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5
终是在端木朝华刀刃又入一分之时,咬牙开了口,“我给你解药!放了她!”
小凤提着的心终于一瞬落地。
瞧着清浅从衣袖中摸出拇指大的白玉小瓶递出,端木朝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清浅公子果然重情重义。”收了刺入她皮肤的匕首。
小凤迫不及待的上前,伸手要去接那药瓶,却在指尖即将触上之际,一道冷光闪来。
“啪!”的一声脆响,玉净瓶猝然炸裂,玉片尽碎,药粉皆散。
小凤的手就僵在半空,所有人都是一愕。
瞧着指尖一点点的灰白药粉,清浅诧诧回头,望向闻人舒华,“师父你……”
闻人舒华将袖间弹出的丝线扯断,整了衣袍淡淡的叹了气:“我本不想插手,只是……你让我太失望了。”抬了一双静的无边的眼望清浅,道:“浅儿,你该知道我生平最恨人背叛。”
“师父……”清浅撩袍落跪,不敢抬眼直视他。
“你存着怎样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闻人舒华安安静静的瞧着他,言语淡淡,“只因为你只是存在心里,不曾动过其它念头,我才容你到现在,可如今,这心思太过明显了。”
清浅咬唇不答。
他静静转了目,落在洛无离身上,一点点尖锐,道:“无离,是不是我太过纵容,让你愈发的任性妄为?”瞧着她却是对端木朝华道:“朝华,你最好杀了她,莫要让我亲自动手。”
洛无离白了面。
清浅失了神色,急急的唤了一声,“师父!”
“不要逼我出手。”闻人舒华微合了眼。
一句话让清浅再不敢讲其它。
小凤却顾不上那么多,上前扯过清浅的衣襟,“还有没有解药?”
“没了。”闻人舒华淡淡接口,“红酥手的解药只这一瓶。”
心头没个着落,一瞬落地,小凤松了清浅的衣襟,看着闻人舒华,道:“闻人公子,你们到底想怎样?从头至尾的事情与大美没有一点干系,要怎样你们才会放过他?”
闻人舒华睁了眼,定定的瞧着小凤,道:“我可以救他。”
眉头一松又紧,小凤听他继续道:“只是你要应下我一事。”
小凤一噎。
端木朝华冷笑,缓步近前,道:“果然这世间没有谁会不计付出,真真坚实的始终都是等价交换。”
闻人舒华却不理他,只是瞧定小凤,道:“我不强求你待在我身边,我只想让你给我个公平的机会。”指尖不知何时捻出一枚白色药丸,递在小凤面前,“这是解忧丹,吃了它你会忘记生平所有记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言语渐渐温软,“他只不过比我早一步遇到你,如果重新来过,在你身边的一定是我。”
丹药白的如霜似雪,解忧丹,解前尘旧念吗?小凤瞧着那粒丹药,一时无话,真的……可以全部忘掉?
手腕一紧,小凤猛地被端木朝华扯的退了一步,跌近他的怀里。
他道:“我们再想法子,定会有法子救阮氲廷,那药……”
“能有什么法子?”小凤额头一阵发胀,“便是有法子,大美也等不了了。”
“阮小凤!”端木朝华更紧了手指,扣的她生疼,“你要是敢吃那药丸,我即可杀了阮氲廷!”
闻人舒华静静瞧着她,不言语不插话。
小凤反握了端木朝华的手腕,道:“你怕我会忘掉你?你没把握重新开始?”
噎了言语,端木朝华紧着眉头,抿的嘴唇苍白。
小凤便笑了,道:“总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便是忘了,你也可以重新遇到我,只要你叫我奶奶,我就会记起你的。”
吃力的掰开端木朝华紧握着的手腕,小凤刚要上前去接那药丸,端木朝华却先一步闪身,挡在她身前,凛眉瞪着闻人舒华道:“你可想知道小凤的身世?”
众人皆是一惊,落的室内静静。
他又道:“我用这个秘密同你交换解药,可划算?”
捻着指尖的白色药丸,闻人舒华淡淡道:“我为何要信你?也许你知道还没有我来的多。”
“你可以先听完了再做决定。”端木朝华冷透了脸色,“主动权在你手心捏着,你还担心什么?那些事情不是你一个洛无离就能打听到的。”
洛无离一愕。
闻人舒华瞧着手中的丹药,许久才抬头道:“好,我倒要听听是怎样的事情,值得换人一命。”
小凤立在他身后,只瞧见端木朝华上前,附在闻人舒华耳侧低低的说了些什么,她直觉的腿了数步,细语碎碎,压的低,几乎是唇语,有些事情她其实并不想知道。
不过是几句话,小凤却觉得闻人舒华不动声色的眉目之下压了许多瞧不真切的东西,似暗涌又绵绵。
终于在端木朝华言必起身后,他叹了口气,瞧了一眼小凤,将指尖的白色药丸纳入袖中,道:“将阮三公子带过来吧。”
阮氲廷不多会儿便被带了过来,苏倦抱着进来的,入门没讲话,脸色有些苍白。
闻人舒华淡淡瞧了他一眼,让清浅清了只茶盏,用匕首划开自个的手腕,放了半盏鲜血递给苏倦,“喂他喝了。”
苏倦惊诧,却顾不得那么许多,接过茶盏小心的喂他喝下。
清浅忙上前为闻人舒华止血包扎伤口。端木朝华却看着他沉在茶盏中的鲜血,惊诧诧道:“你是毒人?!”
瞧着伤口没抬头,闻人舒华淡淡道:“你现下才知晓吗?”
端木朝华蹙眉无话,忽然想起早先御刑庭,他同小凤一起掉入鲛鲨湖,一湖的水都变成了剧毒,原想不通为何,现下终于明白,原来是他放血毒死的。
小凤却是早在渔家村就知晓他是毒人,却未想到,毒人血可以解毒。
半盏血很快便灌了下去,阮氲廷眉眼间的青碧也慢慢退了下去,小凤终于松了一口气。
闻人舒华抬眼看她道:“阮三公子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吧,等毒退净了再回去。”
小凤一愣,看了看昏迷的阮氲廷,又瞧了瞧苏倦,最终点了头。
又听闻人舒华对苏倦道:“你可愿每日喂半盏血给他?”
闻言抬目,苏倦如丝的眉眼有些微红倦倦,阮氲廷靠在他身上,他低眉道:“愿意的。”
愿意的。
小凤觉得,这三个字比‘我爱你’要来的坚实,动听,愿意的,毫不犹豫不求回报。
洛无离一直在门槛边,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不做声,此刻也松了口气。闻人舒华便突然落了目光在她身上,淡淡的唤了一声,“无离。”
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一颤。清浅也煞白着脸色,不敢看她。
“还不过来。”闻人舒华依旧不带波澜,云淡风轻却压的洛无离无法反抗,提了极沉的步入内。
小凤欲言又止,端木朝华没拦住,她上前一步瞧着闻人舒华,道:“你会怎样对她?”
“你希望我怎样对她?”闻人舒华眉眼间没有笑的反问。
小凤道:“放了她……”
“好。”他答的太过利落,让小凤同洛无离都是一愣。听他又道:“你要的,我怎样都会给你。”
他的眼神显少的深,瞧着小凤神思一恍,没听清身旁的一声冷哼,待回过神端木朝华已然笑盈盈的立在身前,拦下他的目光,冷笑道:“大叔还真是翻脸如翻书,方才是哪个在威胁逼迫?”
“我无论做什么,从不想伤她一分。”闻人舒华静却仔细,沉若夜海的问:“你端木朝华除却利用,可曾真心想护她安安乐乐?”
端木朝华张口未答。他又问:“我问你,江山与她,你选哪个?”
江山与她……
小凤看了他,忙又把目光转开,装作不曾留意。
霍然负了袖,端木朝华道:“我若说都要又怎样?莫说不可兼得,我偏就要贪心一回。”
闻人舒华笑了,敛下眉目笑道:“终有一日,江山和她你只能选其一,我等着。”
帘外,夜色正浓。
闻人舒华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道:“端木朝华,我会全力助你君临天下。”
夜阑珊月不眠 ...
回廊下空空荡荡的兜转着檐下白瓷风铃的细碎。
香阁之中落了静谧,无人言答一句,皆都惊诧难当的看着闻人舒华。
他却不抬眼,淡淡的从袖中摸出一物,嗒的轻叩在梨花木桌面上,那声不算响,只是房中太静,显的突兀,衬的他的语气愈发淡,他道:“云泽六十万兵将任由三王爷差遣。”
再没有的铮锵落地,一字字都沉若千金,压的每个人都张口不能言。
青铜的符令,云泽特有的三首白虎纹路,不过是巴掌大小的虎符,却是云泽权利的最巅峰。
端木朝华瞳孔紧了紧,瞧了瞧虎符令,又瞧了闻人舒华,一点点压了眉心,闻人舒华……到底是什么?被压制了那么久却还掌控着整个云泽。
“师父!”清浅紧着眉头再也按耐不住的开口,“云泽的兵权怎可交给他?!”
闻人舒华不答,只是一瞬不眨的看着端木朝华,“我要同他赌一场,就赌他君临天下之时,一无所有。”
迎着他的目光,端木朝华一点点笑了,伸手接过虎符,攥在掌心道:“你输定了。”
四目相对的笑,各怀心思。
小凤瞧着瞧着,突然觉得一手心的冷汗,不知为何。
闻人舒华带三王爷去了内室,小凤随在身后,本要留下,端木朝华却执意要她一同去。只好道了一声随后就来,便去先瞧洛无离。
洛无离立在回廊中。小凤将将要开口之时,苏倦突然出来,对洛无离道:“夫人,尊主要您回云泽。”
是要不是请,没有婉转的余地。
小凤一愣,洛无离却是一惊,蹙了眉头道:“要杀要刮都随他,但我死都不会回云泽的!”
“怕是由不得您了。”苏倦略微倦怠的皱了眉心,“尊主答应过二小姐不会难为您,但云泽非回不可。”顿了顿又沉声道:“您要为阮家和清浅着想,还是回去的好……”
满腔的激愤便都生生的噎了住,洛无离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口。
小凤被想要说什么,辗辗转转,最终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三娘,回去吧……”
一句话让洛无离红了眼眶,小凤忙伸手去抱她,笑着道:“你先回去住一段时间,等有空了我就去瞧你,顺道接你回来。”
洛无离没再说什么,云泽二十多年,都不如在这里的短短几年,有人值得记挂,有人值得舍不得。
清浅推着闻人舒华停在一处厢房门前,极普通的卧房。
小凤四下看了看,自语喃喃道:“这不是接客的厢房吗?”
“恩?”端木朝华转眼瞧她,眼神里莫测万分,只瞅的小凤不敢再言一句。他才道:“不知闻人大叔带我到此处做什么?”
闻人舒华淡笑不答,挥了挥手。
清浅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阵熏香外透,熏的小凤止不住掩了鼻,诧异的瞧向厢房之中,昏昏暗暗的烛火之下,轻轻幔幔的红帐之内,隐约瞧见两个人,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昏睡其内,粉肩微透,赤足落在红帐之外,香艳异常,瞧着她黑面有些泛红,刚要细瞧是怎么个光景,手腕忽然一紧。
端木朝华扯她退开一步,错肩挡在她眼前,恰恰当当,正正好好的遮住了那一派香艳景象。
小凤有些气闷,悻悻的缩回了头。
只听端木朝华笑道:“红绡帐暖,迤逦非常。”顿了一顿,“只是不知大叔让我瞧这些做什么?”
闻人舒华淡笑,整了衣袍道:“这便算作你我结盟,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端木朝华狐疑。
他笑着挥了手,道:“浅儿把幔子挑开,让朝华仔细瞧瞧。”
清浅应是,跨步入了厢房,行至榻前,伸手挑开了暖红的帐幔,一下子通透了满帐。
只不过是定睛一瞧,端木朝华就蹙了眉,略诧的道了一声:“奁儿?”
嗳?小凤也惊诧了,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瞧,红帐之中女子脸面正朝门外,小凤眼睛不大好,有些模糊瞧不太清,不过看形容,那女子是奁儿没错,可是那男子又是谁?
想往前一步看清,端木朝华却比她快了一步,跨入厢房,触目细瞧的刹那,掩饰不住的惊道:“顾沐阳?!”
闻人舒华敛了眉睫淡笑。
小凤忍不住上前立在门槛处,眯了眼往里瞧,顾沐阳?怎么这么熟悉……再细瞧,直到瞧到落在床榻旁的一块锦帕时,她才脱口道:“顾公子!”同样的惊诧,却有半分的安定,因为先前在阮府捡起那位壮士掉落的锦帕时,就已经知晓他是谁了,只是没想到……吉祥楼的顾小公子会牵扯上奁儿,此刻还一同躺在了红帐软榻之中。
“小凤认识顾公子?”一旁的闻人舒华诧异。
端木朝华的一记眼光投来,小凤忙摆了手,道:“不算认识,只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
“哦。”闻人舒华应了一声,淡笑开来,“那你可知他是谁家小公子?”
“有钱人家的。”小凤认真道。
闻人舒华笑的愈发好看,“不但有钱,而且有权,大巽朝中手握一半兵权的顾将军你可知道?”
小凤一惊,“他是……”
“顾老将军的独子,顾沐阳。”闻人舒华淡笑答。
硬是让小凤颤了颤,她打小不怎么出门,每次见客也不准到前厅,不过顾老将军的大名却是京都之中六岁孩童都晓得的,飞龙将军顾飞龙,据说是辅佐先皇的大功臣。
不说战场上的功绩,便说当今圣上登基时的那场宫变,他是唯一个中立派还能掌握实权到现在的。只可惜中年得子,独苗苗。
小凤忍不住又看了榻上的顾沐阳一眼,是真的难以相信,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竟然是飞龙将军的儿子……
端木朝华一直蹙着眉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望着红帐中的两人突然笑了,“我若没猜错的话,让顾小公子在花魁大会上一掷千金的头牌春花,就是奁儿了。”
闻人舒华淡笑额首,小凤面上却是一紧,奁儿还真是……不忘本。
一手倚在扶手上,托了腮,闻人舒华淡笑道:“一掷千金的花魁夜,你这顶绿帽子戴的委实处心积虑了点。”顿了顿,“听说你一直想拉拢顾将军?”
端木朝华冷笑了两声,“处心积虑?小六这一步走的真是卑劣龌龊,出人意料。”
“确实卑劣了些,可却是直击要害。”闻人舒华眼神幽淡淡的落在昏迷的顾沐阳身上,道:“你暗地里不是一直在拉拢顾老将军吗?”
端木朝华眉头衣一紧,听他又道:“如今顾公子染指了你的准侍妾,还是圣上亲自指婚,若是追究下来,你同顾老将军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闻人舒华笑看他,继续道:“实则朝德这步棋走的费了些心思,顾沐阳的罪行说大便大,说小也小,只是无论怎样都落不了你的好,若是放了便是圣上宽宏,顾老将军感恩戴德,若是杀了……你是罪魁祸首。”颇为愉悦的舒展了眉尾,“几年未见,朝德是愈发长进了,只可惜还是不够心狠,才留下了你。”
端木朝华也笑,“是啊,他当初应该杀了我,以绝后患。”
“若换做是你呢?”闻人舒华突然问。
小凤在门旁静静的听着,忍不住瞧了端木朝华,却见他笑的同往常一样,没有波澜。
他笑道:“我不会养虎为患,便是拔了牙的虎,依旧是虎,有一双利爪会伤人。”
廊外凉风穿堂,摇的红帐纷乱,烛影曳曳,小凤瞥眼瞧了中天的月,忽然想起在小晔国时,就晓得他非成金龙不可,为此可以不顾一切。笑的眉眼温软,却瞧不透心底里存的心思。
都是这般。
端木朝华笑盈盈的瞧着闻人舒华,“大叔即以猜的如此透彻,不知有何法子破了这一局?”
淡淡的笑着,闻人舒华道:“你不是也有计策了吗?”
“我想瞧瞧谁棋高一步。”端木朝华眉眼弯弯的上前,刚要再讲什么,小凤忽然在一旁插了话。
她道:“我困的紧,先去马车上眯会儿眼,你们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