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是你吗
雪花簌簌落下，一片片融入纯白的地面。
温顾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这场雪越下越大，空气也冷得仿佛就要冻结。
天空被涂抹成苍凉的灰，又一片雪花从那里坠下，落在温顾冰冷的手心，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融化。
即使没有带伞，那些从图书馆出来的恶魔也都面不改色地走进了大雪中。反正他们不会生病，顶多因为衣服湿掉难受些，问题不大。
温顾站在走廊上看了会雪，然后默默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伞……出门之前他看了天气预报，是说今天要下雪。
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的大雪里。
过了许久，他出现在一个光线不甚明亮的街角。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地面的雪色，仿佛这样的雪夜也不是那么冷了。
街上鲜有人迹，两边的商铺也冷清了许多。这条街他曾经很熟悉，因为他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温顾走向了前面一个小区。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这里变了很多，不过依然有一些他熟悉的地方。
曾经，就在前面那栋楼下，他碰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卡卡。只是现在，他永远也无法见到那个等在雪中的身影了……
……那谁来告诉他，前面站着的那个家伙是谁？是他眼花了吗？为什么，那个身影竟然这么熟悉？
温顾撑着伞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敢靠近。如果他不是在做梦的话，那这一定是出现在雪夜的海市蜃楼，明明那么真实，却又让他不敢相信。
那个身影就像从前那样，傻愣愣地杵在那儿。飘落的雪花不停地覆盖在他身上，让他看着就像是一个刚刚堆起来的雪人。
他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不少，看着也没那么瘦弱了，就跟他一样，从少年变成了青年。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卡卡他真的……还活着？
一直平静的心脏突然怦怦跳动起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哑的略带一丝颤抖，“卡卡……是你吗？”
如果这是梦，他愿意晚一点再醒来。
温顾慢慢地朝他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卡卡……？”
那个如同雪人的身影终于动了动，他慢慢歪过头，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感情。他就那样看着温顾，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温顾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温顾。”他的模样确实是卡卡没错，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但为什么，他看着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当时卡卡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他，如果那时卡卡没有死，或许……他后来又重新获得了一颗心脏，但因为某些原因，这颗心脏原本的主人控制了他，所以他才会忘了自己。
毕竟这种事，有的转化者身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难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只恶魔，并不算是真正的卡卡？
那只恶魔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渐渐的，他的眼里染上了一丝疑惑。温顾听见他低声说：“我好像……记得你。”
他好像……来过这里，也好像……见过眼前这个人类，他身上的气息，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的记忆，有很大一片空白，但他隐隐觉得，他似乎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不，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或许，它跟眼前这个人类有关。
温顾虽然对这只恶魔到底是谁仍有疑惑，但他还是说：“我叫温顾，我们两个……以前是朋友。”
“朋友？”那只恶魔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似乎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人类与恶魔，真的能够成为朋友？
这种事……真有可能存在么？
……
外面的大雪仍是纷纷扬扬，夜色浓重，天地静谧。暖黄的路灯照亮飘落的雪花，积雪的地面上，两道拉长的影子掠了过去。
温顾打开门，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暖气。客厅里亮着灯，沙发上几个人凑成一桌，正神采奕奕地在打牌。银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他们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堆热茶和点心，显然过得十分滋润，跟门口一身风霜的温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听到动静，蹲在沙发上的琉空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里闪着笑意，“你回来啦，要一起打牌吗？我可以让个位置。”
他刚说完，就发现温顾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极高挑的身材，可以堪称为漂亮的脸上表情冷峻，那双深色的眼眸中毫无感情。
不，这家伙可不是人类，他是只恶魔……
察觉到他的气息，手上拿牌的几个人纷纷抬起头望了过去。这只恶魔显然很强大，危险性明显不低，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呆呆的？
温顾眉眼弯弯地朝自己的同伴们笑了下，声音温和地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卡卡，他过来我们这里做客。”
他身侧的恶魔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不过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琉空眨眨眼，反应过来，“啊，欢迎欢迎……”
乔舒扶了扶手里歪掉的牌，也说：“那我去泡两杯热茶，你们也好暖暖身子。”
温顾略微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你们继续玩，我自己招待就可以了。”说着他又转头用很温和的语气跟旁边的恶魔说：“卡卡，我们去那边。”
那只叫卡卡的恶魔慢腾腾地眨了下眼，闷不吭声地跟在他后边，像只乖巧听话的大猫。
森雪还在一直注视着他，见到恶魔，他的身体本能的有些紧绷。没想到温顾的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把恶魔带回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夜泉瞥了他一眼，“森雪，到你出牌了。”
森雪这才回过神，恍然地看了看夜泉，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扯出一点笑，“嗯，那我们继续。”
是啊，如果……如果这只恶魔是那个女孩的话，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对温顾来说，这只恶魔的存在，一定非常重要吧。
那边温顾带着卡宴四处转了一圈，然后走到餐桌旁给他拉开了椅子，一脸温和的笑意，“卡卡，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去煮点汤。”
卡宴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缓缓点了点头。
他一只魔待着的时候很安静，就光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不过温顾担心他到新的环境会不适应，时不时地会探头望他几眼，见他乖乖坐着，便又放心地转身去煮汤。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从厨房飘了出来。温顾做的是自己很拿手的一道汤，也就是他以前第一次跟卡卡见面的时候煮的汤。
汤汁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各色的蔬菜鲜肉在里面沉沉浮浮。温顾盛了两大碗，笑盈盈的端了出来，放一碗在卡宴面前，说：“卡卡，快趁热喝吧。”
说着他自己先拿勺子尝了一口，汤汁浓郁，融入了鲜蔬以及肉类的味道，口感十分丰富鲜美，而且入口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酸甜，好喝又暖胃。
温顾暗自点点头，虽然他现在很少下厨，但看来厨艺还没怎么退步。
卡宴垂眼看了看面前这碗汤，又看了看温顾，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汤勺喝了一口。一口喝下去，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稍微加快了一点喝汤的动作。
他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他以前熟悉的那个卡卡，温顾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卡卡会变成这样，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他可以想象得到，一只失去了心脏，并且才处在成长期的恶魔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那会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好在现在，命运又让他们重新相遇了，而他们，也都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温顾正感慨万千，忽然他眼尖地瞄见沙发那边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年，他抽了抽嘴角，尽力温声地说：“琉空，你要不要也过来喝一碗？”
琉空敏锐地捕捉到他微微抽搐的眼皮和嘴角，他忙讪笑着打了个哈欠，做出一副很困的样子，眼神朦胧地说：“不了不了，打牌打久了眼睛酸，我正想上楼睡一会呢。”
说着他放下牌，“今天先不打了哈，下次再来过。”他冲其他几个眨了下眼，站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当然还不忘顺手拿上没喝完的热茶和几样点心。
夜泉跟着站起来，灯光下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他面色不变地说：“我也困了。”说完他也转身走了。
“对啊，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特别困呢。”乔舒冲森雪笑了下，“那我们整理一下也早点休息吧。”
“嗯。”森雪点点头，站起来去帮忙。
几人陆陆续续上了楼，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剩下一人一魔喝汤的声音。
“好喝吗？”温顾见卡宴的碗空了，忙问：“要不要再添一碗？厨房里还有一锅。”
卡宴盯着那个空碗发了会呆，似乎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汤特别好喝，明明以前他对人类的食物并没有这么感兴趣。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低声开口，“嗯，很好喝，我还要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