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个世界（17）
情感的嬗变无从预测。但即便是，从厌恶痛恨，到麻木冷漠，也需要一段漫长的过程。
对叶谨言来说，这一过程意味着，亲眼见证母亲的去世。
事隔经年，再浓重的情绪经过时间的漂洗都渐渐变得稀薄.膨胀至极后，恐惧和憎恨也沦为最下乘的形容。无需逃避，无需罔顾，哪怕回忆中所有细节历久弥新，留存的只是虚无。
蜷坐在衣柜角落，透过虚掩的门缝，有个艳红妖娆的躯体。
“这药到底管不管用，她吃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死？”
“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绍羽就要上小学了，你难道要让他一直当个没户口的私生子吗？”
瘦骨嶙峋的手掌，病态虚弱的微笑。
“对不起，也许不能陪你长大了。”
“谨言，妈妈希望你，可以幸福平安。”
骤雨倾盆，他在路上狂奔。
“对不起，少爷，你不能出去。”
“医生，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妈妈！”
黑暗冰冷，浸湿全身，那双手仿佛还有温度。
“她死了。”
“是你们害的。”
感受不到疼痛，哪怕是响彻一室的耳光。
“你妈妈是死于心脏病。”
如果当时遇见的不是在重重掩饰下，依旧清晰可见的背叛与丑恶——
暮色沉沉，叶谨言半跪在文熙身前，双臂将她环住。昏暗的环境中，他的手在文熙身后摸索着，试图解开绳扣。
粗糙的绳面造成二次摩擦，文熙吃痛，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疼么？”
动作一滞，他低头观察她的表情。
“嗯……”
“先忍忍。”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渍，叶谨言的裤腿也被沾湿。紧贴在文熙的裸/露的肌肤上，产生不可思议的热度。
“走得动么？”成功松开文熙脚上的绳结，叶谨言稍稍拉开距离，轻声问询。
文熙试着撑自己起身，但由于困坐太长时间，四肢酸麻，根本使不上劲。
“不行，”文熙沮丧地摇头，“手麻了。”
风从窗台里刮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叶谨言见状，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递过去。
“先穿上吧。”
犹豫片刻，想想现在也不是害羞介意的时候，文熙接过衣服慢慢穿上。
“介意我抱你么？”
“诶？”
正当她侧过头去，把另一只手伸进袖子里，突然听见叶谨言问了这么一句。她下意识的应声，然后便感觉肩胛和腿弯处都多了只手臂。身子一轻，眼前景物飘忽，文熙慌忙环住叶谨言的脖子。
“你……”
这个角度，文熙只能看见叶谨言的侧脸。阴影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答应了你的条件，理应保护你的安全。”
“这次我来迟了，对不起。”
“没关系，”叶谨言会来，已经让文熙觉得惊讶，现下他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态，委实令文熙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先放我下来吧。”
“你在别扭什么？”
“按照我们之间的交往，仅仅是公主抱的程度，也会让你害羞么？”
抱着文熙走出卫生间，叶谨言步伐平稳，声音冷静，明明是调侃，却让他说的一本正经。
“我没有别扭……”文熙意图争辩，然而此时的她身心俱疲，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我记得，你好像已经亲口说过两次喜欢我了吧？被喜欢的人抱着，如此不情愿？”
“这样……会被人看见的！”文熙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但因为受了凉，说话带了些鼻音，一句责备听起来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个时间点里其实已没有太多学生，但是叶谨言并不打算告诉文熙这一点。余光瞥见她越来越红的耳根，叶谨言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线。
“你把脸埋起来就好了。”
身体突然下滑，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扑在叶谨言身上，文熙一惊，担心自己会掉下来，赶忙又搂得紧些。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文熙只得乖乖的把脸埋下去，借着叶谨言肩膀的遮蔽，不让人看到这羞耻的一幕。
看到文熙像树懒一样牢牢挂在自己身上，叶谨言莫名觉得好笑。只不过目光触及她青紫的脚腕时，眼中还是遏制不住地冒出冷意。
即便在觉得不对劲之后立即采取了措施，但等找到她人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虽然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好，但不排除这是她在自己面前的伪装。宋文熙作为宋家的独生女，都能被人拉去卫生间泼水……这件事背后可能没那么简单……
回想起之前在废园文熙说的那番话，叶谨言抿了抿唇，心下做了个决定。
“文熙，”微微垂首，他在她耳畔唤她的名字。
“既然无论如何，你都觉得不好意思。”
“那么——”
这一瞬间，文熙心跳如雷，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尽管她自己也不懂到底她在期待或害怕着什么。
“做我女朋友吧。”
“哈、啊？”满脸惊诧地抬起头来，文熙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她本以为这是叶谨言的玩笑，或者她自己听错。然而文熙看见叶谨言漂亮的脸上一派平和，眼神又格外认真，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他所言非虚。
“做我的女朋友……这样，不论是牵手、拥抱等各种肢体接触，还是接吻、同居——”
说到这里，叶谨言似乎刻意的拉长了声音。
“都很理所当然。”
见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毫无反应，叶谨言又极富耐心的问了一次：
“这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嗵。”
文熙没有说话，只是握紧右手，往叶谨言肩膀上狠狠砸了一拳。饶是叶谨言自觉身强体健，也不禁晃了晃身子。
“买卖不成仁义在。况且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所以……怎么能谋杀亲夫呢？”
谋杀你个头的亲夫=。=
咽下话到嗓子眼的吐槽，经叶谨言的一闹，文熙的脑子反倒逐渐清晰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闷，但仍旧掷地有声。
“我知道……我的手机里，有你安放的追踪系统；今天我到图书馆来没告诉任何人，路上也没发现有人跟踪……”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你，提前向她们泄露了我的行踪？
是不是你，指使她们做了这一切？
文熙用一句话，轻易打破了之前有些玩笑、有些温情、或许还有些粉红的气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挑选这个时刻说这些话；她甚至明白，像这样直截了当的抛出所有怀疑，很可能得不到任何结果……即便他矢口否认，她也无法分辨何为真实何为谎言……
但非问不可。
在“做我女朋友”这句提议后，有些问题非问不可。
而她相信，他能领会她的意思。
连文熙也没有发觉，她在不经意间，已经对叶谨言有了这样的信任和默契。
“不是我。”
最后一丝不确定在听到这三个字后，一扫而空。
“好。”
我相信你。
紧贴着柔软的衬衣面料，失去力气，深陷其中。
我决定相信你。
“那么，今后作为恋人的身份，请多指教了。”
头顶上方紧接着传来这么一句话，话中的笑意难以掩饰。
“诶？什么？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文熙慌忙想解释，想抬起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想挣脱锢住她的怀抱。
叶谨言停下脚步，略微使力将文熙扣入怀中，止住她不安的扭动。
“抱你上车，别抬头。”
当叶谨言以极其高难度的姿势，怀抱文熙整个人坐进车厢，并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后，文熙终于有机会抬眼与他对视。
然而，被叶谨言那似笑非笑又极具深意的眼神一看，准备好的说辞就全都忘到脑后，计划中的眼神攻击无限弱化成一个似嗔似怒的白眼，还惹得叶谨言眼中笑意更甚。
“所以已经坐到车上了就放我下来啊！！”
“啊，不行，我胳膊很疼要抱着女朋友才会好。”
“谁答应当你女朋友了？！”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你、你别再看我了！”
“可是地方就这么大，后面就我们两个人，不看你看谁呀。”
“你要开车送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我家，你忘记了吗，合理性同居。”固执地将文熙圈在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叶谨言凑近文熙的耳边，轻声低语：“你不是忘了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吧？别乱动，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半虐半甜？
这一章我真的卡了好久…不知道最后效果怎么样，我觉得自己已经蠢得不行了_(:з」∠)_
谨言哥哥这撩妹技术大家觉得还合格咩QwQ
啊，我摔倒了，要天使们评论收藏才能起（geng）来（x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