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
江州镇地理位置偏僻,却有着小粮仓的称号。
现在是九月份,正是水稻成熟的季节。
怀玲今年已经十三岁,长得亭亭玉立,是个爱笑的姑娘。
今天是重阳节,刘老太一大早就和镇上的几个老姐妹到镇上的朱员外家去领慰问品。
朱员外年纪不大,却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善人。
逢年过节,他体谅镇上的老人家生活不易,是以,都会让自家夫人筹备一些新衣服被褥分发给老人们。
只要年满五十,都可以去排队领取。
对此,怀秀是不赞同刘老太去的。
毕竟,这镇子上比刘老太过得辛苦的老人还有很多。
而她们现在有十家铺面可以收租金,生活实在算不上艰辛。
时值正午,刘老太还没回来,怀秀有些不放心,便想让怀玲去看看。
怀玲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十年,早已经把这里的街道烂熟于心。
她手里提着装有怀秀亲手蒸熟的大肉包子的小篮子,哼着小曲慢慢跳过一块又一块的石板,往朱员外家里去。
镇上的居民大部分都在午睡,而要守店的小二,也都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无心招揽客人。
小镇非常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怀玲就来到了朱员外家。
奇怪的是,朱家大门口安安静静,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
去年怀玲曾经跟着刘老太来过,她分明记得,朱家分发礼品会到天黑才结束的,怎么现在刚刚正午,就没人了呢?
她有些踌躇不前。
若是就这么回去,指不定姐姐得多着急呢!
也许,奶奶是到相熟的人家里去唠嗑了呢?
刘老太自十年前从崇州城搬到这里,就不再管家务事,全部由怀秀一人打理。
她每天乐此不疲的事情就是和几个老太太一起出门,要么种菜,要么在镇子周边到处走走,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放松心情。
心态越来越年轻,也越来越看得开了。
除了就是怀秀不再改嫁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怀秀七年前由刘老太做主,嫁给镇上的一个教书先生。
这个教书先生比怀秀大了五岁,无论相貌还是性格,都十分得刘老太的欢心。
他家里就他一个,靠着常年的积攒,已是小有资产。
怀秀一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既不用操持家务,也不必侍奉公婆,日子过得舒心自在。
谁知造化弄人,恩恩爱爱的两个人,过了三年都还没有孩子。
教书先生到处奔波求医,大夫们得出的结论是,他的身子弱,需要进补。
后来只要是对身体有用的药方,他都一一尝试。
日积月累,他的身体经不住这么一通乱补,越来越差了。
在把家底掏空的那一天,他也终于熬不住,永远合上了满含不甘的双眼。
怀秀的幸福日子短短不过四年,就戛然而止。
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闷在家里绣花,轻易不出来交际。
刘老太怕她闷出病来,曾经提过几次让她改嫁的事情。
每次她一开口,怀秀就用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望着她不说话。
每当这个时候,老太太就莫名感到心虚自责,久而久之,便不再提了。
实际上,刘老太也不敢待在家里,和怀秀面对面一处坐着。
只好每天尽可能地在外面走走,不到天黑不会回家。
对此,怀玲是清楚不过。
所以,现在找不到刘老太,她也不着急。
反正天黑,人就会回来了。
朱家位于小镇的入口处。
周边是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稻田。
远远望着,望不到边。
怀玲拿出一个包子,边啃边往稻田旁边的小溪里走去。
那里有几个姑娘在洗衣服,嬉笑声远远传来,让她心痒难耐。
一路小跑,她离小溪越近,就越是高兴。
这几个姑娘她都认得,不但认得,还很熟。
张丽香站在小溪中间,看见怀玲跑来,便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们了,你姐姐不拘着你练字了吗?”
怀玲把包子拿出来分给她们三个,嘟囔一句:“看在包子的面上,别再取笑我了,我一个村姑,练字做什么?”
李丹丹正觉腹中饥饿,把包子几口就吃完了。
她伸手进篮子里又拿一个,边吃边口齿不清道:“你姐姐不是想让你嫁给读书人嘛,你不练字将来怎么和读书人沟通呢?哎呀,你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这包子真好吃!”
“你才嫁给读书人!谁说我要嫁给读书人了!”
怀玲潜意识里是不喜欢读书人的,总觉得读书人身子骨比不上练武的人。
男人,总得有能力保护家人,不让她吃苦受累才算好男人!
“你们一个个的,真不知羞,把嫁人挂在嘴边,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四个人里,数赵云美最稳重。
她一开口,其他三个姑娘非但没住口,还一齐对着她大笑起来。
“赵姐姐,你当然不能说了,明年你就要嫁人了啊!我们可都听说了,未来姐夫文武双全,貌比潘安呢!”
“再说,看我不收拾你们!”
几个姑娘你追我赶,直到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才并排躺在草地里,安静地望着天上悠然飘过的云朵。
宋毅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除了嘴上多了两撇小胡子,其他的丝毫没有变化。
他肩上挎着个小包袱,沿着官道一路走来。
路过这条小溪流,刚想进来洗脸歇脚,就被地上躺着的几个小姑娘惊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怀玲第一个发现了他。
两人的目光一碰上,就心照不宣的转开。
宋毅悄悄地退出去,怀玲也跟着起身。
她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提起篮子,对几个朋友说道:“我忘了回家还要帮姐姐去收租子,这就先走了。”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就沿着溪边的小路飞奔回家。
怀秀正在吃午饭。
自丈夫去世之后,她就非常注意身体,每天尽可能按时吃按时睡,从不错过饭点。
当怀玲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喝汤。
早上刘老太起的早,她起来的时候,鸡汤已经在砂锅里小火炖了一个时辰。
汤水什么调料也没放,却香甜可口。
怀秀已经喝了第三碗了。
怀玲气喘吁吁,她来不及把篮子放下,拉起怀秀就想跑:“姐姐,宋毅找过来了!”
当年她们是趁着宋毅出门,偷偷拿了一百两银子跑出来的。
怀玲自认为是自家欠了宋毅的钱,现在他是来找她们算账来了。
然而怀秀知道不是,他是来履行婚约来的。
当年两人说得十分清楚,大家分开十年,若是一方仍旧想在一起过,便可以来寻另一方。
可是现如今,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嫁过人了,还怎么跟他过呢!
怀秀越长越心慌,扔下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算算脚程,这个时候他该差不多要到了!
怀秀急匆匆跑到前厅,把大门关上。
谁知大门合到一半,宋毅的手就越过门缝抓住了她的手:“怀秀,好久不见。”
连声音都一点没变,怀秀浑身僵硬,任由宋毅推门进来。
他一点也不客气,拉着她就往后院来。
后院里静悄悄,怀玲早已经从后门跑了。
他一路走来,身子十分匮乏,到此时却一点也不显疲惫。
眼睛亮晶晶地把怀秀从头打量到脚。
果然还是圆润一些才更好看!
“有吃的没有,帮我下碗面吧!”
怀秀有些愣神,曾经,也有人让她帮下碗面,只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这里又不是面馆,你家里难道没有吃的了吗!”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这个人非但没走,还借此跟她长长久久的住了下来。
时光飞逝,岁月静好。
两年年之后,怀秀家由原来的死气沉沉变成了鸡飞狗跳。
她拿着鸡毛掸子,绕着圆桌追宋毅父子。
他趁着刘老太没注意,用毛笔把自家儿子的脸画成了花猫,用的还是洗不掉的涂料。
她肚子里又怀上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只好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坐在桌边掉眼泪。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宋毅手忙脚乱,急忙把肥嫩可爱的儿子塞到怀玲怀里:“带你外甥出门去玩玩,快点,不然你姐看到他又得生气了。”
“十两银子。”
“成交。”
怀玲对着宋宝宝那被画得滑稽可笑的脸庞,乐不可支。
靠着他,她已经从宋毅手里得了不下千两的银子了。
直到怀玲出了门,宋毅才过去一把搂住怀秀那圆滚滚的肚子:“谁让你昨晚半夜还念着那死鬼的名字,我不开心。”
怀秀用力想挣开他的束缚,抽抽搭搭道:“我还和他在一起那么些年呢,我念一声他又怎么了?谁叫你排在他之后呢!”
这话直接刺到了宋毅的痛处,他心里后悔当年自己没把自己的心思摸透,白白让人捷足先登。
“哼,我不管,反正你念他一声,就帮我多生一个孩子,我靠孩子赢他又何妨!”
“你当我是母猪嘛!”
怀秀气愤不已,按他这么算,她得生到五十岁了。
“即使是母猪,也只能是我宋毅的,其他人看一眼多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