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井里杂草越过半人高的围墙,把原本就窄小的空间挤得更加逼仄。

  莫怀仁从井里吊起一桶水,伸头埋进桶里。

  冰凉的井水把身上的燥热冲散。

  他痛快地把水兜头淋下,弯腰搓洗着木盆里的红薯。

  蚊子多如牛毛,一只比一只毒辣,有的甚至能隔着衣服吸血。

  贴在身上的衣服是用纱布做的,根本抵挡不住蚊虫的攻击。

  莫怀仁手脚不停挥舞,却仍是无济于事。

  老太太站在厨房阴影里,咳得嘶声裂肺。

  “柜子里有老鼠崽泡的药酒,你拿来涂到伤口处,很快就能愈合。”

  厨房里所有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变,被烟火熏黑的屋顶横梁上还挂着黑乎乎的腊肉,墙角的柴火堆却被老鼠翻得乱七八糟。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出照进来,晃得老太太眼眶湿润。

  红薯已经清洗干净,只等着生火就能果腹。

  他转过身,朝昏暗的厨房看过去,老太太双脚离地,正拿着火石朝他点头。

  红薯从手里滑落,莫怀仁手指发抖,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不敢搭话。

  “山里蚊子毒性大,你再不生火熏房子,今晚你们可怎么熬?”

  老太太颤巍巍地看着莫怀仁蹲在天井里一个多时辰了,忍不住想跨过门槛拉他进屋,被炙热的阳光一照,缩回角落里叹了口气。

  “你不用怕我,我也没有能力害你。你进来,我们说说话?”

  灰白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随着咳嗽声轻轻摆动。

  老太太抬起混浊的双眼,盯着男子破烂的衣裳,走回卧室想拿绣花针帮他补补。

  她不记得自己的针线筐放在哪里了,摸索了半天都找不见,耸拉着肩膀又飘到厨房,幽幽哭了起来。

  “我家老头子也不知道死在哪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然后把他带回家?”

  莫怀仁愣愣地盯着盆里圆润肥胖的红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知躲避也不是办法,脑海里闪现怀秀失望的面孔,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家孩子呢?”

  老太太飘出客厅,站在莫怀仁身后,看着杂草丛生的后院,轻轻摇了摇头。

  脑袋晕沉沉,莫怀仁双腿酸麻,蹒跚着走进里屋,拉过客厅里的矮凳,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挪到门口坐下。

  “早上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一起回来?这周边有野兽出没,到处乱走可要出大事哦!”

  老太太收起笑脸,看着莫怀仁被晒伤的脸庞,面露忧心。

  莫怀仁从凳子上弹起,脚踝经不住用力,差点跪倒在地。

  他倒吸一口气,已经过了正午,他却把怀秀忘记了!

  “你去拿药酒抹上,用手把脚踝搓到发热,再用力掰正就好了,不然再这么放任不管,你老了得吃苦哦!”

  老太太缩回伸到半空的手,飘到厨房。

  厨房的小柜子里,几个破边的大碗扣在一个小坛子旁边,坛子紧挨着一碗黑乎乎的液体,许多白色小虫在里面游上游下。莫怀仁捏着鼻子把坛子打开,里面五只没长毛的小老鼠静静躺在坛底。

  莫怀仁接过她递过来的小坛子,凑到鼻子底下闻。

  味道和普通的药酒并没有区别。

  “这个真的有用吗?”他把坛子放到脚边,看着坛子里的小老鼠有些不敢下手。

  “你去鸡笼里捡根羽毛过来。在天井里。”阳光开始斜照,老太太走到门边,朝院子外面张望。

  “这天色眼看着要下雨了,你动作快些,不然天黑麻烦就多咯!”

  莫怀仁拿着木棍挑开笼子里的鸡骨头,捡了几根长一些的羽毛,用井水冲洗干净。

  脚踝肿如馒头,涂了两遍药酒,他用手搓到脚踝发热。

  眼看太阳西斜,莫怀仁越发着急,匆匆忙忙点燃柴火。

  “把红薯扔进去吧,等下接回来就可以吃了。”

  老太太不敢靠近火堆,抬起衣袖挡住火光。

  莫怀仁拖着伤腿挪到河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岸边一片寂静。

  怀秀不见了。

  他心里开始慌乱,用竹竿在河边打捞,只捞出枯树枝两三根。

  “何怀秀,你在哪里?”

  草丛里飞出一只水鸟,莫怀仁颓然跌坐在地。

  夜幕降临,他突然站起身往回走,也许怀秀从别的路径回小屋去了呢!

  院子里厨房透出火光,莫怀仁快步走去:“怀秀,你回来啦?”

  老太太遮住脸,正从炉灶里夹出烤熟的红薯:“姑娘呢?你没见着她吗?”

  莫怀仁沉默不语,示意她远离火苗。

  “你先吃点红薯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不是吗?”

  老人望着天上的满月,强撑笑脸安慰。

  月光把小树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怀秀把被泥巴裹住的沉重裙摆用力撕掉,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竹排,转身朝着早上逃离的小院子走去。

  蚊子把她裸露在外的部位咬得惨不忍睹,暴晒过后有一种灼痛感。

  怀秀捡起一截枯木,不断拍打眼前半人高的草丛。小腿被草叶子划伤,贴在头皮上的头发被伸出来的树枝勾住,怀秀扯了半天都扯不出来,伸手把树枝折掉,任由它吊在肩膀上。

  心里的疑惑纠成一团,她加快脚步,急切地想和莫怀仁倾诉。

  莫怀仁在客厅里升起火炉,用没干透的落叶盖在火炉上闷出滚滚浓烟。

  “把我扔在河边自生自灭,自己却能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吃烤红薯,莫怀仁,你的良心是不是落在山洞里了?早知如此,我昨晚就不该救你!”

  嘴里的食物甜如蜜,莫怀仁用手托住差点掉出来的烫嘴红薯,对突然出现的怀秀眨了眨眼。

  心里升起无限欢喜。

  “你肚子饿了吧,这有烤红薯!”

  烟味呛鼻,怀秀接过红薯,坐到门边的石头上狼吞虎咽。

  狂风把屋檐下挂着的玉米棒刮落在地,莫怀仁把怀秀的裙摆掀起,用鸡毛沾了药酒涂到她伤口上。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划痕,他不禁放缓了速度,把药酒直接倒到掌心,缓缓帮她涂抹均匀。

  “对不起!”眼睛被浓烟熏了太久,酸胀难忍,莫怀仁紧紧抱住怀秀的双脚,擦掉摇摇欲坠的眼泪。

  “你能不能涂快点,哎,你哭什么!”怀秀喉咙被红薯黏住,她踢开莫怀仁,凑到木盆里连喝了两大口水。

  “怀秀,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以身相许了!”莫怀仁拉过怀秀的衣袖,用力拧鼻涕。

  “要不要这么恶心?你都多少天不洗澡了?好臭!”嫌弃地把衣袖抽回来,怀秀站起来跨进厨房。

  炉灶里火苗冲破浓烟窜起来,把房子照得亮堂堂。一个老太太坐在矮凳上,朝怀秀笑了笑。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怀秀看着老太太踮起的脚尖,忍不住打嗝,伸手紧紧捂住嘴巴,退回门外。

  “哎,你怕什么!她不会害你!”莫怀仁拉住怀秀,把她推到老太太跟前。

  “你早上不也逃得比我还快?你不怕?”怀秀拍开莫怀仁的手,让他挡在前面。

  “我什么时候怕过了?我逃是放心不下你!”莫怀仁想起自己上午硬着头皮挖红薯时,被吓到裤子湿润的样子,摸了摸鼻子。

  “你们先烧水洗漱吧,我房间的箱子里有几块老棉布,虽然三年没人动过了,但是箱子完好,应该还算干净。你们先暂时拿来用吧。”

  老太太看着这对年轻人,想起自己年轻时和老伴的美好时光,抬起衣袖遮住眼角。

  “你怎么不害怕了?”

  怀秀看着眉眼含笑的莫怀仁疑惑不解。

  “她也是个可怜人,心地善良,并没有害人之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怀秀抓住他的手,一脸惊慌:“刚才我在河边遇到一件怪事!”

  小手微凉,莫怀仁反握住怀秀,觉着她邹起的鼻子份外可爱:“嗯,是什么事呢?”

  “我醒来时竟然游到了河中央,河边突然出现一个打渔的老人家,突然消失后面又突然出现,把我送到岸边又突然消失了!”

  怀秀语无伦次,莫怀仁摸了摸鼻子:“这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哪里会有打渔的老人家呢!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老太太冰凉的双手抓住怀秀的手臂,眼神哀伤:“你说你看见打渔的老头子了,是吗?”

  怀秀被掐得生疼,莫怀仁把老人的手掰开:“有话慢慢说。”

  老太太自知失态,连忙道歉:“对不住,我一时着急,不是有意的。姑娘,打渔的人是不是佝偻着身子呢?”

  “是啊,还不停咳嗽,他还给了我一个竹篓,送了我几条鱼。就在门外。”

  怀秀不敢看她,低着头轻声说。

  老太太飘到门边,望着竹篓失声痛哭:“是他给我捎信来了,这竹篓还是我编的呢!他现在在哪里?求你们帮我把他带回来吧!求求你们了!”

  “老人家,你先别着急,现在天色已晚,打捞不易,明天我一定去把他接回来。”

  莫怀仁拿出竹篓里的鱼,起身到天井里处理。

  怀秀不敢自己待在客厅,跟在他身后。

  “老奶奶为何不自己去找他呢?就在前边不远的河里。”

  “她离不开。”

  “为何?”

  莫怀仁拉着她走到床前,掀开厚重的棉被,一副森森白骨映入眼帘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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