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出东方6
只要摄像机。
和陈若安想的一样,一路上都有各种灯光相伴。周内夜爬越山的人是少些,但还是有背包客不时从她们身边经过。
边走边聊,甚至是边走边唱。狭窄的、陡峭的山路上,浪漫突然出现在陈若安的世界里。
她来时的担心完全多余,宋辞根本不累,甚至她存在的每一刻都让人觉得爬山是一件轻松的事。像是,你出现在山上,山石就会帮着你一起,去往山顶。
舞蹈家对于身体的运用大概如此吧,蕴含在生活的每个角落,舞蹈源于风景,舞蹈家和风景就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她们自由、浪漫的灵魂。
陈若安是她的观众,落下半步或者并肩而行,看着她,从前爬山觉得风景在山谷里,现在觉得风景近在眼前。
她拿出相机来。
“干什么?”被相机捕捉完所有美好瞬间之后,宋辞走向她,凑上去之前拿双手在镜头前形成一道屏障,眼睛在指缝里露出来,“上山也要拍?”
好看的眼睛,可惜镜头只能拍到一片黑暗。
陈若安放下相机:“不拍下来很可惜。”
宋辞不答话,她直起腰来,走到小平台边缘的栏杆那儿去。她趴在栏杆上往山外面看,群山环抱着村庄,七零八落的房子只有零星的灯盏。
远处的天空是渐变色的,像是深蓝色的海底倒过来,和地面接壤的地方泛起白色。陈若安走到她身边,又一次举起相机来。
“你不累吗?”宋辞看着她。
“我吗?”陈若安鲜少被问到累不累,这时突然想起其实她们还有很多东西未曾被对方了解,“不累。”
她转身靠在栏杆上,就当是休息了,打开一个话题:“我父亲是体育教练,怎么说呢,某段时间里他还是挺想把我往运动员的方向培养的。”
“诶?”宋辞有些新奇地看着她,“你别说,突然觉得也很合理。往什么方向,田径吗?”
“游泳,他是在灵台的体中做游泳教练,”陈若安挑了挑眉,“听说过吗,灵台?”
看她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宋辞点点头,有点满足小孩子愿望的感觉:“听说过,我还去过那里巡演。”
突然想起什么般,她笑起来:“就是那个,破月亮。”
陈若安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宋辞在晖寅寺讲的那个“有关月亮的舞”,她也笑了,一个笑话一晚上便用了两次依然有效,灵台和破月亮,冥冥中给人一种很有缘分的感觉。
能有今天,还是很有缘的。
“后来没练?”
“没有,我不喜欢游泳。”
到达东岳旁边最接近山顶的酒店时,的确已经凌晨。宋辞说能不能直接在山顶等上几个小时,陈若安拿出手机查气温给她看,说不想冻死还是乖乖住酒店吧。
但酒店的标价的确吓人,单间后面明晃晃地写着480。
陈若安看了看旁边出租的露营帐篷之类的,想了半天,觉得就算能搭起来恐怕也已经黎明。没办法,说走就走的旅行似乎就是要背负一些说走就走的风险。
她还在犹豫,宋辞已经拿到了钥匙。
她像个大富婆一样把陈若安揽过来:“跟姐姐走,再不住更没时间睡了。”
陈若安踉踉跄跄地跟上她:“你开了几间?”
宋辞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一间。”
陈若安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眼前这人怎么吧财大气粗诠释得这么淋漓尽致。
拿出钥匙来开门,宋辞问她:“不想住?”
“我怎么敢,”陈若安接过她手上的包,不料想整个人被坠了一下,“嚯,你这都装了什么?”
宋辞倒在床上去够床头的灯:“进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佩服她的体力,本想着上山已经够累了,谁知道这人的背包这么老沉。陈若安看着她拉上窗帘,阴影模糊地伴随着暖黄色的灯在她身上生长,雕塑般的曲线和肌肉线条,这些东西太过漂亮,让人没去想用来搬东西同样有效。
宋辞转过身来:“站门口干什么?”
“看看你。”她说。她再一次地举起相机来:“为什么和床头灯都能配合得这么好?”
是舞蹈演员的职业惯性吗?还是副作用?不知道,总之隔着镜头的两个人都笑了。
“拿过来,”宋辞冲她招招手,“我的背包。”
单人床明明就是只能装下一个人,两个人想要相对而坐,就只能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背包放在中间,在陈若安逐渐变得震惊的眼神中,宋辞从里面掏出一瓶又一瓶酒来。
威士忌、世涛,但陈若安只认得青啤。
“怎么了,”宋辞看着她,嘴边噙着名为“明知故问”的笑容,“谁还没点必需品了。”
是陈若安觉得离谱的程度,眼前恐怕坐了个酒蒙子。但她莫名地感到开心,能共情到宋辞嘴边的笑容一样。说来真的好笑,“必需品”,一个带摄影机,一个带沉得要命的酒。
她看着她的眼,崭新的酒瓶胡乱倒在床单上,而宋辞已然微醺。走钢丝一样,行走在迷失大陆的边缘。把一列自由的列车开到终点,陈若安的无序性好像要走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