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2
“我做就我做!”邝露的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不要以为脾气好就等于没脾气,仙女发起威来更吓人。
邝露冲着战努瞪完眼,转身对着柯月又温柔的笑:“柯月,等露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关于做饭这件事情,在邝露还未成为夜神随侍的时候,那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做了夜神随侍以后,在那空旷的仿佛随时都要冒出个鬼来的璇玑宫,邝露最终成功修炼出了十八般武艺,包括厨艺。
有一段时间,润玉为各种事务伤心劳神,邝露做不了什么,也只能更努力地替他打理好日常起居,变着花样做膳食,希望他能胃口好些,多用些食物。
所以面对柯月的大快朵颐,邝露只能说,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柯月,慢些吃,都是你的。”邝露又摸了摸那一头红发,真是好软,她好喜欢。
“露姐姐,你做的饭可真好吃。”
“其实,不是姐姐吹嘘自己,就连这六界之中最尊贵的人,都夸姐姐做饭好吃呢。”
“呵!”一旁的战努一声冷笑,成功地把邝露脸上的笑全都赶跑了。
邝露咬了咬牙,转头一笑:“战努,怎么了吗?”
“没怎么,只是我发现这几日的存粮都没有了,怕是以后几天要饿肚子了。”战努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啊,这都是因为多了一张嘴,而且那张嘴还挑剔的很。”
“我自然不会白吃白住。”邝露有些尴尬,但还是正色道,“你等我伤再好一些,我和你一起去打猎。”
“你?”
“嗯。”
“呵。”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有句话说得好,想像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在邝露的想像里,自己对于打猎应该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然而半个月后的打猎却给邝露上了惨痛的一课。
“蠢女人!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邝露被战努吓得手一抖,鱼叉直接掉进了溪水里。
“你,你别这么凶啊。”邝露强装镇定。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能干点什么?”
“我,我这不是没有经验嘛,没事没事,你等我熟练熟练,熟练了就好了。”
“等你熟练了,我们就饿死了!”
“你有点耐心嘛,姐姐告诉你一个人生道理,耐心是很重要的。”
“我要是没有耐心,我早就掐死你了。”战努把鱼叉往地上一愣,气呼呼地坐到了石旁,瞪着邝露。邝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过身,拾起鱼叉继续沉默又笨拙地抓鱼。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战努看着那抹青色的背影,也无奈起来,自己或许是太凶了些。
“喂……”战努终究少年心性,有些放不下面子,“喂!”
那抹青色背影却突然手舞足蹈起来,战努一慌,冲了过去,正想问发生了什么,邝露却欢快的转过身来,举起的鱼叉上还插着一条肥嫩的鱼。
“战努,你看!”邝露兴高采烈,“我抓到鱼了!我终于抓到鱼了!”
面前的女子想必已经很累,汗水浸湿了黑发,沾在白皙的脸庞上,只是她却不觉,始终笑的开心。战努看她笑的那样开心,也下意识地跟着笑起来:“你还真抓到鱼了。”
“是啊,所以我说耐心很重要嘛。告诉你,比耐心,我就从来没输过。”
或许是这一天邝露的英姿牢记在了战努的脑海里,战努再对邝露说话时,也没了之前的刻薄与嘲讽,两人之间倒真的像朋友一般相处起来。
凡间的邝露过的越发顺心,天上的润玉却开始不安,这么长的时间不回来,连个信都没有,可想而知,邝露定是遭遇了什么。于是润玉吩咐下去,派人去找,务必把上元仙子平安带回来。
“区区妖兽都对付不了,不应是上元仙子的实力啊。”新任夜神一向对邝露和太巳仙人颇有微词,润玉都懒得再理。
“夜神不必多想,”润玉头也不抬地翻着折子,“许是那妖兽太厉害了。”
“陛下如此信任上元仙子是好事,只是――”
“只是夜神对上元仙子的偏见未免太深。”
润玉实在是被夜神三天两头地明里暗里嘲讽邝露烦的不行,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那夜神却理直气壮地行了个礼:“臣知晓陛下与上元仙子感情甚笃,只是以臣看来,上元仙子有所求――”
“那夜神可是无所求?”润玉把折子一合,“既然无所求,不如卸了夜神的职,出去当个散仙吧。”
“陛下!”夜神匆忙跪下。
“好了。”润玉微微叹了口气,“朕不瞎不聋不傻,上元仙子的为人朕很清楚。天界多有风言风语,但夜神你作为朕的心腹,应该保存理智才对。”
“是臣思虑不周。”夜神深深地行礼,“望陛下宽恕。”
润玉挥了挥手,示意夜神下去:“夜神明白就好,既然这样,寻找上元仙子的事情就交给夜神了。”
“臣遵旨。”夜神此刻的心理是崩溃的,合着要是上元仙子有个什么事情,还要怪到自己头上来。
润玉看着夜神退下去,并没有太在乎夜神说的那些话,邝露跟在自己身边近千年,自己对她谈不上十分也有□□分的了解,邝露很聪明,但是也老实,除了,她那经常莫名泛滥的同情心。
所以说,润玉还是非常了解邝露的,这份同情心简直是不挑时间地点地乱发作。
比如邝露跟着战努打猎的这些天里,她发现了一件事情,他们兄妹二人并没有什么朋友,住的也不在村落中心,大多数村民见到他们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邝露一时却也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她只以为是因为战努脾气不好,村民不想与他多亲近。
于是,邝露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多活了差不多三千年的长辈,应该尽一点长辈的职责,便没事就明示暗示战努要好好和别人相处,改掉自己的坏脾气。
战努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什么,时间久了,傻子也听出了邝露的话外之意。战努脾气本就不好,当下就发起了火。
“你懂什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我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你知道什么是为我们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是为我们好?”
“战努,你冷静点,你不要误会我的好意啊。”
“好意?呵!”战努一声冷笑,“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了!”
战努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只剩下邝露一个人愣愣地站在溪边看着战努离开的背影。
过了许久,邝露才回过神来,愣愣的坐到了大石上,战努的那句自以为是还回荡在耳边,邝露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一样的错。
千年以前,她曾拿鲤鱼和龙比较,本想哄润玉开心,却触了润玉的逆鳞。那时她不懂,为什么润玉会那么生气,直到后来,她陪着润玉去了洞庭湖,她才终于明白鲤鱼、红衣、龙身对润玉而言都意味着什么。
从那以后,邝露再不敢自以为是,她小心翼翼,谨言慎语,因为她知道,那个能抚慰润玉的人,从来都不是她。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份资格,她也不再去奢求那份资格,到最后,她所求的,也只是初投入夜神座下时的那一句话,“我希望陛下可以像信任魇兽一样信任我。”
邝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那些隐藏的好好的哀怨全都涌了出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殿下,”邝露喃喃自语,“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夜晚的天空清朗,却不见繁星,邝露想起很久以前,润玉曾一字一句教她布星,她轻轻扭头偷看他,却只看到他满眼悲伤。
身后传来脚步声,邝露下意识地转身摆出防卫姿势,看到的却是还臭着个脸的战努。
“蠢女人,你在这儿干什么?”战努的语气依旧差的让人不爽,邝露却莫名笑了出来。
“怎么,担心我?”邝露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脸上的笑还挂着眼泪,“特意来寻我?”
“谁特意来寻你了!还不是柯月饿了!”战努下意识地反驳,语气却又一转,带着些犹豫靠近了邝露,“你……哭了?”
邝露一愣,笑了笑没有回答,战努却越发不安:“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所以你――”
“不是的。”邝露打断了战努,“不是因为你,我一个五千多岁的老人,还没那么脆弱。”
“那你为什么?”
“我想起了一个人。”
邝露又转头看向天上的那一轮孤月:“有那么一个人,我很挂念他。”
“为什么?”
“因为……”
两个字说了出来,邝露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剩下的字说出口,她习惯了隐藏本心,却没想到如今竟已成为了本能。
“因为什么?”战努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邝露温和地笑了笑,轻点了一下战努的额头:“你还小,不懂。”
眼看战努又皱起了眉头,邝露赶快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去吧,天都这么黑了。”
“所以你没事别到处乱跑。”
“我哪有乱跑。”
“天黑还待在外面就是乱跑。”
“你个小孩子,管的还挺多。”
“你叫谁小孩子……”
与在人间开始了正常生活作息的邝露不同,润玉依旧每天忙到深夜才会休息。而今日,润玉走过冷清的大殿,走过空荡的长廊,尽头处等着他的不见那个浅笑吟吟的女子,只剩下一只吃饱喝足的魇兽。
润玉温柔地抚摸魇兽的头,惹得魇兽十分享受:“你可吃到什么与邝露有关的梦境?”
润玉本是随便问问,却不曾想魇兽还真吃到了一个。那梦境里的女子着青衫,披长发,脸上端的一副温婉笑意,正是战努的梦境。
润玉看着那一团梦境,眉头微皱,许久才平淡说出一句:“看来她倒是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