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佛儿以死相挟
临行前收拾零碎的东西,卢意婵拿出岳致云送的画,叫来了宜笑。
“帮我把这个还给岳郎君吧。”
“这是什么呀?”宜笑打开看了一眼,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纸上,“这......”
“明天咱们就走了,还给他吧。”卢意婵揉揉脑袋,“你现在就去吧。”
“他......”宜笑声音低了下去,“所以这是拒绝他了吗?”
“他也是莫名其妙。”卢意婵烦闷地敲桌子,“我与他相识才多久,而且对他的了解几乎是空白,他就这么莽撞了。”
宜笑颇为赞同的点头,“也是,他也真够大胆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这画像倒是不好。”
“还有更大胆的人呢。”
“什么?”宜笑不解,“还有谁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卢意婵一把抢过画,“还是我亲自送回去算了,省得你说不清楚。李郎说他住在崇仁坊的德尔邸舍,咱们这就过去。”
到了邸舍,卢意婵派了一个侍从去找岳致云,顺便自己也找了个茶肆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岳致云就随侍从走了出来。
“三娘,你启程在即,可是找我有事?”
卢意婵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双手呈上画卷,“岳郎君,那日你赠我的饯别礼,我想了一想,你的心意的心领了,但是画还是还给你吧,否则被有心人看见了倒是要说闲话了。”
岳致云脸色先是浮现一丝惊愕,很快恢复如常,“若是领了我的心意,三娘何必又来还画。”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意婵为难地说道:“我当岳郎君是朋友,只是女子画像这样的东西要是落在别人眼里,怕就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岳致云眼底闪现一抹阴狠,快得任何人都没有看见,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岳某明白了,还望三娘在长安一切保重。”
“多谢。”卢意婵感觉尴尬,便急忙转身离去,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她才舒了一口气,“宜笑,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岳郎君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有些呢,往日里他总是和熙如春风,今天却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卢意婵点点头,“马车怎么停了?”说着便伸手去撩马车的帘子,却被宋景梵赫然出现在窗子外面的脸给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卢意婵一下回想起那天下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宋景梵面色不改,带着微笑问道:“明天你走哪条道?”
“什么......什么道......”
“明天你启程的时候走那一条路去洛阳?”
“噢。”卢意婵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直接从朱雀大道出长安。”
“恩,知道了。”宋景梵咧嘴一笑,扬鞭就离开了。
宜笑看看窗外,又看看卢意婵,“三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卢意婵摸了摸脸,“哪有,你别胡说。”
午后日光越来越毒辣,催清让站在书桌前练字,却连着揉了好几张纸。
“七郎,聆音阁派人来了,玲佛儿她......”
“又闹起来了吗?”催清让没有抬头,“且让她闹。”
侍从掂量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她知道您要去东都的事儿,如今正寻死觅活。”
“又寻死觅活,难不成每次她一闹我就顺着她吗?”催清让猛然扔了笔,“你去打发了那些人。”
侍从刚踏出去,催清让又叫住了他,“叫人备马,我去一趟聆音阁。”
聆音阁鈡灵堂内,玲佛儿一袭红袍铺散在床上,黑发披散在肩,没有一点装饰,她眼眶微红,手里握住一把尖刀,胸口剧烈起伏着,见催清让走了进来,她立马下了床,一双玉足踏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七郎,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扑在催清让怀里,泪如雨下。
催清让从她手里抽出了刀,丢向了远处,然后轻轻推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七郎,他们不让我走。”玲佛儿梨花带雨,声音也软软糯糯,“聆音阁不让我走,你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催清让紧抿双唇,“主上下旨让百官携家眷前往东都,我如何能留下来?”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玲佛儿将头埋在催清让胸前,“你帮我脱了贱籍,我跟你去东都好不好?”
“佛儿。”催清让拉着她坐到了床边,“你还不明白吗?主上下旨让我去东都,我不得不去;主上下旨让我娶四娘,我也不得不娶。”
玲佛儿两眼顺便变得空洞,“你什么意思?”
“佛儿,不要在胡闹了。”
“七郎,我从没想过要和郑娘子争。”玲佛儿紧紧抱住催清让的双肩,“我就算做个媵妾陪着你不可以吗?”
催清让叹了一口气,“郑旋夏,是荥阳郑氏嫡长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郑娘子不会容不下我的对不对?”铃佛儿擦擦眼泪,“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长安。”
催清让听了铃佛儿的话,却激动了起来,“你还是不明白,四娘不只是荥阳郑氏嫡长女,她还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光是郑家不会许你进门,就是我也不愿意委屈了四娘。”
绝望渐渐浮现在铃佛儿脸上,“所以......七郎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催清让站了起来,背对着铃佛儿,“佛儿,我曾爱慕你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曾沉醉于你翩若游鸿的舞姿,但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是个歌姬,这是永远抹不去的事实,我不明白你何为会生了与我厮守的想法,我以为你也只当我是客人。兴许是我让你误会了,但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娶四娘,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你与我有身份上的牵连。”
他说完这一段,才缓缓回头,却看见铃佛儿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支发簪,只抵在自己脖子上,尖锐的簪子戳在她洁白无瑕的脖子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铃佛儿声音颤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抛下我一个人,我也生无可恋了。”
“这是你第二次以死相挟了。”催清让一步步向她靠近,“上一次是你知道主上为我赐婚的时候,从那一次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没有那么小。”
他停在了铃佛儿面前,“后来是你与三娘争执的那一次,我已经确定你的想法,你不只是想伴在我身边,你是想成为我唯一的女人。你说你是太聪明太有野心,还是你太傻太不切实际。”
“是吗?”铃佛儿扬起下巴,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所以还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歌姬,我一个贱籍配不上你这样的贵族。”
“是。”催清让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所以在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客人。”
“那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你自己都不珍惜你的生命,还望别人来珍惜吗?”
“是呀,谁会在乎我这样一个歌姬的生命。”铃佛儿突然笑了,如同一朵牡丹最后用尽全力的绽放,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你的孩子呢?你珍惜他的生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