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共望燕山流云高14

  一直到交过二更鼓,他们才找了一个镇子住下了,杨逍似无意地问掌柜要一间上房,晓芙却说再要一间,当着掌柜的面,杨逍不好问,怕又惹得晓芙害臊起来,便说这一路上还没吃什么东西,问掌柜的厨下熄火了没有,掌柜的说这客店里承接着南来北往的商客,多晚都是不会熄火的,杨逍就叫煮点粥做几样小菜来,吃过才睡下。

  第二日他们起得早,又是大半日的风尘仆仆,靠午间,杨逍让晓芙停下来歇歇,拿出水袋递水给她喝,他俩坐在树荫下歇着,杨逍讨来晓芙的手帕擦汗,又见晓芙的鬓边也淌出汗来,便伸手去给她擦,晓芙却下意识地一挡,两人都有些尴尬。晓芙心下不安,又想着找话跟杨逍说,便试探着开口,语气却并不露怯:“有句话,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了。”,“什么事你说?”,杨逍满怀期待地看着晓芙,“我们出来两天了,你也没说,咱们去大都到底做什么,我能不能知道呀。”,“哦,这个。”,杨逍笑了笑:“我倒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心里着急,忘记跟你解释了。”,杨逍遂把有教中人发现阳教主夫人项圈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把先前阳教主和夫人一同失踪的事择重点的大概跟晓芙说了一下,晓芙听完略有所思,说:“你们教主失踪的事我倒是听过的,自那以后,你们教里岂不是都乱了。”,“所以么。”,杨逍微微抬起双臂敞开怀,做了个无奈的动作:“现在这千斤重担竟是我在担着。”,杨逍这话本来是打趣的,没想到晓芙却问他:“你是想做教主么?”,杨逍赶紧摆摆手解释到:“我可没这个心思。”,“怎么呢?”晓芙追问到,“我是逍遥惯了的人,做不来这样的事,名利对我也没什么要紧的。”,“那都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才不甚在意呢,听说你二十岁就做光明左使了,其他人,谁又求得来?”,“可我们这是魔教呀。”,杨逍见晓芙提到光明左使时,不是那副瞧不起看不上的模样,知道她早已没把他们明教当做坏人,欣慰之余又有了点逗她的意思,口不择言讲了出来,晓芙倒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试探,只虚心自己露了马脚,便含糊回答到:“那也是不容易的。”,杨逍怕又惹她不高兴了,便试图绕开这话,说:“这也是没办法了,我是做不好光明左使的。”,“这话怎么说?”,晓芙只当他是谦虚,随口一问,杨逍话里却带着惋惜:“我哪里有阳教主的半分才能,自他和教主夫人失踪后,明教渐渐就元气大伤了,那光明右使范瑶,是我生死之交的兄弟,也不知去向何处了,白眉鹰王自立了门派,紫衫龙王嫁了人,金毛狮王也在王盘山一事之后不知所踪,剩下的人,都是散的散走的走,怪我管不好门派,如今好歹把总坛护着,找到阳教主也好有个交待。”,晓芙见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心事,忽而又自责起来,便开解杨逍到:“你别太多心,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哦?”杨逍笑了笑:“你这话怎么讲了?”,晓芙听见杨逍问,也就自信地答到:“你们教主莫名其妙失踪,难说和教内的人没关系,你暗中把着大局不至太乱就好,若给别人明教渐渐不支的印象,倒能让有心的人把马脚给露出来,乱就由它乱去。”,杨逍本来是觉得对晓芙说太多明教的事她也不定会在意,却没想到她竟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便称赞到:“纪小姐好个心思,却有个治国的才能。”,“你少打趣我。”,晓芙立即红了脸回到,“难怪你师父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呢。”,“这话你听谁说的,我可没这些心思,那虚的名利有什么好要的。”,“你这话倒是说中我的心了,我也是不要那些名利的。”,杨逍又顿了顿,望着远处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我如今只想着把阳教主和夫人找回来,把我范兄弟找回来,只要心系苍生,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不在这光明左使虚的名利。”,晓芙头一次听杨逍如此详细地跟她讲了明教的事,也暗暗叹息杨逍的不易。

  他们马不停蹄又赶了一两日的路,第二日至晚,才到一个小镇子歇了,晓芙照例问掌柜的单要一间上房,掌柜地却笑着请她包涵,说就剩这一间上房了,其他的连大通铺都没有了,这是这个镇子唯一的一家客栈,晓芙不由着急起来,杨逍见她的样子,自然地把银子往柜上一放,说那就一间,晓芙不好在此和他争论,上楼梯时脸红透了,杨逍知道她一个小姐打扮的人,跟他孤男寡女地出来就已经很不方便了,要在人前同他共进一个房间,更是羞愧,也不等她说,便开解到:“你照例睡床上,我照例睡榻上,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他们又不认识咱们,不必放在心上。”,说着也不给晓芙说话的机会,就拉了她的手上楼去了。

  之前在庄子的几日,杨逍虽然也住在晓芙房里,可都是到晚去榻上睡一会儿,晓芙那时也不怎么同他讲话,今日两人进了房间,晓芙也不好赶他出去,房间又不算大,她梳头发也不自在,洗脸也不自在,一会儿衣服都没换,就赶紧躺上床了。杨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起先只是暗笑她,后面见她羞怯的模样,心里却烧起火来了,熄了灯躺在榻上横竖睡不着,他听见晓芙在床上也有些微微翻动的声响,心知她也没睡,踌躇了半晌,便起身走到晓芙床边,轻轻撩开了她的帘子。

  “你做什么?”,晓芙是醒着的,杨逍不答她的话,在她床边坐了,开口对她说:“晓芙,我从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是真心的,也是真的想要娶你的,我这几日一直都在等着你想通,你是要一直拒绝我么?”,晓芙听了他这话,暗暗把目光移开看向别处,也不回答,杨逍突然像着了魔,掀开晓芙盖着的薄被,再一次深深地吻住了她,一只手握住晓芙略带抗拒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起来,晓芙一开始吓得差点叫了一声,却被杨逍的吻堵了回去,后面就睁大眼睛呆呆地任由他吻着。“要拒绝我到什么时候?”,片刻后杨逍松开了嘴,问晓芙到,他不想再用这样的方法拥有她,他希望能等到晓芙自己想通的那一天。“你,你。”,晓芙双手微微推着杨逍,他心里知道,她大概还是会拒绝他的,他不想再逼她,只等着她把话说完,再感受一下她的温度,没想到晓芙忽然微微把头低了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嗫嚅了一句:“你轻一些。”,那哪里是抗议,那是分明是她心里最诚实的那部分期待,对他发出的邀请,杨逍不由地愣了一两秒,他等待的许可终于来到了,他不想再让她害怕,一开始所有的动作都依照她的话语尽可能地温柔,慢慢地却发现这一切由不得自己,像是那船终于流过舒缓的小河,流过平静的大江,到了风波汹涌的海里。

  这天的后半夜,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杨逍搂着身边的晓芙,在睡梦中遥遥看到了他初见她的情景,她在门外转过头来,微微看向他的样子。所有一切的期待,都开始变得名正言顺起来,她慢慢在接受他了,也在接受他们之间的殊途,接受着他许诺过的,那些能把这一切都变得可能的尝试,那不是她给予他的,是她给予他们之间未来的许可。他欣喜并感激于她给的这些许可,那使他心中所期待的努力都有了十分的意义。

  (四)

  “对不住了,下回我指定听你的。”,杨逍骑在马上,侧过头去看一直闷不做声的晓芙,带了点逗她的心思说到,晓芙立即红了脸,狠狠地瞪了杨逍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单是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杨逍偶尔故意逗晓芙着急,那样子他也是喜欢的,看看前面就快到济宁路了,他放慢了马速,此时已走入中原,远处路上是一片的宽广,道路两旁有些树,虽挺拔高大,却遮不住那明晃晃的日头,杨逍看见阳光中飘着些浮尘,沉默了片刻,忽而把马骑到晓芙身边,一声不响地跳上了她的马,从背后拥住了她。

  “你又要做什么?”,晓芙吓了一大跳,又害羞起来:“你赶紧过去,这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可怎么好。”,“管他呢,没人认识我们。”,杨逍嘟囔着,“看马跑掉了。”,她知道抗议不过,只得找些别的理由出来,杨逍却幽幽地答到:“我可是生活在西北的,那马跟着我一天便熟了,决计不会跑的。”,晓芙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也就住了口,由他拥着自己,片刻后杨逍却忽而把下巴抵在晓芙的头上,用一种极认真的语气,低声问她:“晓芙,你心里在担心些什么,可以说给我听么。”,晓芙此刻不见他的样子,却相信他脸上带着忧伤,自己心里也涌上了满心的委屈,她沉默许久没有开口,杨逍的怀抱却给了她温暖的感觉,晓芙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滚出来,落在杨逍按着辔绳的手上,他不发一言,却又把她拥地更紧了些,他并未开口追问她,她却终于忍不住哭着说:“没人会同意的。”,“不要他们同意,我只问你同不同意?”,杨逍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晓芙心下疼起来,却并不回他,只是继续说着:“我家里不同意,我师父不同意,何况我还定了亲,我要怎么同意?”,“若你只是担心这个,这些都交给我。”,“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我不要你去逼我父母师父。”,杨逍听罢晓芙这话,知道她是担心两人的身份,还有自己和峨眉的恩怨,又暗恼自己该想得周到一些,不叫她发愁,便贴了贴她的脸说:“你放心,这些都交给我来想,到时候我求你父母去,跪在你家院子里三天三夜好不好,他们打我骂我我也不起来,你家丫鬟拿水来泼我我也不起来,定然跪到他们心回意转,好不好?”,晓芙听了他这话,没忍住笑了一声:“谁敢拿水泼你?”,杨逍见她笑了,觉得轻松了些,也跟着笑了两声。

  晓芙本已经稍微定了定心,她是相信杨逍的,但此刻偏又想象起他少年时的样子来,又莫名其妙吃味起他身边从前那些女子来了,便有了一丝要斗气的心,连同心底深处那唯一一丝担忧也带了出来,没头没尾地问到:“你说文君为何又要悲作《白头吟》?”,杨逍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晓芙心里还有这个担忧,便正色到:“你这个担心可不对了,我认定了你,可就没存别的心思,不过这话我不说给你听,只慢慢做给你看就是。”,晓芙见杨逍说了这话,又恐怕他生气了,也就不再言语了,杨逍沉默了半晌,又用十分正经的声音在晓芙耳边说:“你要信我,我定不会辜负你,也能想到办法。”,片刻之后,晓芙微微地“嗯”了一声,那声音极低极低,杨逍却听地真真切切。

  这样一路行来,几日后两人终于到了大都,杨逍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没和这边的分舵联系,照例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这晚要睡下时,却依旧厚着脸皮敲开了晓芙的房门,然后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住在她的房间里。晚上他拥着晓芙,又握着她的手对她嘱咐到:“明天我要出去查访一番,你得听话,就好好待在这客栈里,哪里都不许去,如果有什么危险,就往桐城的方向回去,路上见机行事,能躲就躲,但不用停下等我,我会来找你的。”,晓芙问他:“会有什么危险?”,杨逍笑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些的好,我半点险也不愿让你冒,总要多交待些。”,“那你一个人危险不危险?”,“你担心我么?”,杨逍见晓芙如此问了,又逗起她来,“谁担心你。”,晓芙见他又要打趣自己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杨逍倒是认真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别担心,谁能奈何地了我?”,“我想着你有个帮手总是好些的。”,晓芙想着他要去的地方终究是宫廷王府,人手众多,怕他一时大意,又不好说明,只得随口解释到,“不要紧的,我前面几天只找人问问消息,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回来跟你说,到时候可得劳烦纪小姐出力帮帮我。”,杨逍看出来晓芙的心思,欣慰之余又存了些暗喜:“不过这几日,你一定得好好听我的,等我安排好了我们再行动,确保万无一失,如果你四处走动,我担心你的安危是不会安心的。”,说着竟捏了捏晓芙的鼻子:“好不好?”,黑暗中晓芙乖巧地点了点头,杨逍遂放下心来了。

  第二日,杨逍一早就出门去了,晓芙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想出去转转,又担心真的引起别人的注意,给杨逍添了麻烦,只好把窗子微微开了个缝,立在边上不住地张望,水也不曾喝一口。不想这日还没到午饭时间,杨逍便回来了,推开门正看见晓芙站在窗子旁边转过头来看他,脸上担忧的神情还没消减下去,知她担心自己,这一上午的奔波却化成了喜悦,也不去揭穿晓芙,只轻轻问了句饿不饿,说先带她去吃点东西,晓芙却只顾着问他:“事情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我怕你忧心,虽然现在的事情不让你同我一起去办,想着也要把每天的进程都跟你讲讲,好叫你心里有底的。”,晓芙见杨逍这话说地极为体贴,心下也感动起来,杨逍怕她饿着,先叫掌柜的送午饭来两人吃过了,才和她同坐在桌边,拿过笔墨来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些东西,这才跟晓芙讲起来已知的情况。

  杨逍说他早上并没做什么事,只是在安王府附近转了几圈,大概丈量了一下大致的范围,又去聘杂役的地方问了问,安王府倒是一年四季都在招打杂的下人,修补房屋的小工之类的,他随意同几个人聊了聊,心里大致有了个数。“你看这里。”,杨逍指着纸上自己大致画下的示意图给晓芙看:“看出什么了么?”,因是画下的图,杨逍把不重要的地方都随意带过了,重点的地方就极其突出,晓芙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这房后这段排水沟如何分了两条,单里面这一条,两头却没和外边接起来,这又排不了水。”,“对了。”,杨逍用手刮了刮晓芙的鼻子:“你可真是聪慧,这排水沟还接着一个小闸门,刚好够一个人通行的大小,说明这原本就不是排水的,这里面连着的应该是个密道,不过安王府后墙有一圈的竹子,这水道里没水,常人发现不了,我靠近了细细看过,才看出来的。”,“这能说明什么?”晓芙问,“什么都说明不了,若遇到朝野动荡,王公贵族们是首当其冲的,屋子留个暗道,不过是平常举动罢了,今晚我得进府去探一探。”,“你要从这密道进去?”,“那用不着,一个王府而已,我何必走什么密道?”,杨逍自信满满地对晓芙邪魅一笑,随即躺在床上去了:“我得睡一会儿,晚上好去,纪小姐最好也来睡一会儿,省得晚上担心我睡不好觉。”,“谁担心你。”,晓芙涨红了脸,自去桌前坐下,就扯过张纸画起画来。

  晚上交过三更鼓,街上只剩打更人的时候,杨逍又出门了,晓芙相信他自是武艺高强,倒也并不担心,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试了几次也睡不着,又翻了几本客房架子上的志怪传奇来看,心里却是越看越乱,天色蒙蒙亮时才胡乱睡了,没睡多久,听见开门声响,知是杨逍回来了,便又起了身。这一夜,杨逍已经找到那侧妃的屋子,安王也待在她这里,天快亮时分,又把她房里那个打好热水准备服侍她梳妆的婢女给捉了来,晓芙听到此处略吃了一惊,忙问:“人呢?”,“人不好带在这里来,王府不远处有个院子是要卖的,现今里面没人,那里房子深,我把她藏里面了,怕你忧心,回来叫你一同过去。”。

  安王府那个小婢女看起来要比晓芙小四五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整个人吓得哆哆嗦嗦的,晓芙看不过,跑过去安慰她。晓芙拿软话对她讲,杨逍再吓吓她,她很快就说了,还带着许多无用的废话,先前服侍侧妃的丫鬟嫁了人,这一年来侧妃的首饰确实是她在收拾,那个项圈却是安王妃送给侧妃的,来历侧妃只怕也是不知道的。“王妃是色目女子,只知道来讨好我们娘娘,谁知道她是去哪里寻来的,你们只管问她去。”,那婢女说起这话时,害怕的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得意,牵出了安王府的几分私密来,杨逍心想这么个小丫鬟也会看碟下菜了,心下流露出一丝轻视,也懒得去管她。她既然已经被带到这里了,只能在他们离开大都时再放她回去了,好在王府只是少了个普通的婢女,还只当她是自己跑了的,并不会花太多心思去寻,杨逍又再把她给绑起来,答应晓芙每日来看她一回给她送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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