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饭店管事这一跪, 让关恒顺心跳了一下, 缓缓站了起来。
“二, 二小姐,小的有眼无珠啊。”管事往前爬了几步,“小的这就去唤人,这就去唤人。”
管事说罢爬起来刚跑一步又跌了一下,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冲了出去。
“你是郑家二小姐?你不是姓陶吗?”关恒顺瞪大眼睛, 如果真的是郑家二小姐,那他就完了啊。
郑家文看了关恒顺一眼,觊觎她的人,还想吃完饭拉去别墅,言语侮辱女性,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郑家文没有搭理关恒顺, 拿过侯淑仪的高跟鞋让侯淑仪穿上,“脱鞋做什么?大冬天不冷了啊?”
“我这不是做好跑的准备吗?打又打不过。”侯淑仪小声说罢, 乖乖把鞋穿上。
“二小姐, 二小姐, 人都来了, 您说,您想把他怎么办?”饭店管事指着关恒顺问道。
“我只想安全的从这里离开。”郑家文说着牵起侯淑仪的手大步往外走,出了门,自行车也不骑了,直接拦了辆黄包车, 回家。
“刘管事,你问都不问就让人这样走了?你就敢那么肯定她是你们家二小姐?”关恒顺朝饭店管事吼道。
“关老板嚷嚷什么,我放她走怎么了?她若是我家二小姐,我这叫将功赎罪。她若不是,我一点损失都没有。再说了,我家二小姐确实在上海,二小姐出国留学刚回来,为人也不似三小姐那样张扬,知道她名字的人很少,她刚才说她是郑家文,要么就是我家小姐,要么就和我家小姐关系匪浅。关老板有时间在这暴跳如雷,还不如想想后策。”刘管事说罢带着人转身离开。
关恒顺跌坐在椅子上,手心开始冒汗,郑家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得罪了郑家文,他在沿海一带是做不了生意的,没人会给他生丝,没人会要他们纺织厂出来的布匹,工人得不到工资也会离开......
侯淑仪坐在黄包车上,心有余悸,看了郑家文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道::“郑家文,你就是个奇葩,你自己家的店你竟然不知道?”
郑家文撇了撇嘴道:“我才回国几个月而已,我哪里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产业。再说,我今天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这态度不像心存感激的样子。”
“呵呵,我还感激你?你激怒了人家动手,还没有能力自救,你是嫌身体健全没缺胳膊少腿吗?”侯淑仪脸色很不好。
“我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呢?我回国后接触大都还是讲理的文明人,大家都是动嘴不动手的。”郑家文说着快速瞥了眼侯淑仪,“还说我呢,你不也没认清对方什么人嘛,不然你会和他去吃饭?今天要不是我,去搞了这一场,你准悄无声息地被他绑到什么别墅去。”
郑家文说罢心一紧,太危险了,这年头坏人多,防不胜防。
侯淑仪不出声了,因为她知道郑家文说的对,瞧今天那架势今天姓关的就没打算放她回来,原本按之前那关先生追求她锲而不舍的样子她还觉得对方只是表达追求还算尊重人,这下狼子野心露出来,着实可怕。
“虽然租界相对安全些,但今天我也见识了,背地里偷着干坏事的人不少,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什么都干的出来,我平时在大学还好,你接触的人会很多,回家后让爹安排个保镖跟着你,这样大家都放心。”郑家文去握侯淑仪的手,被侯淑仪躲开。
.......
“授受不亲,你在饭店一直握着,便宜占得够多了。”侯淑仪将手插进口袋里。
郑家文耸耸肩,自己左手握右手:“不给握,那我握自己的。”
“你老实说你究竟几岁?”侯淑仪笑了,“两岁还是三岁?你不该叫我姐,你该叫我姨吧。”
“姨。”郑家文笑着唤侯淑仪。
侯淑仪脸上的笑顿时僵住,郑家文这个顺杆爬的女人着实可恶。
“好了,同你开玩笑而已,看你这样严肃,怪让人害怕的。”郑家文小声说道。
侯淑仪无奈,闭上眼又睁开,调整心态:“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以后在外说话语气和方式得改改,当心得罪人,人家把你往死里打。”
“我在外说话一直就很温和很有礼貌,也不得罪人,除了那个许志伟还有这个姓关的,当然,你那两个好姐妹对我也不太友好。”郑家文说着用肩碰了碰侯淑仪,“除非有人让我安心,我才可以对他们放下戒备之心。”
侯淑仪闻言嘴角上扬,她懂郑家文的意思,可,她和郑家文少那个契机。
侯淑仪看了眼郑家文,抬手附在郑家文手背上。
郑家文看了眼侯淑仪,心里很美,笑中带着几分羞赧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你手无缚鸡之力吧,但当很危险的时候,你紧紧地将我护在身后,我,还是很感动的。”侯淑仪说的是心里话,当时她没有精力去动容,现在回想起来,心还是暖的。
郑家文看着侯淑仪,虽然她很想练一身武保护眼前人,可是她知道,她不是练武的料子。
“我虽然不会武,但有钱雇最厉害的保镖保护你,所以你想想,你和我在一起既有人保护你,又有人体贴爱护你,你要不要,现在考虑考虑?”
侯淑仪翻了个白眼,挖苦讽刺道:“你有钱?你的工资够请保镖的吗?”
郑家文噎住了,半晌吭声道:“一个月两百三十,已经很多了。”
侯淑仪闻言还想再说什么,可黄包车已经停在了洋楼门前,便止了话头下车交了车钱。
到了家,郑家文匆匆上楼去了书房。
“不是打电话回来说带淑仪看电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郑钧仁摘下眼镜问道。
“本来是要去的,但出了点事没去成。”郑家文走到书桌前脱下大衣,摘下围脖,坐在父亲对面的位置坐下。
“出了什么事了?”郑钧仁看向女儿。
郑家文闻言一五一十地说了,郑钧仁听罢将手里的报纸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爹,我不想睚眦必报,但品性恶劣的人怎么能留在郑家做事呢?是不是日后来饭店里的女孩吃着饭被某些有钱人看上,就都能带走?而饭店的人不管不顾,拿了钱就装聋作哑?传出去,那管事的是会被骂,但更多的是指责您指责郑家。”郑家文语气里充满了气愤。
“我知道了,我会辞退他,不过你也是,从这件事上就知道你对自家的事有多不上心,自家的产业还得从别人嘴里得知,你脸不红吗?”郑钧仁摇了摇头。
“也,没有人和我说过家里的事呀,这也不能全怪我。”郑家文说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行了,别吃了,一会不吃饭了吗?”郑钧仁重新拿起报纸。
“气都气饱了,当然,若要吃点还是能吃点的。”郑家文吃完饼干,看了父亲一眼,抿了抿嘴,笑着往前面趴了趴,“爹,那个,姓关的,能帮我查查吗?”
“你刚不是说只惩戒家恶,不睚眦必报吗?”郑钧仁笑了,本以为女儿单纯过头,这回看骨子里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没有睚眦必报啊,我只是想告诉他作恶或者作恶未遂是要付出一点代价而已。爹,本来呢,他看上淑仪证明他眼光好,但是呢他心思不纯,想借吃饭这个机会把人绑他那别墅去,爹,你说,换作你,你能忍吗?而且他全程在用语言侮辱女性,非常可恶的。”
郑钧仁闻言抱着胳膊问道:“那么,你想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呢?”
“淑仪说过金诚不再接受他任何储蓄,我想,能不能进一步,他之前存在金诚的钱能不能想个法子退给他?”郑钧仁打着商量,她大约知道应该是一笔不小的钱,退回他的钱银行应该会艰难一点。
“还有吗?”郑钧仁敛眉,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嗯,他一直说自己多么有钱,我想,能不能查查是做什么生意的,断他一些财路,省的他一副老子有钱女人就该答应他的恶心样子。”
郑钧仁闻言问道:“没了?”
郑家文摇了摇头道:“没了啊,对于把钱看得那么重的人来说,断他财路应该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郑钧仁揉了揉眉头道:“你去把淑仪叫进来吧。”
郑家文应声站起来去叫侯淑仪,侯淑仪进了书房站在一旁:“爹,你找我?”
“嗯,家文说要报复一个姓关的,你觉得该怎样去报复呢?”
侯淑仪闻言看了郑家文一眼。
“他欺负你,也欺负我,我不开心,想替这个社会整治整治那些个衣冠禽兽,不可以吗?”郑家文以为侯淑仪嫌她心眼小。
“没说不可以啊。”侯淑仪看向郑钧仁,“爹,我本来想吃完饭找您的,这个姓关的名叫关恒顺,是上海六顺纺织厂的老板,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金钱便是命,我们可以查一下他的生丝来源,我想以爹在商会的地位来说,断了他生丝来源应该会很容易。最佳时机就是给他拉一批大订单,等他签订合同之后再断他生丝,他没有生丝,纺不出布来,纺织厂一定会难以维持下去,这个时候我们去谈判低价收购,自己来做,既让关恒顺失去纺织厂,又可以保证纺织厂的工人不失业。”
没有了纺织厂,关恒顺的金钱来源也就没有了,郑钧仁打量一眼侯淑仪,又看向女儿。
“听见了吗?听听淑仪的法子,再想想你的法子。打蛇打七寸,整人也一样,这种有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为非作歹的人,整就整狠点,尤其是他险些伤害了我的女儿,我能轻易饶了他?还断点财路,亏你说的出口。那是断点财路的事吗?我要断就断他全部财路才解气。你就是不如淑仪脑子活络,读书读的心肠越来越软脑子越来越不灵,瞧你那点出息吧。我和你说,对家人朋友要爱,对恶人要狠,对恶人手软,不知道日后灾在恶人手里的人有多少。”
“哦。”郑家文抿了抿嘴,弄的像整人法子多法子狠有多了不起似的。
“行了,这事我来解决,你们出去吧。”郑钧仁挥了挥手,让二人出去。
郑家文出了书房看了侯淑仪一眼。
“你那什么表情?”侯淑仪问道。
“佩服的表情啊。”郑家文回到。
“当我傻啊,你那是佩服的表情吗?”
“嗯,我的表情我有绝对解释权。”郑家文说着凑到侯淑仪跟前问道,“喂,将来我若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会下狠手吗?”
“呵呵。”侯淑仪笑了,撩拨一下头发,笑眯眯道:“那真是太会了,你最好小心点哦。” 说罢将脚下的拖鞋走出了高跟鞋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