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逃15

  上完药后,章韫唤人来净了手。

  而后又拿过巾子擦了擦手,放在一旁。

  那宫婢将盆巾带了下去。

  “继续吧。”

  “你今日不要动笔了,朕写,你看着吧。”

  “是。”

  薄言凑到案前。

  章韫按照方才薄言的指点又试着仿了几个。

  “这里,收笔时力道再轻些。”

  薄言俯身看了看,用指尖在宣纸上的一处轻点了点。

  薄言此时斜着身子俯下,他则直立在旁,遮了些视线,他便也俯身凑近去瞧。

  没有听见回应,薄言侧头去看他。

  她没料到章韫已凑了上来,她这一偏头,鼻尖蹭到了章韫的脸。

  感受到脸颊的酥痒,章韫顿住了。

  与此同时,他还觉察到了胸腔内剧烈的跳动。

  这丫头最近是不是媚术又精进了?如今不看她眼睛也会被摄了魂?

  薄言慌忙下跪请罪。

  “陛下恕罪,奴冒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气息。

  “起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意有所指。

  “别总是请罪下跪的,耽误朕习字。”

  薄言这才松了口气,起了身。

  薄言心里很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手掌生死,而是因为她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她,琢磨不透他。

  章韫今晚很有兴致。

  足足写了一个时辰才搁了笔。

  “如何?”

  薄言捧起他刚写的那张纸端详了起来。

  “陛下天资聪颖,这簪花小楷已仿的差不多了。只是力道上还拿捏不稳。”

  “嗯。朕明日再练练,朕乏了,今夜到这里吧。”

  薄言这才退下了。

  出了晏安殿,薄言才松快了些。

  每每与章韫呆在一起,她都如芒在背。

  他只要立在那里,她就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但对于教他仿字一事,她心里并不排斥。

  因为这是她成为薄言以来,第一次,不是靠着身子去交易,而是实实在在的手底下功夫。

  或者说,章韫让她找回了些尊严。

  她在章韫面前并不自卑。或许是因为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他也曾跌进过泥里,或许是因为他即使贵为帝王依然有不如她,需要请教她的地方。

  如若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这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虽然每每要受他搓磨。

  大仇得报后,她就像个失了味觉的人,尝不到酸甜苦辣,像具行尸走肉。但在章韫这里她找回了惧怕、尊严、还有看到他在她的指引下日渐精进的仿字之技时的欣慰。

  她的日子总算有了些滋味。

  愈见凉意的风里、宫中的更漏里、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墨迹里,九月很快就到了。

  在薄言的打点下,静玉顺利地出了宫。薄言盘算着她应该已经安全到达了她说的那个地方,如今她也要打算下逃出宫的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章韫的仿字之术突飞猛进,比薄言想象中的还要快。他的确天赋异禀,她当初被那人敲打着,几要写断了手也没学的这般快。

  更难得的是,这些日子以来章韫再没有搓磨她,也没有逼问打探她身后的人。

  但这并不足以让她卸下防备,他越是没有动作,她越觉得他藏着阴招。还是早日离宫的好。

  晏安殿里,薄言瞧着章韫今日练的差不多了,心情也算不错。

  她便跪了下来。

  “奴求陛下给奴个恩典。”

  “说。”

  章韫没有看她,手中的笔未停。

  “奴想明日出宫祭拜下父母。”

  笔下陡然一偏,他写废了一字,便将整张纸都丢掉了,重新展了一张。

  但兴致缺缺,他索性搁了笔。

  薄言此时心中紧张的厉害,但面上不显。

  想要逃出宫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光明正大的出去。如若章韫这边不松口,她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但会麻烦的多。

  “若朕记得没错,明日并不是陆家遭难的日子。”

  “的确不是。但奴从入宫以来就再也没有出宫祭拜过,奴很久之前就想向陛下求这个恩典了,但一直没敢说。”

  “今日怎么又敢了?”

  “奴昨夜梦见了父母,他们说想念奴了。奴心中难忍,便壮着胆子今日来求。”

  “是朕这些日子对你太过宽厚,让你恃宠而骄了么?”

  他话刚出口,就觉得恃宠而骄四字用的实在不好,可也收不回去了。

  “奴不敢,还请陛下开恩。”

  薄言说着,叩拜了下去。

  “在哪里?”

  “京郊。”

  “朕每日戌时的规矩不能破,明日戌时前赶回来。”

  “多谢陛下。”

  “晩一刻,杖二十。两刻便四十,听明白了么?”

  他明知她并不惧于皮肉上的苦痛,此时却画蛇添足般地加了一句,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是,奴谨记。”

  第二日,宫门开了后,薄言就带着包袱出门了,为了防止被看出端倪,她只敢装些碎银和干粮。

  有皇帝给的令牌,她十分顺利地出了宫城。

  宫门口,她驻足了下来。

  她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敞开了心肺贪婪地吸了几口自由的气息,两年了,她两年没踏出过这个华丽的监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渐渐想活下去了,不像从前,只是因为没资格死而活着。

  她现在闻得见花香,看得见绿草,感受得到耳畔拂过的微风。

  她出宫以后也想过过自己的日子。

  她回头看了看这座巍峨的宫城。没有眷恋,她希望再也不要和这座宫城有任何的瓜葛牵连。

  宴安殿内,章韫面色冰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出宫了么?”

  “是。刚刚出去的。”

  “派人跟着了?”

  “陛下放心。”

  “退下吧。”

  薄言走在街上,停在一个小摊旁装作挑拣珠钗的样子,侧头用余光往后瞥了瞥,果不其然,他派了人跟踪她。

  这在她意料之中。

  她向皇帝开口请求出宫,是有八成把握的。她知道皇帝这些日子虽然不再提起,但他心中肯定还对她身后的人有所怀疑。此时她请求出宫,皇帝必然想着抓住机会,引蛇出洞。

  章韫并不会格外开恩放她出宫,而是欲擒故纵,想引出她背后的人。

  不过,他可能要失望了。

  她薄言也没那么傻。

  她在街上走走转转,就拐进了一家冥店。

  她本就是要去祭拜的,去冥店买些香烛纸钱再合理不过。身后跟踪之人却不敢放松警惕,赶忙分作两拨,一拨守在前门,一拨守在后门,生怕她趁机逃跑。

  这家冥店的生意有些冷清,人并不多。

  她进了店铺朝掌柜的柜台上敲了三下。

  “掌柜的,一捆香烛,一沓纸钱。要快些,急着赶路。”

  那掌柜抬起了头。

  “这纸钱要‘打钱’还是‘剪钱’?”

  “‘剪钱’太贵,少些吧,‘打钱’多些。三七分吧。”

  “好嘞。这小店今早刚开门,东西还没摆出来,劳烦您跟我进去取一趟?”

  “好。”

  薄言跟着他走进帘后。

  那些跟踪的人在门口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见人出来。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领头人再按耐不住,命人围了这家店,冲了进去。

  可店里空无一人。

  怎么会?

  这家店生意清冷,方才也就一个老妪进去了,提了篮子香烛出来,而后又有个青年男子进去空手而出,他这边这么多人不可能看错。再就是店中的两个伙计抬了口棺材出来……

  棺材!遭了!

  人定是藏在里面了!

  他赶忙带人去追方才那棺材的去向,一路打探追到了京郊,地上只余一口空棺材,人早就没了。

  他只得回头土脸地回去禀告皇帝,只是这皇帝向来严苛,今日这罚怕是轻不了。

  果然,晏安殿内,章韫听完禀告气的连桌案都掀了过来。

  “今日跟踪之人全部杖责六十,你派人封住城关,全面搜捕!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如若找不回来,你提头来见吧!”

  “是。”

  那暗卫赶忙起身欲退下。

  心中却犯疑。就是个宫婢,这皇帝怎发这么一通火?竟要封城搜捕。

  “慢着。”

  “给朕把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地绑回来!”

  那暗卫心中更加疑惑了,惹了皇帝发这么大的怒火,竟然还说不让伤着,这宫婢究竟是何方神圣?

  唉,真是倒霉。

  姑奶奶你一定要出来啊,要不我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第二日,搜寻无果。

  章韫将昨日刚换上的梨花木桌案又给掀了。

  第三日,依旧音信全无。

  这次遭殃的不仅仅是桌案,还有一个上好的月白色薄胎瓷花瓶也被章韫拂落于地,另外薄言常在旁等候他的那个小几也被他踢翻了。

  第四日,正当那暗卫以为自己会命丧今日时,终于有了薄言的消息。

  此刻,正值晌午,薄言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皇帝章韫面前。

  晏安殿里的摆设家具若有神智,只怕此刻都会纷纷舒一口气。

  “陛下,人已带到。”

  “嗯,退下。”

  章韫连头都没抬,只是将手中的奏折合上,又换了一本。

  这暗卫一时摸不到头脑,急的跳脚的也是皇帝,如今人带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的人也是皇帝。

  诶,不管了,总归小命算是保住了,他要回去给菩萨烧烧香。

  作者有话要说:

  “打钱”和“剪钱”都是冥币的一种。“打钱”,是用木槌和铁制的钱模,把钱的形状打在土纸上;“剪钱”就是俗话说的“买路钱”,以土纸裁为方块,贴以金银色的纸箔,或折成元宝的锭状,以像金银。

  莫思量呀:听说你媳妇跑了?

  章韫:哼!等朕把她抓回来要打断她的腿!(气哼哼)

第9章 出逃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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