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0
盛佟砚说的话只是事实,她不愿意听罢了。
她看过少年的痛苦,那些苦痛也曾是自己亲自品尝过的。
她了解那种感受,无人在意,无人欢喜。
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秦茵络不想记起,永永远远也不想记起。
想为他疗伤的那刻,他却将自己狠心推开了。
那么,她并不想重新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再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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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伴随着一阵长而刺耳的铃声。
秦茵络打完饭一个人坐在食堂最角落的桌旁,缓慢地用筷子夹盘子里的青菜和土豆。
万富泷一个眼神示意盛佟砚:“盛哥,你心心念念的女孩儿!”
还没听见对方开口,那股凉意就遍布周身,万富泷如坠入冰窟,全身近乎都冻住了。
他僵硬的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再次朝那边望去。
身边人不见踪影,反倒是那女孩的对面坐下一个人。
佟澄顶了顶他的胳膊肘:“喂!看什么呢?入迷了都?”
她顺着他的目光落定在了那个女孩身上,而她对面不就是盛佟砚!!
万富泷及时拽住想要冲过去的佟澄。
“你就别去多管闲事了。”
佟澄:“你别拽我!”
这要是让刑芮看见了,指不定怎么气愤呢!
盛佟砚根本不想再管,但看见秦茵络就盛了那么一点菜,也没有肉。
实在是看不过去。
课业这么重,她瘦弱的身体怎么顶得住。
秦茵络起身,盛佟砚冷沉着语调:“茵络妹妹,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校草盛佟砚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尤其是现在,秦茵络感受到四面八方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诧异的、艳羡的、不善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重新坐回位子。
“这才对。”
盛佟砚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和鱼肉夹给她。
“不、用。”她吞吐着说出。
“气大伤身,得多补养补养。”
“我、没、有。”
盛佟砚低头含笑:“说谎。”
“茵络妹妹,你敢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吗?”
秦茵络默默不语,感受到那道炽热目光,她抬眸,却看到了盛佟砚眼中自己的小小身影。
她不敢一直盯着少年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勾人摄魂似的,她很害怕。
“见了我就没胃口了,还是……”
盛佟砚勾唇浅笑:“难不成让你佟砚哥哥喂你?”
“佟砚,我说你去哪儿了,这就是茵络妹妹吧?我叫刑芮。”
刑芮满面笑意地冲她伸出手,言语透着真诚:“茵络妹妹,我是佟砚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
还在旁边观望情形的万富泷对佟澄说道:“刑芮怎么过去了?”
“早该这样了,刑芮就是性子太软,才会被盛佟砚一直拿捏。”
“现在,不妥吧?”
“你懂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盛佟砚,刑芮都不拿她们当回事,唯独这一个却成了刑芮心病。‘战争’就快打响了。”
万富泷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为什么。
佟澄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回应。
盛佟砚厌烦的时候就会用劲瘦白皙的手指轻叩击桌面。
“你没看见我在和茵络妹妹说话——”
“我不会打扰你们,你们在探讨什么啊?如果是学习方面,我也想加入,可以吗?”
刑芮这话问得并不是盛佟砚,而是秦茵络。
女生柔柔的声音没再出现。
秦茵络知道,是盛佟砚把她拉走了。
万富泷又一阵感受到周身无比寒冷,冷是刺入骨髓的。
他是见识过盛佟砚的气性,坐得离他远了些,哪敢这时候惹着小少爷。
刑芮面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但她声音还是十分轻柔:“老师不是说过,让我们少和其他班的混在一起,更何况是高一的学妹,人多嘴杂,我怕别人会说什么的。”
佟澄应和道:“就是,最近不就传出她住在你家,影响也不好啊。”
搞什么嘛?盛佟砚一直不搭话,哎!这莫名的低气压……
半晌,盛佟砚懒懒掀起眼皮,凝视刑芮。
“刚刚为什么那样说话?”
淬了冰的目光吓得万富泷身躯一震。
他吞咽了下口水,眼神从盛佟砚身上移到了刑芮身上。
“她很怕生,不是能随便交朋友的人。”
刑芮:“我知道,因为你对她好,我就想对她更好,你把她看作朋友不是吗?”
盛佟砚语调更闷:“她是我妹妹。”
刑芮的脸色稍稍缓和:“我理解,下次绝对不会了。”
经过这件事,秦茵络在高二算是出了名,信息的触手又敏锐的伸向全校。
所有人都知道盛家有一位神秘女孩,和盛佟砚住在一起。
“我还以为咱们的盛大校草最终会花落谁家?谁能想到是高一学妹啊?”
“就是吃顿饭,也不至于啊,而且听说盛佟砚把她当作妹妹而已。”
“那么轻声轻语地说话,他什么时候对别人那样过,居然还卑微地为她夹菜!!”
“所以刑芮才急了,你没在那儿是不知道,刑芮的脸色都青了。哼,她踩在我们头上这么久,傲气惯了,看她那副模样还真是觉得想笑呢!”
……
倪汤汤:“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不好吧?”
高二5班的两人一边叹气一边离开。
走后还嘟嘟囔囔,说倪汤汤和佟澄就是依仗着刑芮才作威作福,都是一类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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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茵络,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拿走了你的一支笔,你原谅我吧,我重新赔你一支,这很贵的。”
“我不该说你是哑巴,在班里嘲笑你,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不该……”
小暧把几块糖果塞进她桌兜里。
“对不起,我一直欺负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秦茵络水汪汪地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其实做透明人久了,忽然有人跟自己道歉,还有些从未说过话的同学贴心问候她,秦茵络反倒觉得不适应。
她很少笑,所以在别人看来是高冷的。
这时候,又不知道该如何笑,唇角轻微地向上扬起,不尴不尬地浅笑了下。
秦茵络问小暧为什么大家会这样,小暧托着腮,瞥了她一眼,觉得她果然有点傻。
“你真不知道啊?”
“这么说吧,就因为他们知道了你是盛佟砚的妹妹,盛佟砚都罩着你,其他人自然也就对你很好啦!我解释的很清楚了吧?”
秦茵络若有似无地轻嗯了声。
“就是说你的名字以后会和盛佟砚一起被提到,这是件多么幸福的事你知道吗?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而且不会像你一样呆。”
那一刻,秦茵络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明白,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已经把自己和盛家牢牢地箍在一起。
她再无力挣脱。
盛佟砚,那个名字已经和自己紧密地联结。
除了秦睫,没人为她夹过菜,没人关心过她。
十几年来,秦睫出远门工作,无数次秦茵络都和四方封闭的水泥墙作伴,她时不时会打开表面沾了浮灰的电视机,听着声音就似乎自己在和其他人对话。
各种的声音灌入,听进耳朵里反而一点也不觉聒噪,而是感到异常热闹。
她不止是自己一个人了。
午饭时,少年澄澈的眼眸望着自己,端详着。
秦茵络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与人真正面对面交谈。
盛佟砚在和她说话,她不再是虚无的空气,那种转瞬即逝的缥缈感非常不真实。
可少年一直盯着的目光是那般真挚,秦茵络深深触动了。
她才知道,原来心脏在一分钟的跳速能够那么快速,脑海中灌入那种猛烈的感觉。
连秦茵络自己都吓了一跳。
懵懂般的悸动,令她感到不安。
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
她明明知道对面可能是深渊,是无尽的悬崖。
却一步步接近猎人的陷阱,她已经踏入早早设好的捕猎网,想再逃走已经很难。
猎人守株待兔,等到猎物到来,是要将她吃干抹净的,然后再同她一起堕入深渊。
所以,那是极其危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