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上,苏东东照例要出门办事。
苏老头已经习惯她半夜出门,给苏东东点了盏风灯,叮嘱她一路小心。
一出门就看见顾西,苏东东以为跟司帅合作的事情又被他知道,警惕地盯着对方,心里琢磨合同上哪里有欺诈蒙骗的漏洞,想了一圈也没觉得有问题。
“净水大师说你今晚要去张家?”
原来是祖姨奶奶。
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
顾西挺坦然,净水大师说他不懂规矩,顾西真不懂,他从小就去了国外,不知道净水大师口中的规矩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就问,不会就学。
这是顾西的生活哲学,被他缠烦了,净水大师就给他拍了几套中华文学古籍,还是泰斗级别的,顾西不明所以,只好拿起来看。
不忙的时候,顾西就跟着苏东东一起上课,只不过苏东东学的都是中学课程,顾西学的都是古典文学。
没多久,祖姨奶奶就发现其中的好处,只要顾西在,苏东东学得特别认真,大约是不想丢脸。
同样的,苏东东成绩再不好,古文知识还是扎实,当年苏运河拿着鸡毛掸子,还是逼着她背下不少硬核知识。
当顾西对一句古文不知其意,被苏东东当场嘲笑后,他也越发认真起来。
所谓学场如战场,掌门老师十分乐意见到这种竞争,当要考核苏东东某个知识点时,他就会期盼地看着顾西,希望顾西适时来几道冷漠的眼神。
要考核顾西时,掌门老师只差抬手让苏东东预备冷哼。
可谓刀光剑影,十分激烈。
今夜上课,久不见苏东东过来,顾西就开口问了净水大师。
小雪有些不明所以,“奶奶,您要撮合东东和顾西?”
“哪能啦!”祖姨奶奶摇头,当时说顾西不懂规矩,只是借口,顾家的事情她又托几个好友打听了一下,还是没找到缘由,看来这件事埋藏得很深。
但这个时候让苏东东抽身,已经不太现实,而且从顾西来看,这小子也不会罢休。
祖姨奶奶还深刻明白,年轻人的感情最好不要强行扭断,越扭,本来不黏糊的,说不定还黏糊上。
“那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小雪就不懂了。
“顾小子不说,这件事不可能有进展,让他自己开口吧!”
小雪却不那么乐观,“那他要是不开口呢?”
祖姨奶奶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莫急,有些人比我们还急。”
两人提着小风灯穿街过巷,不一会就来到宾馆前。
一楼做了门市,左边有扇门通往二楼,上到二楼,第一间房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这里是登记住宿的地方,后面的房间是宿管人员晚上休息的地方。
晚上都是张大爷看店,他一般住在这里。
事情不对劲也是从他这里最先发现。
一天夜里,张大爷躺在床上看电视,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上楼。
一般他都不起来,因为有可能是已经登记过的房客,如果是新来的,在门口喊一声他再起来。
就这么迷迷糊糊,夹杂着电视机的声音,那个脚步声就没停过。
仿佛在爬一个没有尽头的楼梯,又像是听岔雨水滴落的声音。
张大爷猛地惊醒,又屏息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上楼的脚步声,他一咕噜爬起来,边走边骂,作死呀,大半夜的,要上来就上来,闹着玩儿呀!
绕过门口的长桌子,走到楼梯口一看,根本没人。
可刚刚在门口,他还听见脚步声。
这条楼梯不带转弯,一直通到楼下的门口,晚上大门半隐,声控灯却亮着,张大爷记得,他起来时,声控灯就亮着,绝不是他弄亮的。
没有人,却又脚步声,声控灯还亮着。
顿时,细密的汗水爬上后脊。
第二天,他将这件事讲给老伴听,两人都决定晚上再看看。
这次,没有脚步声,声控灯也没有亮。
凌晨三点的时候,他老伴实在熬不住,笑话了张大爷一声,沉沉睡去。
张大爷也觉得脸上挂不住,拿着根棒子准备下去锁门,要是被他逮住是哪个混蛋搞鬼,肯定饶不了对方。
张大爷听说过,入室抢劫犯会录制婴儿哭声放在门口吸引人,等人家一开门就进去打劫。
他家虽然开着宾馆,但是营业额并不高,加上晚上十点前,儿子都会过来收走钱,所以他们家一直以来连小偷都少。
张大爷拿着棒子下去看了一圈,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他家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再没半个影子。
关了门转身往楼上走,几步后,张大爷就走不动了。
他又听见了脚步声,就刚刚,随着他的脚步声,出现了另一道声音,听起来像重音。
张大爷一停下来,那道多出来的脚步声也没有了。
张大爷手里拎着棒子,颤抖着身体,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是出现幻听了。
这次,张大爷放轻脚步,以最快的速度往上冲,果不其然,那道脚步声又响起了,整个狭长的楼梯通道,就只有这一道脚步声。
张大爷这会儿气也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健步如飞地爬到二楼,进去前,鬼使神差地向下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另一个‘张大爷’面部表情地爬着楼梯,明明腿部在动,可整个身体都静止在原地,诡异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爷就将两个儿子喊回家,他们张家在这一带算混得不错,儿子媳妇也孝顺,按理说不会招惹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就怕有什么事情不清楚,贸然出去找人,容易落人口角,一家人关起门商量了半天,又楼上楼下到处检查。
二个儿子也保证当年外出打工没做过害人利己的事情,张大爷这才找上净水庵。
苏东东捉鬼不喜欢别人围观,给张大爷一家发了符咒,让他们晚上早点睡觉。
进去时,门半隐着,没有动静,甚至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果然都入睡了。
上二楼的过道比寻常的楼梯要窄,加上层高加深,显得特别幽长,一有动静还带回音。
苏东东放轻步伐走了两阶,声控灯就亮了,最老式的灯泡,镶嵌在墙壁的木座子上,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苏东东走了个来回,“发现没有?”
顾西的目光从消失的影子上收回来,“你走到一半时,人影会折回来。”
就像人上到一半又走下来。
“就是它了。”苏东东说完在台阶上找到个位置坐下,“要等到半夜,你先坐一下。”
顾西看了眼脏兮兮的台阶,在苏东东下手的方向坐下。
今天宾馆挂了休息的牌子,暂时无人打扰。
声控灯熄灭,两人默默地坐在楼梯间,门开了条缝,红色的灯笼照出朦胧的光,偶尔有行人经过。
苏东东盯着顾西的脑袋发呆,其实她觉得世上的事情挺难说清,像顾西这种人,几乎是她生活圈的绝缘物种,就是苏东东把自己这一生躁个稀巴烂,再原地轰三圈都不会遇见的那种人。
但就这么凑巧,他没有阳火,为了保命,找上净水庵。
而自己恰巧唤醒祖姨奶奶,学了法术,对顾西的事情有点眉目。
其实,她跟顾西是不合适的吧!
比如像现在,他们都没法聊天。
苏东东没在正常家庭中长大,不知道恋人应该怎么相处,但是她见过二毛子和范蓉相处,两个人肉麻得不得了,范蓉吃鱼,二毛子都要帮她把鱼刺挑干净。
没有共同的话题,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也没有共同的朋友圈。
但这些都没让苏东东气馁过,她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甚至跟司帅合作做生意,不也是想更了解对方的朋友圈。
就连在外人看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出身差距,在苏东东眼里都是扯淡,那些只是先祖的福泽,若不珍惜,迟早会消失。
书上不也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其实又哪儿要得到三十年。
苏东东就是觉得,顾西其实属蚌,将自己的内心闭得严严实实,她这只鹤都快啄得筋疲力尽了,也不见对方呲一条缝。
再这么下去,她这只仙鹤就要飞走喽!
突然,顾西回过头,对上苏东东的眼睛。
苏东东猝不及防,一下像被黑色的汪洋大海给吞噬,不由眨了眨眼睛,往后退开些,“瞳仁大了不起,瞳仁黑了不起。”
顾西很想告诉她,哪怕他后脑勺没长眼睛,这么被盯着也会不舒服。
何况他从不将后背暴露给别人。
看着顾西一声不吭地转过身,苏东东心里哎呀了一声,很想上手戳两下,但又不敢,正胡思乱想,一件外套丢到她的头上。
“我看你眼皮都要用棍子给撑着了,睡会儿吧!”
苏东东看了眼带着咖啡香的外套,缓缓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