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关佑语穿上自辞了教授工作后就没再穿过的衣服。上身穿著格子衬衫，裤子就是一般的牛仔裤，再套上全白的休闲鞋。她整个人觉得好轻松。比平常上班的穿著，这么穿还真舒服。
在原地跳了几下。
心情好。
走到魏芝桐病房前敲敲门。
“进来吧。”说话的人声音很冷。
得到允许，关佑语开门，带著笑容缓步踏进病房。
“锁上。”魏芝桐说。
门边人一听，照办。
知道俩人安全后，魏芝桐才发现关佑语的穿著似曾相识。
盯了好一会，她想起来了：“你…时光倒退了吗？”仔细一看，现在穿成这个样子的关佑语，还真的没老耶。
“呵呵～我姊从关家那里拿的衣服。那边只有这些。”关佑语有些尴尬的边说边坐到病床旁边的单人椅。
魏芝桐浅笑：“很平易静人。很…关教授。”
时间是个奇妙的无形之物。这么多年了，她们都被不同事物磨练，身心也与过往不同。说是成熟也好，说是长大也罢，总之…成长另一层意思就是笑容不比从前。
再硬的石头，碰到大海，长年下生存与大海之中，自然而然就会被浪冲磨成圆而润。可是此刻的关佑语，笑容倒是多了。
惯性姿势，关佑语双腿交叠，一手放腿上，一手搭在椅把，微笑：“药以后都会照今天的味道大概调整一下；所以接下来要乖乖喝掉。还有，抱歉，我不该凶单单。”
“你这副模样…确实让人挺怀念的。”魏芝桐说。
关佑语微笑，没出声。
魏芝桐垂眸，知道该入主题了。
吸一口气，她打起精神转过头与关佑语四目相交：“来道别啦。”
双手环胸，关佑语露出温温的笑容：“是啊。”
“我…没话对你说。”
“那听我说？”关佑语以眼神确认。
魏芝桐眨眼，表示：好。
不自觉，关佑语又玩起旁边的花旁绿叶，把视线移开：“你说我们无论怎么走怎么转，还是会回到原地。”停了会，“我想这次真的不会了。”
“什么意思？”
“你，自由的飞翔吧。我已是自由身，对我的挂念想必会少点。”关佑语视线没离开过花盆，“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
“你—”
“芝桐，这回换我把话说完。”打断魏芝桐的话，关佑语想一气呵成。
“好。”
“我真的觉得能相爱的两个人不好好爱，是很无聊没意义的事。可是那天…当你对我说爱我很辛苦时，我才知道放手，是对你最好的爱。”停了会，“后来你跟我说自己情感的事…我没想到我给了你这么大的痛苦。如今，我不想你再痛苦了。去试试生活看看和关佑语和平分手后的生活。也许你能发现意想不到的快乐。”
“你是分定就对了？”
“我想做一次，真正对你好的决定。”回过头，关佑语认真看著病床上的人，接著道：“这是你提的…而你已经与离开我如此靠近，我不想你又浪费一次机会。”
“………”
“你想想。未来你见到我，你不会再害怕，也不用再躲著关氏，多好。这次你走…终于不用被伤害。你难道不想看看自由的你，独自生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吗？”
“………”
“我们谁也别等谁。不要约定什么。”
魏芝桐看著关佑语，她本想挽留，可是她发现驮著十二年如恶梦的生活结束后，关佑语看起来好轻松，真的好轻松。她若想重新出发，自己的挽留只会让她难过。关佑语是不是也想体验没有任何重量压顶的生活呢？应该是的。
“那么，很谢谢你爱我。给我最幸福的两年。”浅浅的笑容，“关佑语，谢谢你。”
关佑语突然转了话题：“我知道你喜欢拍电影。不过偶尔有不错的剧本，电视剧也不妨是个选择。电视剧带来的附带好处多多，有何不可。”
“为什么说起这事？”
“我有一个很欣赏的女演员。她就是一部一部偶像剧拍到电视剧到电影。三者之中，她至今来回穿梭。她从不定义自己。”看一眼魏芝桐，发现她很认真在听，“如今，无论她拍什么，但凡戏里有她的名字，观众总会期待。这个女演员合作了那么多位男星，却与楚书妍差不多的零负评。比起高高在上称自己为电影演员的人，我更尊敬她。”
“嗯…”魏芝桐认同的点点头。
“有些人天生就注定是待在大萤幕，有些人天生适合小萤幕。但是能在两著之间穿梭，不是更厉害吗？我不懂电影，可是我知道很多小萤幕演员无法演电影是因为从气质到脸蛋…他就是撑不起来。”停了会，关佑语冲魏芝桐一笑，“你还年轻。现在能发展的不该就此被定义。等你的名声厉害到像我说的那位女演员一样，凡有她的名字，于观众来说戏就是品质的保证，届时你想永远当电影演员，再当不好吗。”
“关教授说的是。”
“现在的娱乐圈不比从前。能一辈子只拍电影的人少之又少。再者…电视剧目前质感上也进步不少…总会有好剧本出现。”想了下，“我不太看电视，可是只要知道那位女演员有新作品，我偶而会瞄几眼。”
“可否说说…能入你关佑语欣赏名单中的那位女演员是谁？”
关佑语笑著摇头：“反正你见了得喊前辈。”
“了解。”魏芝桐回了一个笑容，“关佑语，谢谢你的提点。我会好好思考。”
关佑语的话有道理，最重要，魏芝桐很喜欢能这样静静听到她给的建议。之前，她们连话都不能多说，现在这个感觉，这样的平凡，很棒。没有爱恨情仇，就是简单生活对话。虽然道别的时刻来到，不过能有这一时，可以了。
“芝桐…”关佑语顿了好几秒，“……幸好《花夏恋》大红。不然我真想不出和你一起的日子，给了你什么好事。”
“……嗯…”
“芝桐，好好过日子。若有一天，你真的有勇气，真的敢爱我，我会在。”
“不是说不等吗？”
“我没要等你。但是我的爱有点执著，要放下…可能要好久好久。不过十二年的愧疚我都走过来了，我相信爱一个人十二年不是辛苦的事。”
魏芝桐听了鼻酸，眼眶有泪水在打转。听见关佑语说十二年的愧疚她都走过来了…就知道她很辛苦。在医院的期间，看见关佑语倒下，看见她没有力气的模样，医生说那是撑了十二年放松下来的副作用。魏芝桐知道当然也含她在等自己醒的疲劳。不过…撑了十二年不让自己倒，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们在医院短暂的相处中，终于认真说到话，也让魏芝桐发现她有很多地方对关佑语不了解。不是陌生，而是她为了自己的愧疚在心里所承受的压力。
关佑语那么爱她，却在金影奖当天缺席，却在那天看见自己难过的模样，之后的日子，她陪在温小姐身边，或许有一半的心好起来了，可是属于魏芝桐的那块，腐蚀了吧。
在她们三个人当中，看似自己与温小姐受的伤最重，魏芝桐却觉得，关佑语才是最难受的。
魏芝桐不敢爱关佑语自然有她的原因，但是现在比自己受伤的心灵更重要的就是她想让关佑语好好生活。去真正的体验自由。去享受没有温小姐和她的日子。
原本不复合是自己的害怕，如今，魏芝桐更不想复合。她想让关佑语快乐。除了能爱魏芝桐的快乐外，她想要关佑语有个人的快乐。时机正好，好险关佑语坚持不合好，那么自己离开她，魏芝桐不会太担心，特别是见到眼前的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关佑语轻描淡写扫过的十二年…她不能体会，却隐隐发疼。
这次魏芝桐一定放手。
魏芝桐浅浅一笑：“嗯，不等。”
室内静了几分钟。
“关佑语。”魏芝桐喊的很清很柔，“我喜欢你现在的笑容。”
“我也很喜欢你现在的轻松。”
“你觉得…温小姐没放手的话，我们是不是依然在那漩涡中，迟迟放不下对方？”
“当然。没能多说什么，那一次的离开…你脸上心上，所有的一切，我忘不掉。”
“忘了吧。所有坏的…我们都忘记吧。像现在这样…谁也不欠谁，平等的爱，更美。”
“你说的喔！那我会真的放下喔！”关佑语挑眉想确认。
魏芝桐温柔一笑，眼底给了答案。
“那…我手这件事…你放下好吗。”
“我会的。”
“拍戏什么的，身体要顾啊。”
“喂！你…”魏芝桐一手环住自己弯起的双腿，一手支著自己的下巴，“不让…她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谁？”
想起那个人，魏芝桐总觉得幸福：“我的她，佑佑。”
关佑语笑的无奈：“她是属于小精灵的。没有小精灵，佑佑便不存在。”
红了眼眶，魏芝桐也无奈：“我也想她出来…她不愿出来，怪我？”
“没有。”顿了顿，“佑佑…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关佑语真挚看著魏芝桐。
垂眸，纤长的睫毛替魏芝桐遮住了黯淡的双眼：“我好想她…”
“我也是，我也很想那个调皮捣蛋的她。”
“人总有许多面貌。面对不同人，态度神情，均不同。我想…我们想念的她们…必须要心心相印，真的认下这份爱，她们才会出现。”
“我跟佑佑有什么不同？”关佑语好奇地问。
想起佑佑，魏芝桐又笑了：“她呀…很温柔，很体贴，很细心，很完美，就是醋劲大了点；你和她最大的不同是你的理性。和你相处，我只要把心退几步就能像朋友一样说话。和佑佑在一起时，什么感情都有，比爱情还高，所以…那个人不是魏芝桐，是小精灵！”
“情人分手回到原位，不就是这个样子。”
“嗯。不过不代表我不爱你啦！又不是精神分裂…爱是爱一个人的全部。我只是想念那个对我无微不至的佑佑。”
关佑语微笑没说话。
她们彼此都明白，关佑语对魏芝桐的爱，演员魏芝桐也好，小精灵也好，她全部爱。
“好了啦，别再继续，再说会说不完。”魏芝桐说。
“喔，对了！谢谢你早上的款待。”关佑语坏笑。
“嗯～我的决定真对，分吧。”魏芝桐轻松地说。
“好。”一个音阶落下，关佑语起身，“芝桐，能不能请你闭上眼？”
“为什么？”
“我不想再留背影给你。”
魏芝桐点点头。
“等我说打开再张开。”
“嗯。”
一会…
“可以睁开眼了。”此时的关佑语已经在门外。
她正面微笑看著魏芝桐。
魏芝桐见了觉得可爱又好笑：“关佑语，好好生活。再见。”
关佑语露出温温的微笑：“芝桐，要快乐要健康要吃药。再见。”
＊
这次的离别，魏芝桐很期待。她期待没有束缚和亏欠感的关佑语生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她虽看不见，不过光用想的，想到她终于走过十二年黑暗的精神折磨，关佑语一定能过得很好。她们有没有在一起已不重要，她们需要放开彼此体会自由。
如果能用爱情换关佑语的快乐，魏芝桐很乐意。
关佑语也一样。
她为爱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手。放手看看那个自己爱的女子，没了痛苦后的生活会如何。
得来的自由不易，她们总得分开试试。
好不好不知道，但是不会再坏了。
暴风雨过后不一定要有晴天来证明彩虹的美。平平静静，也是另一番光景。只要走过风吹雨打，没了伤害，心暖了，日子都是晴朗的。
在别人看来，可能觉得这两个人是在浪费岁月，但是如果走过她们走的路，或许就能明白放手的爱是可以笑著的。并且期待对方过得更好。
＊
阳光打著招呼，笑著祝福
没有约束，没有辜负
遥远旅途，待之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