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翌日巳时，莫愁便坐上了出宫采购的马车。
越临近宫门，她的心情便愈发激动。
一想到过一会儿就可以见到王镶歌，她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时隔许久终于有了可以好好说话的机会，忧的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机会下次出现又要等到何时。
马车出了宫门，上了郢都的主街道，莫愁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角，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道，心中感慨万千。
景差和唐勒已经提前通知了王镶歌，他早就提前等在了小巷中，就等着载着莫愁的那辆马车出现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王镶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主街上过往的车辆，生怕错过什么。
马车停在了胭脂铺外，莫愁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铺子内。
胭脂铺的掌柜上官荣是唐勒的表叔，他在郢都开胭脂铺已经有将近三十个年头，平常都是住在铺子里，因而铺子后面有个后院，院中便是他家人居住的房间。
原本想让王镶歌找个隐秘之处和莫愁见面，思来想去又觉得街上太过容易引人注意，唐勒便求了表叔，私下安排他们在后院的亭子里见面。
等莫愁进了胭脂铺，已经在后院的唐勒和景差便开了小巷中的后门把王镶歌接了进来。
莫愁身边带着两名宫人，她看胭脂的时候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正是清早，铺子的生意不多，上官荣便吩咐伙计端了茶来，又招呼两位宫人坐了下来。
“看几位的打扮应该是宫里来的吧。”上官荣一边吩咐伙计倒好了茶，一边自己走到那两位宫人身旁招呼道。
“算你有眼光。”其中一位宫人哼了一声回道。
“这宫中的胭脂水粉不少是从我这铺子里采购的，只是两位看着有些面生啊。”上官荣边说着边佯装打量他们。
“哎，还不是嬷嬷生病了，往常采购胭脂哪里用得着咱们出来。”其中一名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另一位也跟着附和：“这次嬷嬷让莫姑娘出来采购，吴总管怎么也放心不下，这才派了我俩跟着，这姑娘家的玩意儿，咱们哪里懂啊。”
上官荣顺着他们道：“这姑娘家挑个胭脂水粉少说也要几个时辰才行，两位若是乏了，我这铺子里有个隔间方便休息。”
看两人有些犹豫，上官荣又道：“再过半个时辰不到，咱们都城的姑娘可就都上街了，到时候这铺子里挤满了人，两位坐在这里不也不舒服吗？”
“说的也是。”其中一位应了声，另一位低声道：“反正这莫愁就在这胭脂铺里，也跑不了，看她那样子估计还要挑上一段时间，咱们就进去等等吧。”
上官荣引着两位宫人进了休息间，又让伙计给他们端了茶点和水果，这才笑着退了出来，还不忘将门关了上来。
一走出休息间，他便赶忙拉着莫愁到了后院。
王镶歌本来等得有些焦躁，听见后院的门开了，赶忙站起身来张望。
当他看见上官荣拉着莫愁出现的时候，一个箭步便迎上前来。
上官荣将莫愁带到后院之后，便忙着去前面招呼生意去了。
后院之中就只剩下王镶歌和莫愁两个人。
“莫愁。”王镶歌看着站在面前的莫愁，抬手抚上了她的脸庞，真实的触感令他心中一动，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王郎。”莫愁顾不得矜持，一把抱住他，在他怀中止不住的抽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莫愁，你别自责了，这件事情不怨你。要怪也是怪我太没用，常年在外征战，没能请王上批准我回乡娶你。”
“之前清婉和我说楚王好色成性，我偏不信，如今信了却也晚了。”莫愁说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光：“我多希望，我们可以逃离都城，越远越好，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莫愁……”王镶歌知道莫愁是个懂事的姑娘，她会这么说不过是心中有执念罢了。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知道她这么做，不光害了他们自己，还会连累所有愿意帮助他们的人。
******
清晨，窗外还没有一丝亮光的时候，林清婉便已经醒了。
与其说是醒了，不如说她一晚上根本就没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面前便会出现宋玉望着她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耳边不停回响着的都是那句“婉儿，我喜欢你”。
宋玉居然会喜欢她？！虽然从她入郢都之后，宋玉种种奇怪的表现，她心中曾经猜测过这个可能性。可毕竟猜测是猜测，她还没有到那么自恋的地步。
林清婉边想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上依稀还有着昨日残留的温度，是宋玉的味道。
‘腾’地一声，林清婉坐起身来，使劲摇了摇头，心中暗骂自己 ‘花痴’。
可是，吻也吻了，抱也抱了，手也牵了，现在他们这样子算什么啊？
“啊……救命啊……”林清婉想了一晚上今日该怎么面对宋玉，想到头都要炸了。
早知道就不该昨日和他上街看花灯，不对、早知道就不该和他一起来找屈原。
窗外总算是有了一丝亮光，林清婉还在翻来覆去。
“婉儿。”忽然门外传来了宋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敲门声：“婉儿，你醒了吗？”
林清婉犹豫了几秒，就在门外敲门声停止的时候，门开了。
宋玉原本已经要离开，听见了开门声，转身望去正看见林清婉抱着一边门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被她的模样逗得一笑，宋玉往前走近了几步，察觉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过就是一晚上没睡好觉罢了，换作是谁一晚上不睡觉脸色能好啊。
“是不是没有睡好？”宋玉果真是宋玉，观察力一流，一眼就看出来她昨晚没睡好。“不然，你再睡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
林清婉偷偷瞥了一眼宋玉，正撞上他关切的目光。为什么经过昨晚，他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而似乎在意的人只有她自己。
这么想着，林清婉心中有些闷闷的。
“宋玉，我们这样算什么？”
宋玉站在门边盯着林清婉，终于听见她开口说话，却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叫我子渊。”宋玉边说着朝门边的林清婉又走近了几步，语气虽然温柔却有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子渊，我……”林清婉看着面前的宋玉，忽然想到再过不到半年她就要被楚王纳为妃子了，心中更是难过。
“我说过，你不会被楚王纳为妃子，你信我吗？”宋玉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将她从门后拉了出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林清婉望着面前无比坚定的看着她的宋玉，他的眸子清澈，她能从中看见她的身影。
“婉儿，你是我的良人。”她看见他朝她俯身，轻轻在她额前印下一吻，紧接着她耳边便响起了他清润的声音。
良人？林清婉有些怔住，这不是夫妻之间的称呼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写那篇赋？”林清婉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如果不写那篇赋，楚王就不会召见她，她也不会被楚王纳为妃子。
“我写那篇赋，不是为了让楚王见你。”宋玉这么说着，林清婉忽然又些明白了。“是我想要见你。”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宋玉写了赋，她就不会离开鄢城，那么她和宋玉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是你为什么要见我？”林清婉这么问着，忽然想到之前唐勒所说的玩笑话。“之前子渊在赋上写你偷窥他三年，他丝毫不为所动，当时我和景差就不信。”
“就是啊，依我看偷窥的人说不定是子渊呢。”
难道宋玉他喜欢的是真正的东邻女？！难怪他能够将她的样貌写的那么清楚，原来是他早就认识东邻女了……
这么想着林清婉心中更不是滋味了，虽然她现在就是东邻女，可她实际上却是一年多以前才穿越过来的啊，满打满算到现在临近九月份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算什么？难道她要做真正东邻女的替身？
这么想着，林清婉挣开了原本被宋玉拉住的手，将他推到门外，试图要将门关起来。
“婉儿，你怎么了？”宋玉一脸茫然，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她忽然就翻脸了？他哪里说错话了吗？
“你是不是原本就喜欢东邻女？”林清婉这么问着，自己都能听出她语气中带着酸意。
“是啊。”宋玉回的迅速，却很快发现了端倪：“你不就是她吗？为何要叫自己东邻女？”
“我不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清婉心中有些难过，她恨自己居然有一瞬间希望她就是东邻女。
“婉儿……”宋玉看着面前就要哭出来的林清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在他怔愣的瞬间，门就在他面前关了上来。
“我想睡一会儿。”他听见她的声音闷闷的从门缝中传出来。
“婉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就是你，我不会认错的。”
听见宋玉的话，林清婉有些自嘲的撇了撇嘴：什么不会认错？明明就认错了。
“或许你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宋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林清婉努力想要忽略却忍不住去竖起耳朵去听。
“你可还记得前年冬天的时候你将新买的斗篷给了街边生病的余婆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林清婉原本坐在了桌边，听见宋玉的话猛地站起身来。
他说第一次见到的她竟然真的是她？！
那时候她才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不久，那一日雪下得很大，她带着兰儿出门去给林昊买斗篷。
她还记得铺子中就只剩那一件了，后来回来的路上她看见有位婆婆在雪地里发抖，她便将斗篷给了她。
原来宋玉说的初见是那一次？可她怎么不记得当时有宋玉？
“当时我正在铺子里买药，一出药铺正看见你将手中的斗篷给余婆婆穿了上去。”
“后来我问过余婆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鄢城首富的女儿林清婉，也是我的邻居。”
“哗”的一声，门开了。
宋玉有些紧张的看向面前的林清婉，他还是第一次和姑娘家袒露心声，说实在的还是有些紧张的。
“所以你是从那时候开始才开始注意我的吗？”林清婉这么问着，有些期待的看向宋玉，心中希望听见他肯定的回答。
“是啊。”
听到他这么说，林清婉总算是松了口气。
搞了半天，她刚才在吃自己的醋……
看她脸上表情有所缓和，宋玉也微微松了口气。“婉儿，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啊。”
“哦。”宋玉无奈的应了声，是谁刚才将他关在门外，还说没生气。“老师应该已经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