安。
老天,这真的……
忽然一阵欢呼响起,西凉军已经丢下兵刃,投降。林昭将手中长〡枪扔出,钉在城门前,“什么时候让人把牡丹酿送来?我可是答应下来,用刚酿好的牡丹酿来犒劳大家,还要摆三天宴席,不醉不归再好好休息三天,能睡个好觉。”
闻言顾知安禁不住笑道:“你这一夸海口,可是要把整个洛阳城的牡丹酿都搬来了,怕是一条洛河的水都不够。”
“这就是你的事了,得了,回去睡觉。”
连着三天没有合眼,全在布置今日一战,不能让李恂察觉张掖兵力被调,要瞒天过海的行军,众人都是紧绷着,这一刻终于能松一口气。
幸好赢了,否则两人真是大秦的罪人。
十四骑马上前,看着林昭走进城门,楞了一下,“林公子,你这怎么还哭了?”看着林昭脸上湿润,愣了下,“这……”
顾知安不是还好好地,也没受伤,怎么还掉眼泪了。
“有吗?”林昭转过身看着十四,忽然笑开来,“可能只是一下放松下来有些……快进去休息吧,你们赶着回来,怕是不易。”
看着林昭脸色,也不像是有事,十四才点点头。
等他一进城,就见顾知安火急火燎的一个闪身冲到林昭身边,直接把林昭给捞起来,“十四,你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该独当一面,所以,和袁惠胜商议的事情交给你了,还有犒赏三军的事,记得,牡丹酿。”
十四不及开口顾知安已经带着林昭不见了,肯定是回去镇上之间留着的宅院。
叹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人,就见几人同时别开脸没有一点半点的想要帮忙的意思,仰天长啸一声,翻身下马拦住袁惠胜和蒙穗。
“袁将军,蒙将军,二位……有什么事只管和我商量,王爷和林公子这几日需要闭关休息,怕是不见你们。”
“什么?正想去问问怎么就把西凉王宫给拿下的事,咋还去休息了。”蒙穗摸了摸胡子,“敢为阁下是?”
“藩阳王府,陆恒。”
袁惠胜看着陆恒,半晌道:“竟是你,还没瞧出来,以前就是拔尖的,想不到十几年过去竟然长这么大了,既然是你,那事情和你说的也是一样,就……牡丹酿什么时候送来?三军将士可都还等着尝尝这酒的滋味。”
闻言十四面上表情一变,轻咳一声,“袁将军,你是知道的,这牡丹酿一年也统共没有一百坛,如何够,不过这别的酒肯定管够,三天庆功宴也不会落下,可别为难我要什么牡丹酿了。”
“可这——”
“我还有事,没吃饭呢,你快带我们过去找点吃的,百来个兄弟全都饿着过来的。”十四灵机一动,忙道:“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袁惠胜愣了愣,忙叫来旁边的人,“快,带他们去用饭。”
那边顾知安带着林昭一路回了上回住的宅院,推开门把人放在床上,坐在旁边,“林昭?醒醒。”
林昭缓缓睁开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顾知安才犹豫问,“在什么地方?十四和袁将军他们呢?”
“估计这会儿正在商量着怎么犒劳大家,你直直倒下去,我就先把你带过来了。”顾知安松一口气,走到旁边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完了,你这一身衣服还带着血,待会儿还是换个屋子睡,让人来收拾了。”
坐起身的林昭看了一眼身下的被褥,可不已经被血染红了,不禁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这里杀人藏尸。”
旁边顾知安笑了一下道:“是吗?”
不和顾知安开玩笑,林昭走下床看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这回是真的能休息个三五天的,也不知道沧州那边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你现在先好好休息才是要紧事。”
“那你呢?”
“当然也一块休息。”
顾知安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快换上,一身血看着瘆得慌,对了,这回西凉亡了,你说完颜景那边还会强攻沧州吗?”
沧州那边有室韦一族守着,自是不会出事。
不过顾知安这话问得是时候,西凉和北辽是盟友,这个时候西凉亡了,那不管是什么情况,完颜景都得考虑一下下一步。
强攻沧州对北辽来说也无……
一旦失败,必定是损兵折将,到时候大秦将西凉整顿过后要,北辽便是成了孤立无援的情况,若是两边围攻,北辽怕是抵挡不住。
不过北辽兵力强盛,也不定会考虑撤兵。
“这件事情等沧州来信再说,如今的情况,不适合这样做。”林昭看一眼顾知安,摇摇头,“室韦一族和藩阳王府往来并不多,那里是都护府,我们贸然前往必定是喧宾夺主,情况不同不能一样的法子处理,清河镇是因为上回是我们打回来的,而袁惠胜是爹旧部,自然让我们插手,可室韦一族有不少能人,不定要我们前往。”
这种喧宾夺主的事,不可做,否则挑起两家不和倒是让别人如意。
何况他们也不能事事都去,这天下可不是他们俩就能一肩挑起的,有的忠臣如何把自己累死的,就是这样。
适时的放下肩上的担子交给别人来做,就正好。
正在喝水的顾知安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你说……若是沧州那边无事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一路玩回洛阳了?反正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大喜的日子了,还不如晚点回去。”
原本正色的林昭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在说认真的?”
“自然是,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林昭摇头失笑,“不管能不能一路玩回去,不过这三天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吃,吃了又睡,彻底休息好。”
“早吩咐了十四别来打扰,等我们从这座宅院出去的时候他再出现。”
视线对上,两人一笑。
即便是大胜,随后收拾统计,依旧是损失了不少兵力,袁惠胜坐在帐中叹息,即使过去了三日也还是心中有些难受。
不过这种事无法避免,有战火就会死人。
好歹是打了胜仗,还是大胜呢!
“袁将军在这里愁眉苦脸做什么?外面可是开席了,就等着你过去痛饮三百杯,你这模样怎么像是吃了败仗?”林昭掀开帐帘走进去,笑道:“袁将军,我来请你出去,你要是还在这里叹气,我这脸可保不住了。”
袁惠胜立刻笑着起身,“哪能,不管是为了打了胜仗还是林大人这面子,我老袁也得出去,喝!喝个痛快!把这些年来被西凉所困的怨气喝光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蒙穗不知什么时候掀开帐帘,探进来一个头看着袁惠胜,“老袁,咱们俩也并肩作战多年了,这一顿酒你可躲不掉,快来了,大伙可都还等着,瞧瞧你这样,别难过了,痛饮三百杯哪里还难过!”
看着袁惠胜被蒙穗拉走,林昭站在帐中,缓缓走上前,看着上面厚厚一摞名册,全都是此次阵亡的将士名单,这是能寻见名字的,还有一些尸骨无存的根本不知道,只能后续慢慢清查。
终是不能漠然,他的心不会那么硬。
低叹一声转头时见顾知安靠在那里,眼中黯然褪去,点了点头,“什么时候来的?”
“你正对着名册发呆的时候。”顾知安便说便走进来,“知道你过来肯定是因为这个,所以……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心里没有一点事,能放宽心的活着。”
语气里的心疼让林昭心间一动,怔怔看着林昭。
这世上最懂他的人不是自己,是顾知安。从前就知道,现在才发觉顾知安竟然已经对他了解到这个地步。
摇摇头,“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好了,刚才还来这里劝袁惠胜,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就不知道了?好了,外面可都等着敬酒,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把这些酒都挡下,千杯不醉,可也挡不住。”顾知安见林昭挑眉看他,耸肩道:“我也是自身难保。”
这是头一回顾知安觉得他可能真的要喝醉了。
但难得一回,一醉又何妨。
林昭走上前,搭着顾知安的肩,“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我们先溜?反正十四在的话,他肯定……”
“这可不行。”
顾知安直接扣住林昭手腕,“这庆功酒,如何都得喝!反正不急,沧州那边看来情况不错,能在这里多耽误几天,大不了就睡个三天三夜,反正……无事,不急。”
一掀开帐帘,两人看着外面望不到头的桌子,灯笼点了不知道多远,看着宛若一条泛着火光的河流一样。
袁惠胜站起来,举杯道:“两位贵人,当真是清河镇的贵人!老袁先干为敬!这一杯酒,敬二位!”
“那我也敬你们!话不会说,酒会喝!”
两人才刚放下杯子,后面一众将士纷纷起身将手中酒饮尽,高喝一声,“扬我大秦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