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辗转第六

  “珺扇,不要再给阁主添乱了。”哥哥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耐心地劝道,“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让你来苍月山。等阁主回来,我们就同他辞行吧。”

  “哥哥,少主他救过我的命,要不是潋月阁,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我不会走,要走你自己走。”我言语坚决,也是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同哥哥说话。

  “珺扇,救命之恩,我们不能不报,哥哥只是觉得你不能在潋月阁待下去了,”他说着,满眼心疼的看着我道,“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阁主了?”

  “没有。”我回道,虽然迅速坚决,可胸腔内的心脏却跳动地异常激烈,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道,“哥哥,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我不能离开少主。”

  哥哥还想说什么,但看我言语坚决,只能不了了之。正说话间,突然有个蔚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阵清风袭来,我定眼一看,原来是少主。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顾曲,神色有些凝重。紧跟着就是青凤和陆先生。

  我见少主回来,忙小跑上前,急切道,“少主,你们找到梧桐了吗?”

  少主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径直朝屋子里走去。而顾曲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口气道,“找到了,只不过暂时没办法把她解救出来。”

  青凤听见顾曲同我的对话,也走上前,有些阴阳怪气道,“沈珺扇,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发慈悲,你若真的想报答少主的恩情,那到时候不要当缩头乌龟。”

  我一时间弄不明白,青凤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顾曲拦住我,朝着青凤远走的背影道,“别理她。”

  我仔细回想着青凤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推开顾曲,直奔少主的屋子。

  屋子内有燃烧不尽的暖香,少主坐在桌案前认认真真写着什么,见我进来,并没有抬头,只是道,“坐吧。”

  “少主,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坐下身,忐忑不安地问道。

  “没有,”他抬起头看一眼,将笔下的信笺折叠起来,塞进小竹筒中递给我,郑重其事道,“你拿着这封信,去鄞州的青鹤阁,到了那边自会有人接应你们。如非必要,我们从今往后不要再相见了。”

  听少主这么一说,我突然怔住,心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过来一会儿我面带微笑地接过,回道,“好。”

  少主对我如此爽快的回答有些诧异,满眼惊讶地看着我。而我在接过竹筒的那一刻,便迅速取出了信笺,一并将它们丢进了身旁的火炉内。

  火炉是当初顾曲为了防止少主受寒特意设的,不用于平日的柴火,信笺与竹筒顷刻间化为灰烬。

  “沈珺扇,你!”少主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忤逆他的意思,一向温和的他,气得拍桌站了起来。

  我一来并不好奇心里写了什么,二来从少主决绝的眼神就可以看出,这一次,他又想赶我走。

  任由少主已经气得不行,我仍旧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道,“少主,不要白费力气了,除非我死,不然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我的生辰八字特殊,是引灵最合适的人选,除此之外,少主别无选择。”

  说完,我抬起头来看着少主,他的目光从平静温凉,一点点变得炙热燥火。啪地一声,少主的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

  这一次,我没有哭,只是抬手轻轻抚了抚脸,继续一字一句道,“少主,你若执意赶我走,还不如亲手了断了我。”

  啪地一声,第二个巴掌又落在我的脸颊上,火烧火燎地疼。

  我的眼神并没有半分躲闪,而是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我眼睁睁看着他眼里的怒火一点点消退,随即眸子里的光亮暗淡了下去,紧跟着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少主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脸色很是难看。

  我原想着只是气他一气,他若见我这般固执,定会同意让我留下。哪想这一次,他却动了真格,我慌忙上前扶着他,看着他的身子慢慢地坠了下去,跌坐在我怀里。

  “少主,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我的目光在屋子里四处寻了起来,一面焦虑地问道,“药箱,药箱在哪?”

  情急之中,我也顾不得这许多,将少主轻轻扶上软塌。七手八脚地在屋子里一段乱翻,却连药箱的影子也找不到。只好出门去找陆先生,想着他那里兴许会有。

  可我又放心不下少主,脚步刚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少主双目紧闭,神情痛苦地躺在软塌之上,我生怕他着凉,往炉子添了许多炭火,又起身去替他给好被褥。

  谁知我刚刚触及被褥的瞬间,少主突然睁开眼,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被他闷得喘不过气,只能用力地去推开他。哪想他手劲大,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将他推开。

  而我一抬眼,便见少主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对着我,脸上是我从未有过的神情。

  同上次的一身酒味不同,这一次,少主异常清醒。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就好像我是他憎恨了许久的仇人。他面如冠玉,眼里却布满了血丝。

  实在是隔得太近了,我能清楚地闻道少主身上的气息,那种蔚蓝色,天与海的味道。

  我听见自己胸腔内那颗心在突突突地跳得厉害,仿佛就要越出我的喉咙。只不过这一眼,我却好像再也收不回来,目光沉沦了进去,那样的眉眼,说是一眼万年也不为过。

  我听见少主的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我能感受手腕处的温热越来越浓烈。就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此刻,只想把自己印刻在对方的身体里。

  不知不觉中,我轻轻地闭上眼,这一回,我听见少主动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为什么?”

  我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眼底的怒火已统统散去,眼眸如往常一般清澈如寒潭。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轻轻地抬头,朝着他的薄唇,蜻蜓点水那般啄了上去。只一下,少主没有闪躲,也没有生气。可偏偏就这么一下,却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我意犹未尽。

  等我再次抬头时,嘴唇上有股温热覆盖了上来,我伸出手去,情不自禁地抱住少主。

  憋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忽然觉得有那么一刻,我再也不想和眼前的人分离,不想他经历这许多无法背负的沉重,我甚至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们有一座自己的院落,里面栽满了桃树。每当黄昏时,我们就坐在树下喝桃花酒,看云霞。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是心酸,不由地又抱紧了些,我的手指掠过他如瀑布般的发丝,我哭腔渐起,“少主,不要赶我好不好?”

  少主没有回答,我只觉口腔里涌进了一股甜腥味,身体在微微发抖,四肢无力,骨肉酥软,就好像漫步在云端。

  却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咳嗽声,顾曲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头扭向一边。我慌忙从塌上爬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红着脸低下头去。

  倒是少主这是的脸皮竟然比顾曲还要厚上几分,面不改色道,“什么事?”

  顾曲看了我一眼,径直在桌前坐下,取出芳华镜,朝少主道,“自己看吧。”

  我抬起头,朝芳华镜内望去。里头出现的是一个金戈铁马的场景,士兵们个个斗志昂扬,厮杀异常惨烈。定眼一看,那黄沙滚滚中,一黑一红两种颜色的军旗穿插其中,黑色军旗上是一个白颜色的蜀字,而红色军旗上写的则是晋字。

  顾曲伸手指向铜镜里的一个人,同少主道,“晋国,贺长风。”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铜镜里那个人的面容渐渐被放大,是一个少年的脸,看起来年纪不大,擐甲操戈,英姿飒爽。

  他手起刀落,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兵,神色坚毅,眼里毫无畏惧之色。金色铠甲上浸满了鲜血,马蹄下的尸首堆了一层又一层。

  少主见我靠近,似乎不愿意我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轻轻挥了挥衣袖,铜镜里的场景,很快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是大雪纷飞的冬日,贺长风一行人等打了胜仗,军队正有序地折返皇城。

  山路崎岖,为了保证行军的安全,贺长风命手下人将队伍分成了数十支,他自己则走在队伍的最后头,望着远处的战场,眉宇间却爬上了一缕淡淡的忧愁。

  前行的军队已经走出了数里地,贺长风却出了神一般,在原地久久驻足,不肯离去。

  山岭的风很大,刺骨寒冷,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玄色的战袍上,整个山野银装素裹。树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寒鸦在树梢上,发出凄凉的嚎叫。战马低着头,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寻找能啃食树根。

  过了好久,贺长风像是回了神,拍了拍衣袍上的积雪,打算驾马离去。

  却在这里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同样身穿铠甲,红色的战袍在风中咧咧作响。不过再仔细一看,这人倒像是个战败的将军的,头盔歪向一边,看起来有些凄惨。

  贺长风行军打仗多年,不等那人近前,他已经提起长/枪,反手刺了过去。那人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他反应如此灵敏,慌乱之中一个闪躲,从马背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

  马儿受了惊吓,也顾不得主人,乘了风雪,绝尘离去。

  那人心中慌乱,握着长/枪的手微微发抖,目光死死地盯着马上的贺长风。他原本已经是兵败而退,而眼下又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贺长风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是敌国的副将,却不知道为何在兵败之后,对自己穷追不舍,而今又来偷袭自己。

  几个回合下来,贺长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长/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道,“你走吧,我现在赢你,胜之不武,等改日战场上再一决胜负。”

  说着收起长/枪,并没有正眼瞧他一眼,而是直直地望着前方,眼里满是风雪。

  地上的人缓缓地站起身,眼里很是不甘,待贺长风驾马走了几步,他一咬牙,再次提着长/枪冲了上去。

  结局还是一样,不过这一次,贺长风的笑容里略带了一丝轻蔑,整个人从马上轻轻地跃起,躲过了长/枪,随即一个转身,直直地向那人刺去。

  看着直奔自己脑门来的长/枪,那人神情恐惧,睁大了眼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闪躲,只是傻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魄。

  眼看着长/枪就要刺透脑门,贺长风剑走偏锋,长/枪在沿着他的头盔轻轻地划了过去。紧跟着那个人的头盔啪嗒一声掉在雪地上。阳光照耀下,那人如泼墨般的长发在空中翻飞。

  贺长风这才看清她的脸庞,明明是个温婉的小女子,却偏偏把自己整成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他收起了长/枪对她道,“你是女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惊恐还是羞涩,她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看贺长风一眼。

  “你们蜀国都没有人了吗?怎么连你这等弱女子都要上战场杀敌呢?”这一句,贺长风问得很是平淡,细听竟有几分怜香惜玉。

  只见那女人缓缓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是泪光盈盈道,“将军,并非是我蜀国无人,只是因为我阿爹病了,家里又没有兄弟,所以我才替他上的战场。国主说了,谁能摘下将军的头颅,便赏十万两黄金。我想拿这钱给我阿爹看病,他快不行了。”

  贺文风小叹一口气,剑眉微微蹙起,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女人见他这副神情,三九严寒的大雪天心里更是觉得凄凉,她起身上前,跪在贺长风的马前,声泪俱下,“请将军给我一个痛快吧,我便是回了蜀国,也没脸活下去了。”

  虽然战场上杀人如麻,但私下里贺长风终归是侠骨柔情。他有些不忍心,一面从腰上解下佩剑,递给她道,“你拿着这个去当铺兴许也能换个千百两银子。”

第32章 辗转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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