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
整个晨会，竹青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往昔像旧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贴贴地回放。
混乱的情绪，说不出的感受，一个接一个浪头般拍打着竹青的脑子。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早晨。
那天，阳光特别好，难得的暖和天气，一进单位，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怪怪的，见她走过，窃窃私语。竹青不明所以，像往常一样，进了办公室，看到了同事围着一台电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没有人看到竹青。
竹青呆若木鸡，就这么看着自己跟孟易的视频在众人面前播放。两人赤／身裸／体，深情缠绵。她以最羞耻的姿势坐在孟易的腿上，孟易轻揽着她，咬着她的耳朵。视频里只有她露出了脸，孟易背对着镜头，脸上还打了马赛克，只看到□□的后背
围在一起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个男的是谁？脸怎么遮着？看着眼熟，你们能认出是谁来么？”
“有点像孟经理”关小迪小声地说
“对啊，孟经理不是跟竹青在一起吗”说这句话的是在篮球赛上，兴奋着说要嫁给孟易的实习女生
“谁说的，没听说啊，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个女的来找孟经理吃饭”
“记得记得，真是够狗血，说不好那个女的是正主，竹青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孟经理给抢了过来”
“估计是想靠着潜规则升职，之前不是没升上去，上着上着就上瘾了”
正说着，后面挤过来一个人，把电脑啪的一声合上，眉目森森“都没事干了？！聚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像受惊的鸟群，一下子散开，各自做回各自的座位
孟易拉起竹青的手，把她往办公室里带，竹青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只是机械地跟在孟易的身后走
见孟经理的办公室关上门，拉上了窗帘，又有人聚在一起
“看看吧，奸夫出现了，就是孟经理。孟经理怎么这样啊，脚踏两只船，真是错看了他了”
还有人想说话，只听一阵敲桌子的声音，江姐拉着脸站在办公室中间，宣布公司的决定
“对于这件事情，公司已经做了报警处理。所有人的电脑上交科技部，统一删除视频。竹青跟孟经理是正正经经地在交往，没有任何不符合社会良俗的行为。至于网上的谣言，警察自然会查清楚。我劝你们闭紧自己的嘴，别瞎说八道，到时候惹了祸都不自知。如果有人私自传播，不仅公司会追究责任，警察也会来请，进去吃十几二十个月的大白菜是免不了的”江姐拿出经理助理的气势，几句话把人震住，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
办公室里，孟易紧紧地抱着竹青，安抚她“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一大早从工作群里他就看到了视频，先竹青一步到了公司，上报总经理，把工作群临时关闭，接着报警。
总经理告诉他，事情不要闹大，尽可能控制在公司内部，既然视频里孟易没有露出脸，那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承认，以免造成更大的影响。
“怎么会没事？到底是谁？怎么会有我们的视频”竹青颤抖着声音问
“警察已经去我住的地方查过了，说是。。。正对着床头有个针孔摄像头，应该是安了有一阵子了”
“那会是谁？”竹青仰头看着孟易，表情惊恐
孟易眉间紧蹙，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不用说，竹青也懂了
竹青没有哭，哭，于事无补，更何况，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她。她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办公室，怎么回的家。
竹青妈妈知道了这些事情，气血攻心，住院疗养。孟易绝对不会想到，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更不会想到是因为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
那段时间，竹青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整个人突然变得成熟起来，警察取证就配合，公司让休息就休息，她在等着，等着一个结果。
最终，结果出来了，真的是庞薇薇。从庞薇薇第一次看她的眼神，她就感觉得到庞薇薇恨她，恨毒了她。
法庭上，庞薇薇还是那么嚣张。她笑着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深深刻在了竹青的脑子里，也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我坐两年牢，等到期满，可以出国换个身份继续逍遥的活着。而你，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一些，你的苦难远远比我要多”
竹青看着她，目光深沉淡定，从容地跟她说“你这样就好，带着你的偏执一直往下走，让你的偏执把你拖进深渊，最好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庞薇薇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一声声尖锐的笑刺痛着竹青的鼓膜，“她是个疯子，她疯了”竹青一遍遍安慰自己，她想只要安心等着，事情总有平息的那一天，可事与愿违。
庞薇薇是对的，竹青的磨难远远没有结束。即使她后来换了电话，还时常会有电话打进来，各种污言秽语，冷嘲热讽。
“插足别人的感情，活该被人公布隐私”女人痛恨贬斥
“身材不错，多少钱，你不就是想要钱”男人借机揩油
“不是，不是，不是”竹青一次次声嘶力竭地喊，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断了，她再也无力应对，崩溃大哭。
没有人会在乎真相是什么，那只是一场狂欢，所有人在那场狂欢里释放自己的本性，扒开别人的伤口，舔舐鲜血获得高／潮。
孟易的自责无以复加，对待竹青加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小心。荒唐的视频外泄，让牵扯在其中的所有人都身心俱疲。
毛苗苗来看她，见到她眼泪都下来了“竹青，你怎么这副熊样儿了？瘦的跟个猴子似的，这什么脸色？你大力水手啊，脸绿的跟菠菜似的”
“竹青，你跟我去海城吧，换个城市，换种心情，你以前不也说要去么？”
这正好暗合竹青想要逃离的想法，先离开这里，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成了竹青心里唯一的念头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竹青犹豫几次，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告诉孟易。孟易不会让她走，可如履薄冰的相处，让两个人都累极了。她想，或许孟易见不到她，就不会内疚了，她自己也需要时间来修复自己的内心。
孟易没有错，如果有什么，也只是因为他是庞薇薇的前男友，除此之外，他也是受害者。
离开了淮安的一年时间里，竹青应聘成了海城一家购物中心的部门主管，用加班跟培训，把空闲时间填满，尽可能的不去回忆曾经。海城是个开放，可以容纳一切的城市，一条江水横贯整个城市，静静地流淌，带走所有的不幸。
上次父母的电话里问到有没有人去找她，尽管问的隐晦，可竹青猜得出父母说的是谁。没有人来找过她，不管是无聊的电话还是思念的人。
“竹青，睡着了？人都走了，还不走？”竹青又被于楠拍醒
“啊？散会了？”竹青环顾下四周，刚才满满当当的会议室，只剩下她跟于楠了。
她脑子还是一团乱麻，整理着东西，翻来覆去，资料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不知道要做什么。
“休息两周，回来上班很累吧？看你哈欠连天，迷迷糊糊的”两个人闲聊着从会议室里往外走
“有点关系，放假的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散了”
“对了，你说的想见的人，见到了没？”
“啊？没见到，不，见到了”竹青回答地含含糊糊
“到底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于楠不解地问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竹青的眼睛像有自己的意志，偷偷地顺着眼角瞄了过去。办公室里没人，竹青正眼扫过去，办公室空的，人去哪儿了？正琢磨着，迎面撞上一个人。脸狠狠的撞上那人的胸膛，竹青后退两步，慌忙道歉，抬头，四目相对，好死不死，是她要找的。
重逢的场景在竹青的心里模拟过无数遍，却从没想过，孟易结婚了这个设定。那现在该说什么，是大大方方的打招呼“hi，好久不见，你好么？”还是嘻嘻哈哈地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或者就像其他同事一样直接问好“总经理早”
竹青大脑里一片空白，喧嚣远去，周围变得真空一样，心脏没有如预期那般急速跳动，也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她的眼睛轻缓地一眨一眨，眼神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
那人也不说话跟她对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鼻梁还是那么高挺，就是脸颊比以前瘦削，映衬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清冷。
竹青看着他的眼睛，却读不懂他的眼神
“哟，总经理早，这话怎么说的，竹青，看着点路儿”于楠笑嘻嘻的替她解围，拉她一把，小声说“快让道儿啊”于楠想竹青今天真是傻了，老是发呆愣神
竹青顺着于楠的拉扯站到了一边，孟易笑了笑“不碍事”侧着身子走过去，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