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7.

　　“晏哥哥。”小王爷小声喊，既兴奋又心虚。

　　晏大人大跨步走进门，绕过一圈莺莺燕燕，一把抓住小王爷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低声道：“九皇子怎么来这种地方？”

　　小王爷指着四皇子：“是皇兄带我来的。”瞬间将兄弟情抛于脑后。

　　晏大人斜眼看向四皇子：“九皇子才十五岁。”

　　四皇子此刻正大敞着衣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哎呀怕什么，我跟他一样大的时候都有俩陪房的了。”

　　晏大人没说话，拉着小王爷就走。

　　小王爷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手腕，心里竟有一丝窃喜，觉得逛窑子被当场抓包也不是什么丢脸事了。

　　身后的姑娘们笑着挥舞绢头，冲小王爷喊：“小公子下回再来啊。”

　　小王爷乖乖巧巧：“姐姐们再见。”

　　晏大人脚下步子一顿，眯了眯眼问：“姐姐？九皇子什么身份，怎么可以随意叫人姐姐？”

　　小王爷无辜：“我不也喊你晏哥哥吗？”

　　晏大人愣住，冷声道：“那今后九皇子还是别这么叫我了。”说完转身便走。

　　小王爷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委屈巴巴地扯住他的衣袍，小声说：“要叫的。”

　　18.

　　晏大人是骑马过来的，回去的时候两人同骑一匹，让小王爷坐在自己身前。

　　马跑起来的时候，小王爷的背紧紧挨着晏大人的宽阔胸膛，小王爷心跳都变得不规律起来。

　　他试图用说话来分散注意：“晏哥哥为什么会来秋喜阁找我呢？”

　　晏大人磁性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耳边：“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他看见您跟着四皇子一道出宫，不太放心。”

　　小王爷点点头，心中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小失望，他略一踟蹰，问了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晏哥哥，你有想过和谁睡觉吗？”

　　晏大人一顿，说：“没有。”

　　小王爷耳朵红红，娇羞道：“我有想过，晏哥哥你猜是谁？”

　　“不猜。”晏大人回答得干脆。

　　小王爷一腔热情被浇灭，瞬间垮下脸来，心说这人真是一点情调也无。小王爷生气得没再继续说下去，下马的时候还故意用脑袋撞了下晏大人的下巴。

　　晏大人疼得“嘶”了一声，小王爷夹着尾巴逃走了。

　　19.

　　这之后好几天小王爷都没有见到晏大人，直到老皇帝寿宴。

　　这天老皇帝在宫中宴请文武百官，场面极为盛大，席间九位皇子纷纷献上寿礼，小皇帝献上的是一尊品像极好的琉璃佛像，老皇帝捧在手里看了许久，爱不释手。

　　台下众臣纷纷夸赞：“还是太子殿下懂皇上心意。”

　　轮到小王爷的时候，小王爷送上了一幅亲手所绘的“龙生九子”图。

　　小王爷天资聪慧，不仅文章写得好，一手丹青更是惟妙惟肖。朝堂上下此前都有所耳闻，如今见到了真迹无一不啧啧称奇。

　　台下丞相笑眯眯道：“皇上真龙天子，九子各有所长，九殿下这是寓意皇上洪福齐天呐！”

　　老皇帝听后龙心大悦，随即命人将小王爷的桌子设在了自己身边，与小皇帝并齐。

　　话音未落台下便传来几道若有似无的吸气声，当今圣上对九皇子偏爱人尽皆知，但要与太子平起平坐未免太过了点。

　　然而小王爷才管不了这些，他的眼里只有小皇帝身后站着的晏大人，于是迫不及待地屁颠屁颠上了桌。

　　20.

　　宴席临近尾声的时候，老皇帝高兴地宣布，今日还有一个喜讯，那就是太子的婚事。

　　小皇帝如今已经二十有五，迟迟未能立下太子妃，直到前些日子的晚宴上，对护国大将军之女一见钟情。

　　百官们纷纷送上祝辞，小皇帝笑意盈盈，面上喜色难掩。

　　小王爷也感到高兴，他虽没有见过这位将军之女，但听说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而且这护国大将军手握朝中一半兵权，将来对小皇帝稳固根基也是好事。

　　小王爷扭头看了一眼晏大人，料想晏大人这回该换个喜悦表情了，可谁知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波澜，平静地目视着前方。

　　小王爷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心中暗搓搓地想，这晏哥哥前世里一定是块石头，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他捂热。

　　然而他没有看见的是，此刻晏大人的手里正紧紧攥着一块玉佩，紧到手心被硌得生疼，骨节都犯了白。

　　6 第6章

　　21.

　　小皇帝大婚，宫中四处张灯结彩，进出东宫的人络绎不绝，小王爷也赶在天黑之前去送贺礼。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晏大人，晏大人没有在里头陪着小皇帝，而是一个人躲在庭院里，身形笔挺，靠着树发呆。

　　小王爷穿着件红红的夹袄，像个小灯笼似的跑过去：“晏哥哥你不高兴吗？”

　　晏大人抬起头，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高兴。”

　　小王爷不信，晏大人的神情明明看上去如此落寞，小王爷猜测道：“晏哥哥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娶亲有些着急？”

　　晏大人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小王爷自顾自地说下去：“晏哥哥别怕，其实有人特别喜欢你，只是他还小，需要你再等一等。”

　　小王爷说完，自己都害臊得不行，好在天色已晚，看不清他红透的脸。

　　22.

　　小皇帝婚期刚过，南部边境突发暴乱，老皇帝派出兵力增援。晏大人主动请缨，跟随护国大将军一道去边疆平定战乱。

　　小王爷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第二天晏大人就要出发。

　　小王爷哭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收拾了小包裹，偷偷溜出宫跑到了晏府。

　　晏大人打开门，小王爷带着哭腔软软地求：“晏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晏大人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小王爷着急道：“我读过一些兵法，可以派得上用场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小王爷仰头看着晏大人，两眼通红，可怜极了。

　　晏大人皱了皱眉，饶是他这样的冰冷心肠，也狠不下心将他赶走。

　　他用指腹给小王爷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将人拉至胸前，伸手拍着他的背安抚：

　　“比起战场，京城更需要九皇子，如今朝中局势有异，您要帮着太子殿下。”

　　小王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开口，却还是克制住了。

　　他知道此行任务艰巨，并非一年两年就能回来，他身为皇子，还是个不会武功的皇子，去了只会成为拖累。

　　来之前小王爷就料到了这一结果，他没有再缠着晏大人不放，只不过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会给你写信，你要回我。”

　　“好。”晏大人说。

　　小王爷又把身上的小包裹卸下，里头装满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有木头刻的小猫，还有玉石雕的小挂件。

　　“这些都是我的幸运物，送给晏哥哥，晏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23.

　　晏大人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了，一去就是三年。

　　期间老皇帝驾崩，小皇帝登基，他都没有回来。

　　小王爷去给老皇帝守陵，晚上点了烛火跪坐在牌位前，给晏大人写信。

　　“晏哥哥见信好，不知你近况如何。我不太好，因为最疼我的父皇驾崩了。皇帝哥哥已经登基，其余几位皇兄都被安排了封地，我照理也该离去，但皇帝哥哥念在我还未成年，让我留在了宫里。但愿我能在离开京城之前看到晏哥哥凯旋，我很想你，潋泓。”

　　这几年小王爷保持着每月一次的写信频率，晏大人大概每过半年回一封，信的内容两眼就能看完。

　　小王爷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连说话都不愿多说几个字的人，不指望他能写出花来。

　　以前的回信小王爷都已经仔细收好，平日里收在床头，想晏大人的时候便拿出来看一遍。

　　虽然这么久不见，但思念之情有增无减，小王爷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喜欢晏大人了。

　　好多次小王爷想要在信里表白，但又觉得相隔万里仅靠文字不能达意，遂画了一幅“鸳鸳戏水图”随信一道寄了过去。

　　这次晏大人的回信比以往都要快很多，小王爷心脏剧烈跳动着，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句：

　　王爷您的鸯字错了。