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钟泊雅十分讨厌将薛延作为自己要除掉的棋子这个假设,但他别无他选。他和薛延十多年的隔阂不是这一朝一夕,一些回忆就能消除的。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薛延站错了队......
薛延是个聪明的人,也许他看起来是个不大精明只会打仗的武夫,但是钟泊雅知道,薛延这些年在塞外打赢的仗,不是靠武力就能做到的,还要有脑子。
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容易,谋权篡位也是。
钟泊雅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他这次出宫也是想了许久的。
他要自己视察江南这块的民情。他想知道,镇南王究竟已经张狂到了哪一步,连他下发的赈灾银都敢吞了,还装死。
打这份银子注意的人不在少数,但有胆量直接吞的,钟泊雅只想到了镇南王这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巨大的隐患,原本他继位时就该除掉的人,但越往下查,越发现这个人藏的可真深。私自养兵,暗造武器,手上还握着一座矿山。
如果钟泊雅强行动他,那么只会逼得他提前造反,自己刚平了大皇子的内乱,朝中一片混乱,容他多活了两年,这人便不懂得避锋芒,藏利齿了。
越想钟泊雅的头越疼,就像是长了颗坏牙,你想拔,但是怕疼,一直拖着,拖到疼得受不了影响吃饭的时候才不得不去拔了它。
镇南王这颗坏牙真是疼得他茶饭不得安宁了。
钟泊雅挥着小树枝赶了赶身边的蚊虫,手上的干粮吃起来索然无味,他也不是个挑食的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将其吃尽。
“全是蚊虫,晚上可怎么睡。”
“我买了一些驱虫的草药。”薛延吃完东西,将剩下的干粮全都打包塞进包袱里,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些东西。
钟泊雅看着他另起了一个火堆,把现烧的火堆给扑灭了,然后打扫干净,将铺好的铺盖往那拖了拖。
“那块刚烧了火,地热。”
“我知道。但这块烧过了,地下的虫子不耐热都跑了。凉一凉再睡。”
钟泊雅扔掉了手上的树枝,坐到了铺盖的一角,地面被火烤过,还烫手,但隔着铺盖还算能忍受。
他是没想到薛延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会这么的细心,“你怎么会这么多?”其实他是想问,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薛延没有娶妻,府中他看过,也没有养人,但他这份细心像是做过无数遍,才能把这些小细节都考虑进去。
“想学就会了。”薛延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钟泊雅也不知道想什么,也没接他下面的话,沉默了片刻,回过神来的时候,薛延已经抱着一堆的长树枝回来了。
“你捡这些做什么?”
那些树枝有新砍得,有捡的干树枝,但无一例外,挺长,还长短差不多。
“给你做个蚊帐。”薛延忙活了半天,背后的衣裳被汗了个透,他也不甚在意,直接脱了上衣打赤膊了。
夏日夜色来的晚,还能见物,钟泊雅视线内都是薛延那晃动的身躯,而身上狰狞的,丑陋的疤痕格外的刺眼。
那些疤痕就像是他的证物一样,告诉钟泊雅,这是为了大陈才留下的,所以你不该怀疑我,不配怀疑我。
薛延对钟泊雅的心理毫不自觉,拿出买的纱帐抖了抖盖在插在地上的树枝上,然后在找几个泥块掖住,防止起风蚊虫进帐。
钟泊雅垂下眼睑,不想再看薛延。任他围着自己忙碌。
他那颗冷了太久的心脏,渐渐的随着这个人的动作开始有了回温。
他坚强了太久,怕的东西太多,现在又多了一样。他怕有一天,自己会杀了这个人,如同自己剜下自己的心头肉一样不舍。
薛延忙完蚊帐,掀起帘子坐了进去,不知道从哪掏出两颗野果子用水袋里的水冲洗了一下递了一颗给钟泊雅,自己大口咬着果子吃的很开怀。
这个带着孩子心性样子的人和前段时间在京城中的人有着两副面孔,一副叫人难以揣摩,一副叫人亲切。
“濡域有何打算不和我说说吗?我不觉得我们这一路能平安的到利津。”
钟泊雅捏着果子闻了闻,有果子特有的香味,想来很甜,也不自觉的咬了下去。入口就酸了牙,让他忍不住的皱眉,可当唾液与之混合,回味又是甜的。
“是不去利津。”钟泊雅咬了两口果子,越吃越觉得味道好,“有人不想让我们去,我们还去了干嘛呢。”钟泊雅啃完一颗果子意犹未尽,随手将果子核抛进了远处的火堆里。看着果子正好砸进了火堆,还略有点兴奋。
想喊薛延看的时候手上一湿。薛延拿着一条湿了的帕子给他擦手,将他手上果子的汁水擦尽。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擦,布料带着他体温,灼人的很。
如果不是薛延做的太认真,钟泊雅都要觉得他是故意的了。故意这样勾引他。
钟泊雅一个成年的皇子,如今当了皇帝还不娶妻,不生子,确实很不像话。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都是忠国公催婚的话语。心里顿时烦躁的很。
本来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随随便便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谁管你是死是活。自己娶不娶妻就更无人问津了。可现在啊......
造化弄人。
钟泊雅小时就不爱和人处一块,除了薛延,觉得没人喜欢他,那他也懒得喜欢别人,谁知道这份喜欢,日积月累的就变了质。而他一个无人问津的人,谁管你有没有长歪呢。钟泊雅任由自己长歪的那些年也逛过窑子,喝过花酒,只觉得没意思。
明明都是人皮,摸起来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倌养了一身的细皮嫩肉,钟泊雅摸起来直想吐,可眼前这个人,隔着帕子,都叫人垂涎欲滴。恨不得将他剥干净蹂躏一番。
钟泊雅收回自己已被擦干净的手指和那龌龊的心思,仰身躺在铺盖上闭眼假寐。被薛延摸过的手却忍不住的摩挲着,似是在回味方才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