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孔昭近日觉得齐淮远是越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基本处于有事露个面,完事立刻消失,一刻也不多留。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小孔惆怅地长叹一声,踱到了骊山深处的秦宫。这里在阿房宫的往届主人手中一直是最核心而守卫森严之处,如今多年闲置后被重新清扫出来,显得有些许萧条。路上的卫兵不少,但孔少爷一向是出入自由的,没几时就晃到了目的地。
孔昭抬起手想推门,手刚碰到古老的木质纹理时便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后退了两步高声喊起来:“淮远?在不在?”
原本应当日理万机公务缠身的齐家主此时毫无疑问正在白日宣淫。
“你给我下去!”原本已经自暴自弃放弃抵抗的楚殣听到孔昭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皱着眉推了一下闷头不语的齐淮远。
“不用管他,他自己会走的。”齐淮远满不在乎地回答。
楚殣向后仰起头,微眯着眼,表情有些难耐,唇边不时溢出压抑的低吟。
孔昭在门口杵了一会,大概也知道齐淮远不理自己应该是在干啥,顿生一种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感慨。
“啧,见色忘义,”孔昭背着手往外走了两步,又故意扬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可叹啊,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被比作杨贵妃冯小怜的楚殣觉得自己莫名当了冤大头,“你滚呐,嗯……你,你他妈,是牲口吗。”
齐淮远低下头与楚殣鼻尖相凑,清澈的淡色双眸噙着几分笑意:“行吧,那我勤奋点。”
“孔昭。”
磨磨蹭蹭才走了两步的孔昭听到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过身打算匡扶社稷。
“在外面说。”
“……”孔昭默默收回了想开门的手,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样,“常家把手伸到了外蒙古,札和木向我们要援助。”
“成吉思汗的黄金都还不够他用吗。”
“那些大多是文物,论斤卖可太亏了,又一时找不到吃得下这么多的,基本都在他手上屯着呢……我看,要不然我们去收了算了,既算帮了他又能捡便宜货。”
“我们要那么多没用的破铜烂铁干什么。”齐淮远因为思考而暂时停下来动作,指尖无意识地在楚殣身上划动,扭过头看着门外,“我没空在境外和常琨斗,那些蒙古人要内战,让他们自己打去。”
“……”谁让你在老子身上办公了??
“嘶——”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的齐淮远抽了口气,按住了楚殣不大老实的手。
“怎么了?”孔昭听到动静有些紧张地向前挪了半步,生怕某些人阴沟里翻船,在床上被人刺杀了。
齐淮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满脸通红怒目而视的楚殣,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情趣,不用你管。”
孔昭嘴角抽搐了两下,一脸的生无可恋,转过身迫不及待地离开是非之地,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朝一旁站岗的卫兵招了招手。
“以后有人再来禀事,就让他打道回府,”孔昭语重心长地拍着那人的肩膀,“你们爷要是哪天被袭击了,也甭管他了,由着他自生自灭去。”
“还情趣,呸,狗男男。”孔昭嘀咕着走开,留下卫兵一头雾水地回到原处。
楚殣洗完澡趴在床上,两眼皮困得直打架,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齐淮远坐在桌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即使没有外人,依旧背影挺拔,像是永远不会松懈一样。
楚殣眯着眼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我昨天见了你爷爷。”齐淮远忽然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开口道。
楚殣的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立马撑起了半个身子:“我爷爷?”
“楚老爷子还真是精神得很,”齐淮远回过头,“差点没活活把我撕了。”
“……”楚殣充满了质疑与担忧,“你没把我爷爷怎么吧?”
“当然没有。”
“你要是敢动我爷爷,我……”楚殣还是十分怀疑,左想右想却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威胁,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一脸看戏模样的齐淮远“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齐淮远像听了笑话一样轻笑出声来:“做了鬼可见不着我。”
“你难不成还想拿你那破刀把我砍了?”楚殣深觉受到了轻视,“大家都是死人,我还怕你不成?”
“怎么,死了还要和我纠缠不清?”齐淮远也不争辩,只是笑吟吟地继续调戏楚殣。
这人能不能要点脸?楚殣翻了个白眼,又想起正事来:“你到底找我爷爷干吗?”
齐淮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是你爷爷来找我的。”
楚家虽说一直都游离在中原争霸之外,但也是底蕴深厚的巫蛊之家,又没经历过直接冲击,素无大敌,自然实力不俗。在炎黄后人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当年的败军之后一直在荒蛮之地休养生息,也就再次拥有了可以三分天下的底气。
九黎有九部八十一氏族,为了表示忠心,要进献本部女子与勇士给身为酋长的九黎王。蚩尤兵败中原,八十一洞洞主也死伤殆尽,却仍有后人遗世,避乱西南。齐淮远年幼之时就听过很多遍先祖的故事,知道烈山氏之敌除了与有熊氏是宿敌,还要提防怀恨在心的蚩尤之后。
楚家到底几斤几两,齐淮远也不清楚,他估计就连楚殣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也只有楚殉才能站出来和他交涉了。
“他说什么?”
“无非就是警告我不要乱来,要是他孙子少了一根汗毛,他就要掘了我们齐家的祖坟。”
“我爷爷总不可能让你一直关着我吧。”
“要我放人,我当然没同意。”齐淮远一脸的理所当然。
“然后呢?”
“然后你爷爷很生气,就走了。”
“走,走了??”
楚殣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或者自己的爸爸是不是亲生的。
“很失望?”齐淮远走过来,手撑在楚殣头边,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想走?”
楚殣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齐淮远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看得楚殣心慌,想躲却又无处可躲。太近的距离让齐淮远呼出的热气直喷在他脸上,偏偏这家伙什么也不干,他又不好贸贸然地将人推开。
“要是我没把你带回来,你现在会在干吗?”齐淮远终于打破了沉默,在楚殣身旁坐下。
会在干吗?管着家里的琐碎杂事,偶尔偷闲出去乱跑?似乎也挺没意思。
楚殣愣神思索了很久:“做些大体上无聊没意义的事,但不时会有生活的惊喜,而不是成为一个囚徒。”
自由也许有时候不怎么重要,可是任何好的事情一旦变成了强迫,就总有些变味。
“强人所难是挺讨厌的。”齐淮远小声自言自语。
楚殣还当他终于良心发现了:“所以你可以放我回去了没?”
“当然不能,”齐淮远侧过头,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和他那个疯疯癫癫的弟弟有些像,无辜而险恶,“要是我让你回去过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去和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快快乐乐的,把我忘到九霄云外,那我什么都不剩了,岂不是很亏?”
楚殣一时不知怎么和一个看上去有点失心疯的人说理,俗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大概便是这样一个怪异的结合体。
齐淮远看着他侧过身去不理自己,便收起了刚才像淮安一样嬉笑诡异的表情,眼神黯淡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